那时她刚随同里德尔与马尔福来到伦敦,而她被召到马尔福庄园去接受有关晚宴的安排,并得知为方便计划实行,里德尔打算让她做他的舞伴。 那时,蕾奥拉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一双略带怒气的银蓝色的眼。 她不想引火烧身,于是意有所指地说:“你好像不缺舞伴。” 里德尔在回味过她的话中深意后,挑着眉淡笑:“你见过她了?” “见过一面,在圣芒戈。”她说道,“要是她要求把我换下来呢?” 里德尔语气坦然:“那就只有把你换下来了。” “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吗?”她追问道。 “恐怕不行。” “所以,这女孩到底是你什么人?”她故意打趣地问他。 蕾奥拉实在很想看看像他这种人到底能安放几分真心在里面。即便一分也没有,她也毫不意外。 “很难看出来吗?”里德尔反问。 “将来的未婚妻——”她拖着长腔补充,“表面上的。” 她看见过他的设计稿,那上面都是对戒的图样,只是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可不像那些设计图一样显明。 可里德尔居然真的开始认真思索了。半晌,他终于抛出个答案。 “冤家吧。”那双鲜少盈满笑意的眼睛此刻却透露出几分愉悦,里头倒映着窗外的雨幕,他的声音则一如裹满水汽的灰色雨云般沉郁而低缓。 “不会是有仇的那种吧?”蕾奥拉调侃道。 他却没否认。 时至今日,她才把这个问题想明白。 ——是怨侣,是对手,是宿敌,是爱人,亦是彼此的枷锁和囚徒。 【作者有话说】
第263章 番外 汤姆·里德尔 ◎“相似的眼睛”。◎ 人死后会去哪里? ——在无数个因疼痛和寒意折磨而被迫清醒着的日子里,里德尔居然也开始思虑这个问题,尽管这个问题是以往他认为无意义的、乏味的、不值得关注的。 阿兹卡班会按律维持犯人的存活,但这并非什么优待,而是由于只有如此,才能让身负罪孽之人在无尽的痛苦中回忆他们不堪的前半生,以及在漫长的煎熬中尽到人们口中所说的,“赎罪”的义务。 没有人比里德尔更清楚这些。里德尔在任职神秘事物司司长期间也曾频繁地出入过这片仿佛被神明遗忘的绝望之地,并无数次冷漠地将罪犯遭受极刑时的痛苦与挣扎尽收眼底。 可他是汤姆·里德尔。 “摄魂怪的亲吻”对于他来说是轻描淡写之事,顽疾的缠身也不足以剥夺他的理智。尤其是自她离开那一天起,摄魂怪的惩罚在他身上便一日更比一日地不痛不痒,直至他有一天发现,它们再无什么能从他的灵魂中吸取的。 他身上并无任何能提供给它们的养料。 里德尔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人恨他。有无数人都盼着他既不得好死,亦不能安生。 哈兰德·布朗就是一个。他有时会到这里来,仿佛魔法部的那些警告对于他来说都是耳旁风。 他不怕他,从他们在学校时就是。低年级时哈兰德就愿意为了替阿芙拉试探他而不惜折损自己一只胳膊,当然,他会无谓地解释那并非全然是“为她牺牲”的行为,这很容易叫人将那句人尽皆知的玩笑脱口而出——说“爱”对英国人来说多是难于登天的事情。 什么血肉亲情,那也是里德尔嗤之以鼻的东西。 他厌恶老里德尔因梅洛普是个女巫便轻易地抛妻弃子,但那也不代表他就能认同冈特家的“好传统”。 马沃罗·冈特和莫芬·冈特都死得不冤,因为他们本来就该死。里德尔甚至认为这两个人都死得太简单。 血缘并不一定能带来爱意,它多数时候是一种无法拒绝的暴力。 里德尔能想到若她听到他这么说,会摆出怎样一副不能苟同的神情。 当他想到这里的时候,就听到哈兰德开了口。 哈兰德·布朗在外面拉了一把椅子好整以暇地坐下,简直就像把他所受的种种折磨当成了茶余饭后的乐趣。 “她甚至从未主动提起过你,里德尔,一次也没有提起过。”哈兰德残忍地说道,“战后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公寓,然后把所有和你有关的物品都烧了,要我说还应该一同烧点鼠尾草好去去晦气什么的,但她处理得太急了。” 里德尔一如往日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毒素造就的冰冷如同要将他全身上下的血管都冻住,这让他此时并没有余力睁开眼回应,尽管他也不想回应。 “那对抹谷鸽血石的耳坠——是你的手笔吧?听说烧起来很漂亮。” 里德尔想,哈兰德以后会是个出色的傲罗。他很有忒修斯早年的风范,几年前上学时怎么就没人看出这一点? “不过我们好像还忘了这个。” 里德尔抬了抬沉重的眼皮,看见哈兰德手里拿着他的紫衫木魔杖,但它仅仅在那里出现了数秒,就被猛然窜起的烈焰吞没了。空气中弥漫着木材被烧为灰烬的呛鼻气味。 他如今甚至要微微闭着气,一直等到这种令人不悦的味道散去后才能艰难开口。 “她葬在哪里?”里德尔声音沙哑地问道。 “霍格莫德。”哈兰德没有遮掩地告知他,“在那里的山坡上眺望时,能看见霍格沃茨的城堡和黑湖。她再也不必受囚了。” 听上去像她会选择的地点。霍格沃茨之于她来说,大概是比家更能令人安心之处。 “我很好奇你这种人会不会后悔?”哈兰德突然问道,不过紧接着他就自己给出了答案,他甚至觉得这个问题太过可笑,“你怎么可能后悔?不管是对于毁在你手里的哪一条人命,你都绝不会感到愧疚,更别提悔改,而阿芙拉也不过只是众多人命中的一条罢了。” “你只会后悔计划还不够周密,时局没有真正如你所料地被你握在手中。”哈兰德语气嘲讽,“很多人说你不懂爱,我看不见得。没人比你更懂得如何爱自己了,里德尔先生。” 他的大脑开始因毒素的侵蚀而趋于麻木。 哈兰德的字音明明是那样清晰,但是传到里德尔耳朵里时,他竟难以分析其中的条理。也或许对于哈兰德提及的那几个命题,他原本就是看不清的——曾经他的世界里从没有这种事物,而他也从不允许这种事物占据他的精力。 后悔吗? 或许是后悔的。尽管里德尔一向自诩为行动力极强的践行派,但这次得到的结果却似乎没有推翻他以前的结论。即,他是不应当允许那些易于导致意外的因素影响他的决定的。 哈兰德却得出了和他相反的结论:“可偏偏像你这样的人最乐于去侵染和损毁他人的生命。” 言下之意就仿佛在指责他,若他当时没有招惹阿芙拉,她也不会像这样死去。 ——你以为阿芙拉是什么省油的灯么。你以为若没有那些纠缠不清的年岁,她还能活下来乃至从霍格沃茨毕业么。你以为她不是这种“招惹”中不遗余力的推手且同他一样期盼着落定下一枚棋子么。 ——里德尔很想这样反问他,并且已经能够设想到哈兰德在听到这两句话会产生多么令人生趣的表情,但他最后也没有问出口。 他已经太倦怠了,倦怠到甚至开始思索哈兰德所说的谬论中究竟有几分正确性。 若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身上没有什么无聊的使命和责任,而他亦不曾因种种意图揭开的谜面而处心积虑地靠近和试探她……即便他们还同处一个时代,但结果有没有可能不一样? 里德尔已无法在此刻做出这样的假设。 他无法想象要如何在一切既成以后再看着她将一腔热情付于他人——尽管那只是假设,他也不能接受。 他的胸腔开始比刚才更频繁地起伏,面向哈兰德的质问含着冷笑的意味:“布朗先生也一直选择默许而非带她离开不是么——” “你以为我是因为什么被停职到今年?”哈兰德直接打断了里德尔并乍然提高音量,他虽然人在这里,但根本不想听他说话。 他只是乐于见到囚徒陷于痛苦的反应,而如果这个囚徒是里德尔本人,就更令人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了。 “……从那时开始。”里德尔忽然笑了,他脑子里的断点瞬时连上了许多。哈兰德的受伤,正发生在转折的节点。 现在只差一个最关键的开关,就能将一切全部说通。那是一个连里德尔都不敢想的可能,可假如幕后主使是那个人,就算再天方夜谭,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可能了。 哈兰德面对着里德尔有些疯狂的笑意,忽然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谁在欣赏谁的痛苦了。有时候他觉得如果洞悉一切却什么都不能做,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什么端倪都没觉察到。 在忒修斯将他强行停职的日子里,他所受的煎熬不比报纸上假意叙述的少。 “你以为会有人真心默许这种事情的发生么。”他质问着里德尔,话语中的痛恨却也同时针对他自己,“你以为会有好人家的女孩在有选择的时候愿意不死不休地同你纠缠么。问问你自己给了她什么,里德尔,再问问你自己配不配。当然——你不会进行这种反思,因为良心这样的东西你是没有的。” 哈兰德在自己彻底失控前起身,他仍极力控制着情绪的平稳,这是一个傲罗在工作中应有的素养,尽管面前是他无法宽恕的仇人。 在他离开前,里德尔却缓缓抬起了头。 里德尔收起笑意,微微仰着下颌坐在那里,安静地凝视他愤怒的眼。 那一刻有许多年岁久远的画面都争先恐后涌入里德尔的脑海——他自己经历的那些,也包括他曾动用摄神取念在阿芙拉的隐忍和痛苦中获取的那些。 亲缘总能促使产生某些相似之物。性情,习惯,而最易于观察的无非是外貌。说到底人人都有一张无用的皮相,里德尔从不认为那是十分重要的,也一度不能理解人们怎么能做到透过一个人去怀念另一个人。 直到这一刻,他方能明白什么是“相似的眼睛”。 不是冰冷的字面,也无关理性的陈述,而是一种明晰的痛感,一种无谓的缅怀,一种永失的缺憾,亦是追悔的余生。 毒素引发的剧痛在此时攫紧他的心脏。那种痛苦不再是一过性的,而是越来越漫长地占据着他的理智,剥夺着他的生命。 “愿你和摄魂怪共享一顿愉快的晚餐。”哈兰德最后祝福道。 或许一切确实可以不一样。里德尔在意识不受控制的游荡中想。 哈兰德回到窥室,向索菲·琼斯问道:“忒修斯是否回来了?” 索菲摇摇头:“还没有。” “我马上有个外勤,等他回来你把今天的情况报上去,以及——等今晚摄魂怪巡逻过后,向他请示是否可以开始对汤姆·里德尔进行摄神取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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