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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史统领家中抄出铠甲等物，正是坐实了先前黛玉与敬王世子的议论，私藏铠甲和兵器，显然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再一想元妃娘娘竟是因为用了这个东西，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没了性命，宫中那么些人用，若是圣上不甚也用了，恰好又刚好一睡不醒？这天下怕是又要大乱。 这时有丫鬟端了茶水过来，几人才止住了谈话那，待人走后，林瑾端了茶碗，对父亲和妹妹道。 “可不是，想必是有人往宫里送呢？如今再回过头来瞧瞧，也不知南安王那几仗，是怎么输的。怪不得圣上非要南安王回京谢罪不可，看来不只是谢罪而已。” “那和亲之人……”说到和亲，也不知当下探春走到何处去了，即是这一次战败有蹊跷，也不知还能不能转圜。 林如海微微摇头，“圣命已下，必然是要去，只是不知这么一闹，有人恐怕要借此生事，走一步看一步。” 圣上这次谨慎极了，想必是要将背后做事的人先一个个都摸清楚了，才会动手一网打尽。 这时林瑾又把才得的消息与方才苏醒的父亲知会一声。“圣上念王大人劳苦功高，并未抄没王家所有的家财，只将收受的贿赂尽数查封了，就连王大人家的大爷，官职也好端端没动。” “动与不动，有什么区别，他总也有几年的父孝要守，时局瞬息万变，却不知等着几年一过，又是什么年景。”林如海说罢，放下了茶碗，又嘱咐儿子。 “若是王家那边预备好了，与我说一声。” “是。”林瑾点了点头，他们终归是要去一趟王家。 当下王家总算捋出些模样来了，王良的灵堂已是布置好了，各处人员也安排得妥当，只是芸娘这个做母亲的，还是只知道哭。 宝钗虽知做个媳妇不能如此看不起婆母，如今也是被哭得烦了，怨不得是人都偏爱高门大户的姑娘做媳妇，只看她这婆婆，就算皮相与那些夫人没差别，当下却是一点不顶用，还只顾着添麻烦。 “母亲，父亲就这么走了，咱们总也要让他走得周全，万事也该备妥才是，您千万保重身子。”宝钗耐着性子又劝到，可芸娘还是半点主意也无，也不说那等要孩子们自己看着办的话，就只会哭。 王简自觉孝道已经尽得差不多了，早前就没了耐心，见宝钗难得在此事上能顶用，便又对她说到。“我乏得很，你若有主意，都预备上就成，圣上并未下旨将父亲贬谪，父亲还是一品大员。” 宝钗见王良发话了，也只得做出一副不好推辞的模样受了这委托。 就说前几日王简被关在家中，房中的事可是没有闲着，又怎么会不疲乏呢？ 宝钗毕竟是去宫中历练过，早前王熙凤处置秦可卿丧事的时候，宝钗这样的姑娘家虽是被关在院子里，总也还是听过她的作为和名声，如今也是有样学样。 她要人将王家的下人们都召集了起来，自己做了早前芸娘主事时的位置，穿了一身丧服重孝，对众人道。 “我知你们不服我这个奶奶，可是如今夫人病着，大爷身子也不太爽利，大人做了你们这么久的主子，未曾苛待过你们分毫，你们做下人的，我这个做媳妇的，也该好好送了大人一程。” “可当下又无人来……”管家并非是想躲懒，但是大家心中有数，自家大人是如何没的，若不是平日里王大人治家还算严格，挑出来的几个管事的能压得住事情，恐怕王家的下人早已经乱了。 宝钗看着这平日里不把自己房子眼中的管家，冷笑道。“你未曾预备好，又怎会有人来？圣上都不曾说什么，你们做下人的怎么操心起这等大事了？！” 这管家才又没话了，安静立着继续听宝钗吩咐。 “只是我们家大人素来勤俭，当下必然不能大办，但不能大办，并不是敷衍，该少的，一样都少不得。”宝钗本就是一等一的谨慎，在宫中呆了这么久都没被挑剔的太子妃寻了错处。 管家见这奶奶还真是有几分见识，不服气的那点心总算淡了几分。 这边王家的人才把各样事务都分配好，果然如同宝钗预料的一样，真是有人过来了。 管家见来的是林家人，不是他这个仆人能接待的，连忙亲自进去传信。 “奶奶，林大人来了。” “来的是哪个林大人？”宝钗还在屋子中，喝着今年的新茶，要说这王家也够小气，若不是这一回事，她这个当奶奶的，还轮不到用王家的新茶呢！ 只是林家竟然来的是主子，还真是叫人意外。 “两个林大人都来了。”显然那管家也是意外的，只是管家也不是笨的，若林大人来了，那老爷这事也就有转圜点余地了。 “还不快快请进来，去找大爷过来。”宝钗连忙叫人去请王简，这两位不是她这个妇道人家能接待的。 王简就算再怎么厌憎林家，也得将表面应付了去，好在林家也没留多久就走了。 这消息传到了后院，哭哭闹闹的芸娘这个太太终于舍得起身了，恶狠狠对儿子道： “我方才听说林家来人了，还不给我打出去！若不是他们多事，若不是他们嫉妒你父亲位高权重，又怎会平白无故参你父亲一本，你父亲……” 当下林如海来过后，陆续就有其他人家上门吊丧，芸娘这忽然出来说了一番话，还真是叫王家下不来台。 宝钗一面鄙夷婆母的狭隘，总想着要将所有罪责都推到旁人身上，一面又要想法子将这个事情圆了过去，连忙尴尬的出来圆场，对王简道。 “大爷，母亲许是悲伤过度，脑子有些不灵便，也当请了大夫再抓几副药才是。” 王简不至于同母亲这般没见识，见宝钗给了个台阶，连忙也要人赶紧将母亲扶到后院，请大夫来诊治。 可是旁人听了哪里不知这位夫人说的是心里话，又想到林家当年还帮过王大人好些忙，如今出了事，怕王良走得不体面，头一个就来了。 奈何这王家人太太，瞧着不领情的样子。 来吊丧的人才出了王家大门，回头看了一眼。 “这王家，要倒喽，瞧着这一个做儿子的，不成啊！” “正是，若是你家大人清清白白，谁又参得了？”又有一人附和道。 王良丧事从简，故而只预备着停灵七日，随后便由王简领着家人，扶父亲灵柩回乡。 宝钗操劳了几日，眼中红红的，精神却还过得去，与管家又核对了一遍。 “王管家，如今可记录清楚了？待老爷起灵那一日，可是有好些人要来。” 当下府里的下人却是服气宝钗这个做奶奶的人来，管家也比早前更恭敬了。 若不是有着这奶奶掌管大局，王家还不知乱成什么样子，老爷劳顿半身，走得本就不安心，身后事好歹像模像样。 管家见宝钗这当奶奶的，模样不差，行事更是有规矩，除了早前在宫中服侍过，出身也差了点，旁的却也没得挑。 只是这奶奶原本也不是要嫁给他们大爷的，不过是圣上一句话。想到这里，王家的管家竟是有几分可惜，回话道。 “回奶奶，小的已是请人算好了时辰，咱们家大人要申时才能起灵，起灵前一日林大人、方大人、等诸位大人，应当都会再来的。” 宝钗听了点点头，又和颜悦色道：“这便好，您也辛苦，下去找了空闲，也记得歇会儿，今后还有好些事要打点。” “多谢奶奶关怀。”老管家得了主子的关照，连忙致谢。 等这管家走了，哭了好几场的宝钗总算对着丫鬟露出了笑颜。 “莺儿，可记着时辰，将咱们改预备的，都预备上。” 莺儿也笑道，“姑娘放心，都预备着，保管出不了错。”
第148章 起灵 王良的丧事比起他身亡前的官职地位来说, 极为不相称，若不是见林如海来了，怕是后面的官员也不大敢往王家来。 毕竟圣上的对这位大人的裁度, 因为他的死亡也戛然而止了，故而圣心如何, 谁都没有揣度出来。 但是林家父子历来在此事上高人一招, 故而京中各家也闻风而动, 陆陆续续也有人来祭奠，王良的灵前才不算冷清。 等到王大人起灵前一日，宫里派了公公来吊唁, 大臣们便知这次跟着林家压宝，押对了！ 圣上当下已是不追究了, 他们之前来祭奠王大人，落在圣上眼中, 必定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 宫里的来人无异于给王家吃了一颗定心丸, 阖家下人们的心不似前几日那般浮动, 越是到了紧要这一期，越是卯足了精神，起灵离京这一日万万不可出什么岔子。 王简这几日也是疲惫，就算不做什么，光是迎接各家吊唁之人，就累得够呛，因得第二日就要起灵, 芸娘便叫下人们去嘱咐王简歇息养神。 宝钗是后半夜来守灵的，只跪在灵堂之上, 慢条斯理一张张给王大人烧着纸钱。 可惜她着麻衣，一张白净的脸在孝衣中隐去了大办, 王家的下人们没有看清，明灭的火光之中，自家奶奶唇角上有微微的笑意。 从庙里请来的大师正做着科仪，给这位浮尘半生的大人超度往生，木鱼声和诵经声声不断，一直敲到了天空泛起鱼肚白。 芸娘也由丫鬟们扶着过来了，见是宝钗在这守着，心中虽然顾念她这几日操劳辛苦，但是还是鄙夷宝钗的出身。 眼见着天色越来越亮，离着王大人起灵的晨时也不远了，芸娘见儿子仍然不到，连忙说到。 “起灵的时辰已经到了，大爷怎么还迟迟不至，赶紧去看看！” “你快去……看看大爷可是身上不妥。”与此同时宝钗也催促到。 “是。”莺儿答了一句，就要过去。 “家中又不是没旁人了，你去做甚，给我回来！”芸娘忌讳这一对主仆，只觉得娶了她进门，家中就晦气极了，哪里会给莺儿过去近自己宝贝儿子王简的身。 此番正中宝钗下怀，免得一会儿王家的下人说是她们做怪，如今宝钗这个做奶奶的可是遣了自己贴身丫鬟去看，那是家中的太太不许。 王家的下人们这几日都被宝钗管着，宝钗料理这么一件大事，都没怎么出错，各方考量比芸娘这个做太太的周到多了。 加之宝钗又真真读书有见识，说话也比芸娘有水平，虽然下人们嘴上不说，这么几日下来，心中已是服了这位奶奶的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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