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这些蛋捡了,自己生火,用找到瓦罐煮了两个吃,其他的预备给面黄肌瘦的湘云送去。而后宝玉又用钝刀将地里的麦穗割了,得了一小捆。 宝玉找了一间不算漏风的屋子,在草堆里过了一夜。 这边河里有鱼,也有很多野物,只是宝玉不会捉鱼,也不会打猎,还有冬日里要烧柴御寒。宝玉有些后悔,还不如跟着那两个官差回去。 宝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又找了午后一条小溪洗了脸,用衣摆兜着那几个鸡蛋,原本也想将母鸡捉了去,但是那鸡警觉,见了人就钻到一人高的草丛里不见了。 宝玉过去以后,史家那个破院子里只有史家太太在,见宝玉拿了点麦子和几个鸡蛋过了,脸上总是有了几分喜色,还说留宝玉吃饭。 等到过了午,史湘云和堂妹还未归来,史家太太抱着孙子叹息道。 “终归不是从小做活的,手脚慢得很。” 见宝玉会生火,史家太太很是意外。 日头都有些斜,明显过了午间,宝玉给史家太太熬了糠糊,还留了一点等没归家的两人。 “这处草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野兽?”宝玉担心湘云她们的安危。 “什么野兽,这边也有猎户,冬日里倒是会有虎豹下山,这时候没有的,指不定哪里躲懒去了!”史家太太显然并不在意,只顾着哄孙子,又对宝玉道。 “我抱了他去找人喂奶,你自己在这儿候着。” 宝玉见史家太太将那几个鸡蛋也一道拿了,看样子要去找隔了二里地的庄户人家喂奶。 湘云说过,她们卖头发的钱都给了那户人家,只因那户人家有个媳妇添了孩子,有奶水可喂。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史家小妹才脸色发白的跑了回来。 “宝二哥!你快去瞧瞧,我家姐姐,跌了水里,淹死了!” 史家小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宝玉也被吓得呆立在当场,又连忙叫史家小妹带自己去。 宝玉踉踉跄跄跑到河边,湘云已是被冲到河滩上了,头巾不知被冲到了那里,整个人瘦骨嶙峋,脸也不似早前那般圆润。 好在经过水流的冲洗,是干净的。 “我们今日本来是来捉鱼,还有挖野菜,后来不见了姐姐,我沿着河,一直在找她。”史家小妹哭到,“她早上还和我说,要她嫁那猎户,还不如投河死了,姐姐何必如此想不开……” “史家太太要云妹妹嫁人?”宝玉见了湘云的尸身,早已六神无主,讷讷的问。 “不单是姐姐,母亲要我和姐姐一道嫁个那猎户……”史家小妹说完,又嚎哭起来,她似是能理解为何姐姐会投水。 她们原本心已经被贫瘠的生活磨得没有了生气,见了宝玉,忽得又活了,好似又有了几分叫做气节的东西。 湘云原本有过婚约,又不想依着婶母的命令,嫁给一粗俗丑陋的猎户,倒是宁愿这么干干净净的去了。 “姐姐缘何不等一等我,带了我一起去!”史家小妹的哭声凄凉,宝玉脑子全然空了,甚至不知要为湘云收敛尸身,直愣愣向前走去。 走啊走,一直走到天黑,又到天亮,仍是不肯停,也不知走到哪处,走了几时,好像见到一个老道,走路一歪一歪,原来是跛脚,这老道带着个蓬头垢面的修士,一闪而去。 宝玉想去追,却又听见木鱼声一阵紧过一阵。 却是一个穿了破袈裟的癞头和尚在路边等着他。 癞头和尚见宝玉只顾着往前走,拉住宝玉就问:“宝玉,富贵如何?尘世如何?可否愿意与我同归?“” 宝玉只淡淡看了和尚一眼,并不愿跟癞头和尚走,仍就自顾自保全。 癞头和尚又问:“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宝玉仍旧不说话。 癞头和尚却是笑了,一把揪了宝玉的衣襟:“即是如此,我就带了你随意看看吧!” 忽得,贾宝玉见云烟变换,耳畔生风,一转眼,身上热的直冒汗,再见柳色青青,小桥流水,像是江南。 宝玉低头一看,却是一户人家,瞧着妇人打扮年轻女子,着了素衣,却仍是雍容如白牡丹。 院子里传出嚎哭阵阵,又又丫头劝她。“奶奶节哀,太太老了,总有这么一日的。” 这美貌妇人抬起头来,宝玉方才看清,原来竟是宝钗! 只听宝钗说到。“我哪里还有什么好哀的,不过熬日子罢了,且叫宣哥儿记着今日大字还没写完,不必来灵前了。” 丫鬟正想去传话,却又被宝钗叫住了,又改了主意。“罢了,宣哥前几日病了,且叫他歇一歇。” 宝玉见宝钗还有下人服侍,住的地方也有模有样,不像是湘云,连一餐果腹也难,心中有了几分安慰,终于开口说话了。 “这便是宝姐姐嫁的那户人家,还好有个儿子,起码还有个倚仗。” 那来头和尚冷笑一声,反驳宝玉。“谁说儿孙就是倚仗,你们贾府的儿孙可是倚仗?况且这儿子,还不知是谁家的儿子。” 宝玉自知无能,便不与和尚分辨,早前就有人传出流言,说王家那个孙子,诗歌风尘女子生下来的,指不定是哪个恩客的野种。 只是宝玉这么些时日,看过了世事艰难,又道。“若是没这么个孩子,宝姐姐怕是连家财都守不住,这孩子总也是有吃穿。” “当真!冥顽不灵!这等恶妇,你竟是还为其辩解!”不想和尚见宝玉竟是为宝钗这等女子说话,甚是气愤。 大和尚在空中一挥衣袖,宝玉就见院子里的宣哥忽得开始咳嗽,不多时就晕了过去。 原本忙着给薛姨妈治丧的下人们乱做一片。 宝玉怒道:“好恶毒的大师,你们出家之人,可不是应当救苦救难,我这一路,就不见你救了谁,又怎能认了你做师傅?” 癞头和尚和没了耐性,只把宝玉扔了下去,丢在一个小巷里。 宝玉顺着这巷子七拐八弯,总算是找到了宝钗的住处,敲门说明了身份,但那些人见宝玉邋遢肮脏,不敢放他进去。 等了大半刻忠,宝钗却亲自出门来了。 这时离宝玉在天上看见宝钗的儿子生病,已是过了几日,他见宝钗形容憔悴,想来是因为那孩子的病。 “宝姐姐……”宝玉见了宝钗,心中激动不已。 “是宝兄弟?”不料宝钗却是淡淡的,比任何一次两人说话都冷淡。 宝钗只看了宝玉一眼,又背过身去,“给他几两银子,打发走吧!” 然后宝钗家的大门就关上了,再有小厮送来了十来两银子,宝玉没要,只苦笑着离去。 江南好啊! 富贵之乡,乞食方便。 “我方才见了个乞丐,竟是有些像国公府那个宝玉?”林瑾坐着马车,自闹事而过,见人群之中又一乞丐抱着半只烧鸡,被店家驱逐,欲上前看个究竟。 “大爷,咱们还是快些家去,奶奶等着呢!”同行的妈妈催促道。 林瑾想到家中妻子要生了,特意派下人来报信,这才歇了心思。
第185章 苏州林家祖宅, 自从前年家中大爷林瑾奉命南下担任苏州知府并江南巡盐御史以来,才又恢复了生气。 家中两个哥儿,到了很会说话的年岁, 又总是在园子中爬上爬下,一会儿子还要闹着出去玩。 就算林家下人够用, 每日总也被两个小爷折腾的够呛。 而后又是夫人年前诊出了喜脉, 倒是连黛玉的亲事也不能去。 林知府满心盼着, 这一次总该有个女儿了,等他得了下人们的通报,急急忙忙回了家。 才进家门不久, 就听见了婴儿的洪亮的啼哭之声。 “恭喜大爷!又是个哥儿!”姑苏的产婆显然不知林家大爷的心事。 兴冲冲来报喜,但见这大爷却是沉稳得很, 反是问她。 “可是母子均安?” “都好的,都好的, 奶奶生得顺当!”那产婆又喜气洋洋道。 “赏钱都预备上。”林瑾交待了管家一声, 又坐下去饮茶了。 末了, 还叹了气。 这时杜鹃又出来叫产婆进去。 “家里添了哥儿,我瞧大爷怎么不高兴的模样?”产婆跟在杜鹃身后,絮絮叨叨说道。 “我们家大爷也不是不高兴,只是大爷就盼个丫头,你做事就好,少说话。”杜鹃又提点了几句,这婆子哪儿都好, 就是有些嘴碎。 等产房都收拾得差不多,又移了屋子, 林瑾换过衣裳,才进去看新生的小儿子。 这小子已是第三胎生的顺当, 苏妙伊少受了一会儿罪,当下已是有精神说话了。 林知府熟稔的抱着小儿子,看他这模样,倒是几个孩子里长得最像妻子的一个,摇头叹气道。 “又是个小子,我算是信了,自己没得女儿缘分。” 这时外面又有两个儿子吵着要进来看小弟,叽叽呱呱的,嗓门直接穿过几扇门去,吵的人脑仁疼。 “这些小子,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林瑾放下小儿子,又去修理那两个大儿子去了。 又说家中添了新丁,林家还是给大爷衙门里的下属们都预备了一份彩头。 这孩子没生在休沐,林瑾第二日还是来办公的。 虽说胡事业昨日就知道林家添了个哥儿的消息但见林大人今日不算欢喜,便与自己的下属闲话。 “果然,事事都以稀为贵。”胡师爷剥了一粒花生,笑道。“瞧大人这模样,家中夫人必定添了个哥儿!” “小的瞧着大人对家中两个哥挺好的,公务这般繁忙,还事事亲力亲为,如今再添一个,多子多福,旁人家求还求不来。”那下属觉着胡师爷说得不对,他觉着今日的大人与往日,也没什么不同。 胡师爷摇头,又指了指林瑾桌案的方向。“大人对自家儿子好,也不妨他盼个女儿,你瞧大人年初的时候愁得那个样子,便是自己妹子出嫁了!” 说到这事,小衙差很有印象,那几日的大人火气可不小,整日板着脸,弄得江南的盐商们都战战兢兢的,他们连节礼都不敢送。 小衙差又问:“可是嫁到敬王府那个?” 胡师爷点头,“正是呢!我原本以为大人这次添个姑娘,能在心中少一份郁结,如今瞧着,却是散不了喽!” 那衙差仍是不解,又问胡师爷。“即是如此稀罕闺女,多纳几房姨娘,总有人能生个姑娘……” 胡师爷听了衙差的话,原本还笑着的脸忽的冷冰冰,神色也严厉极了,“你给我闭嘴!若是不想丢了差事,可仔细些!难不成是想坏大人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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