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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自己的变法竟能这般卓有成效，赵顼不禁觉得不仅在臣子面前有了面子，也算对得起大宋对得起百姓了。 唯独苏轼脸上虽然也在微笑，心内却积聚着难以消散的隐忧。 ——他总觉得，一切不会如天音所说的那般顺利。 “苏学士为何不向官家进言?您学富五车，必然对变法一事有所见解。”舒亶见往日总喜欢点评几句的苏轼此刻一语不发，心中阴暗思想又在作怪，故作殷勤地问他。 苏轼为人豁达，哪里知道这人是想方设法地从他话里挑错处，编造些无中生有的罪名好扣他帽子，只以为他是随口相问，于是便道:“只怕万事不会尽如人意啊。” 舒亶闻言，又暗暗在心里头记上一笔，随即笑脸相迎:“小苏学士此言何意?” 苏轼摇首:“凡事皆有利有弊，变法看似一帆风顺无甚弊端，实则金玉其外，内里会逐渐生出蠹虫，使得变法失去原本的目的。” 舒亶眼神半眯，刚想继续追问，却听天音接下来的话震惊了全场之人的耳朵。 所以变法失败了吗? 【虽说变法最后由于各方面的因素失败了，但它仍然帮助宋朝在富国强兵上获得了短暂的提升。】 “失败了?”立时，群臣与皇帝无一不异口同声地发问，只是都藏在了心底，没有把情绪放在面上。 诸位都在官场混迹多年，这点心术还是都具备的。 短时间内，看似平和的殿内，各位怀揣的心眼比宋王室给辽国送的岁币还多。 保守派的诸人心里暗忖，必是新法实施后诸多弊端显现，致使变法不得不叫停，看来果然祖宗之法不可变的真理还是在长期运行着的。 赵顼:怎会如此? 身为皇帝的思维和臣子有所不同，他在想会不会是自己后期动摇而叫停，抑或是一时脑子犯了糊涂昏庸制造的错误。 而蔡京蔡确两兄弟表面强颜欢笑，早已不约而同恨不得掩面而泣:完也，我投靠错人也！新法失败若是一朝清算新党人等，那我岂不是也倒了霉，跟着那王相公一块入土?着实是时运不济跟错了人！ 赖以升官的靠山就这么在天音一言一语间崩塌，舒亶手心发汗之际，瞅了眼身边一语不发的苏轼，腹中暗恨:不料真被他说准了，算这小子走运站对了队伍，不管了，先巴结他再谋良图。 脸上笑容满面，舒亶看似不经意地捧过苏轼手边的竹简，口中道:“小苏学士如此远见卓识，不妨多为官家分担国家大事，正好某闲来无事，这些杂务还是让某替您分担吧。” “舒大人这是说哪里话，本就是轼之分内事，安敢谈何案牍劳形。” 苏轼官居判官告院，主要管的是文武官告身，而告身就是指官员的任命文书和身份证明，虽然官不大，但苏轼做了几年外官才入京城，算是一个不错的起点了。 更何况他的文章早已名满天下，自初出茅庐起便身负美誉，当年英宗就盯上了这个天才，可惜没等重用他就挂了。 至少在旁人看来，苏轼作为政界一颗耀眼的新星，未来仕途本就不愁青云直上，现在也不过是先为日后的重任历练而已。 可就是这样的天才，自己倒淡然处之，不拿才华当显耀的资本，反而会引起身边人的嫉妒。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光是舒亶，许多新党人物早就想借着公事加以打压了，有的是想挫挫保守派的锐气，但更有那等小人纯粹公报私仇，挟私抱怨。 只是苏轼现在并无心思在手头工作之上，而是停住手中的笔，回想天音所说“变法失败”的意之所指。 他倒没有去看王安石的表情，然而除他以外的全场所有人都注视着后者。 而焦点的中央却面色凝重，并无任何风波，看上去处变不惊，并不计较宠辱得失。 虽然内心已是波翻云涌，但他又与其他趋炎附势的小人门生不同，关心的绝非自己的前途或未来，而是看似进展顺利的变法，为何会如天音所说功亏一篑呢? 按理说有皇帝的一力支持，年轻的官家早就把所有的信任给了王安石，为了他几乎罢免了所有的反对派，上位者的态度如此明朗，前路本该一片坦途才是。 王安石忍不住趋近了些，聆听天音的心从未如此迫切。 【变法给强兵带来的好处确实值得说道，这时又出了个名将王韶，为宋神宗的强兵战略提供了人才助力。话说北宋也有个不同于其他朝代的特点，便是崇文抑武，往往打压、限制武将，因此很快武官集团就没落了，大量的文人占据了军队统帅的地位，大部分起到了牵制约束武官的作用，但同时也出现了一批能文能武的人才。】 “此乃太.祖之时便流传过来的驭下之法啊。”赵顼碍于皇帝的身份不好明说，但实际上大臣们全都心照不宣。 赵匡胤当年被部下硬拉着披了条黄袍，满脸不情不愿地拿了小孩子的皇位，又搞了出杯酒释兵权解除昔日兄弟的武装，对武官有所忌惮的传统一直延续了下来。 大宋又边地不宁，两个大爹向来虎视眈眈，若是放任大将在边关拥兵自重，对皇帝来说可能比外敌还要可怕。 【大家在初中背的《岳阳楼记》的作者范仲淹，就是文人为将的成功人士。他任延州知府的时候，西夏兵数次进犯延州都没有占到便宜，于是他们相互告诫，说这次来的小范老子，胸藏数万甲兵，不比从前那个大范老子范雍好骗，在延州恐怕再也捞不着什么好处了。后来范仲淹更是因为对西夏用兵有功，提拔为枢密副使，做到了相当于副宰相的职务。】 天音说到故去许久的范文正公，顿时惹得赵顼感慨万千。 当年范仲淹也是主持了仁宗朝的庆历新政，开了大宋改革风气之先，赵顼忍不住意味深长地投了王安石一眼，画外音已不言而喻。 他希望王安石也能成为我朝的范文正公，为君王排忧解难，抚宁天下。 可惜庆历新政只维持了一年，而此次熙宁变法，断然不可像神女所说的那样再重蹈覆辙了。 想到这儿，他又看向范仲淹的次子范纯仁，道:“爱卿可听得天音亦对汝父赞赏有加?若是文正公尚在，何愁边境之患。” 范纯仁为官多年，岂能不懂帝王之心，忙俯首道:“敢不继承先父遗志，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这位跟他的父亲其实一脉相承，都是忠正为国的好官，虽然虎父犬子在历史上例子很多，但只要能够有建立起一个良好的家风，并且后代能加以传承，这个子孙怎么说也坏不到哪里去。 赵顼颔首，平心而论，他此时是真的很想当个重振大宋雄威的好皇帝，没有谁比他励精图治的心情更迫切。 他可能水平资质有限，但本来当人主的，能有眼光和胆识让良臣放手一搏的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所以人才对他来说是越多越好，恨不得所有人都能入他麾下为他效力，君臣相济共创大业。 所以看着满殿的贤臣良士，赵顼是怎么也想不通变法为何会失败。 【这位王韶也是文人治兵的典范，他以一封《平戎策》得到神宗皇帝的赏识，后来在经略河湟之时治理颇有成效，当时他力主兴马政、扩藩兵、通贸易等举措，不只巩固了边防，拖住了边敌，也在一定程度上开发了当地经济，起到了安边和怀柔的作用，促进了藩汉交流融合，可谓是一世之杰。】 “王韶何在?”赵顼听到这儿，不禁环顾四围，吩咐臣下，“草拟圣旨，官家欲重赏他。” “官家莫急，王将军不久前方才被您派去收复河湟地区，尚未建天音所述之功业，您莫急切。”有台谏官小声提醒。 赵顼擦汗:“既然如此，那等王爱卿建功立业再行封赏。” 【要知道，宋朝作为出了名的武德虚弱的朝代，名将可都是沙里淘金，相当不好找。就说《水浒传》一位大家都耳熟能详的人物呼延灼，他的祖上呼延赞也是一名武臣，当年为了表示以身许国，消灭契丹之心，他把全身甚至嘴唇上都刺满“赤心杀契丹”五字。自己刺完之后，又在儿子的耳朵后面刺上“出门忘家为国，临阵忘死为主”。刺完了还觉得不够提现他的爱国精神，又喊来家仆侍女等人，要她们在脸上也都刺字以示对皇上感恩，还说“若不从命，当即斩首”，闹得全家人哭哭啼啼，跪求说搞不好走到街上会被人当成犯了罪的奸夫□□，他才做出了一点让步，同意把字刺在手臂上。经他这么一闹腾，还真的引起宋太宗的注意，被派到北方前线，圆了他的报国梦。但尴尬的是，他因为能力不足，指挥无方，很快又被调了回来。】 天幕白色小字: 【那他们全家出门岂不是监狱放风一样?】 【属于是数米下锅白费神了。】 天音继续道: 【在宋朝这样的大背景下，有王韶这样的名将出现可以说是西夏克星了。在赵顼与王安石的支持下，王韶招抚了河湟一带的吐蕃部落30余万人，拓地2000余里，宋朝将这一地区设为熙河路，史称“熙河开边”，宋朝由此控扼了西北门户，斩断了西夏的右臂，同时也激活了赵顼对西夏用兵的梦想。】 天音最后一句话如一记重锤，击打得赵顼一个激灵，顿时全神贯注起来，生怕遗漏了一个字。 “那然后呢?” 这若是太傅给他传授《太平广记》，赵顼就要迫不及待地问后面怎么样了。 可惜这是天音，他就算有这份心，也找不到办法去催神女讲话快点。 和他一样着急的，还有王安石。 他也同样关注着对西夏用兵的结局，若是胜了，无疑是给变法打了一针大大的强心剂，可若是败了……那变法失败也就有理由了。 这样的不安牵系着他的心，使得他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 给神宗直播输给西夏太后 【这时，也算是给大宋的天赐良机，西夏国主李秉常提出向宋割地求和之议，被西夏国梁太后囚禁，神宗皇帝便发兵大举进攻西夏。】 “好机会！”赵顼只觉耳朵都快竖起来，要知这次对外战争若是胜利，绝对是能笑傲宋朝历代君王的大功一件。 【谁知这梁太后也是一代奇女子，有胆有识，满腹权谋，宋神宗遇上她算是栽了。】 这个“栽”，意思是输了吗? 赵顼心里想着，面色逐渐不太好看。 【这位一开始是西夏权臣没藏讹庞的儿媳，后与夏毅宗李谅祚私通，生了儿子李秉常。后来，梁氏将夫家谋逆事密告皇帝，皇帝杀了没藏讹庞，并册立梁氏为后。其实有人推测，或许这所谓密告不过是梁氏为了借皇帝之手诛灭丈夫一家，登上后位。当然这需要冒极大的风险，一般的男人绝对是不敢干这事的，但为了权势，在她眼里看来值得一搏，如若真是如此，这个不到十几岁的小女子野心之大、心计之深，绝对是现在电视剧里缺少的真正的大女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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