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当年确实疼爱黛玉,荣国府里其它的姑娘都要往后靠一靠,可黛玉终归是她的外孙女,而贾宝玉才是她的嫡孙。 贾母还在世时,荣国府好歹还有个架子,黛玉的日子还算过得下去,起码没有短了吃穿,除了吃药,他女儿本也花不了什么大钱,比之那荣国府的大爷的花销,不过九牛一毛,况且这贾家又昧下了林家那么些家财,若用来供养黛玉,够她几辈子的花销。 只可惜老太太一命呜呼之后,众人忙的是如何争夺她仅有的几个物件,哪里还有人会在意黛玉!更有甚者不过巴望着黛玉早些死了,便再也不会有人询问林家的钱何处去了,贾敏的嫁妆却又被谁拿了? 贾代善见了林如海,越发觉着自己那两个儿子不成气候,唯一心下宽慰的,就是自己与女儿寻了一个好人家,父女俩难得寻了个机会能私下说些话。 “我还担心你去了南方住不惯,如今见你……却也是放心了。若你是个男儿,这府上怕是更有指望,你那两个哥哥皆不如你,我也不指着他们成什么大事,只要不惹了祸端就成……若是将来有个什么,你且要记着,你是荣国府出去的姑娘,虽是嫁人了,也当同气连枝。” 贾代善此话,却也不能说不在理,若是贾敏的两位兄长是可靠之人。不图他们高官厚禄,只求能有几分良心,贾敏必定也是照做的,只是如今,她却不愿了。然贾敏也不愿让父亲失望,她已然不是那个方才出嫁,天真烂漫的女儿家,只表面敷衍道。 “父亲说的是……倒是女儿将来,怕是还要两个哥哥多帮衬才是。” 贾代善原是见女儿此次归家,与父母兄长都有几分生疏,出言敲打她,见贾敏如同出嫁之前那般乖顺,这才放下心来。 贾敏见父亲如此,越发的心情低落,却也还得强颜欢笑,撑过了一日,待与林如海归家之时,已是身心俱疲。那分明是自己出嫁之时依依不舍的家,现下贾敏却真的不想再踏入一步。 “若是今后那边再有帖子,你只管过我病了,实在不济,就说我不许你去。” 林如海见妻子如此心力憔悴,也心疼极了,早把什么要将荣国府当垫脚石的想法抛之脑后,就算没有这岳家,他照样能在官场混得风生水起。 “我无事,多来几次便好了。”贾敏笑得苍白,“只是今日……我终归是女儿家,不是能承荣国府大业的男儿。我原想着,若是父亲能多活几年,这府上也不会败落至此,可若是父亲活到那个时候,恐怕也会如此吧!” 林如海见她如此,仿佛女儿神伤的模样就在眼前,心头一痛。 “人心大抵如此,你我二人与其怨怼他人,不若想想,若是当年我们尚在人世,若能将林家经营好,又怎会将女儿送入虎口呢?这人富贵之时便是宾客盈门,落魄之时便是门可罗雀,而败落之时,自然是人心不古。若人人都仁义,这世间也不会歌颂仁义之士了。” 贾敏听罢心头的郁气散了大半,忍不住点头。 “老爷说的对,我们且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理,至于那府上如何,就随他的造化了,只当一门亲戚,偶尔走动一二就是了。起先我一直记恨二嫂子,今日见了,却觉着她有可怜。” 她擦干了泪,继续说到。“前世母亲没了,凤丫头也快病死了,我这二嫂嫂除了操办母亲丧事,还要各处填补亏空。我虽怨她待玉儿不算亲厚,但她在的时候,玉儿起码还有一口吃的,等我这二嫂嫂也病死了。咱们玉儿的舅舅和表兄们,又做了什么呢?只是玉儿身子不好,不能卖出去罢了……” 若是照着往日,贾敏说起这等事来,必定要痛哭流涕了,今日见了贾府里那一家子人,却渐渐冷静下来。 当年贾府里的那些大爷,连黛玉身边服侍的雪雁都卖了,若是黛玉是个健全的,谁知不会被买个几千两银子? 毕竟她那大哥贾赦,是连亲生女儿也能拿出去抵债的人! “若说这家中的女子,除却日常吃穿,又能花销多少?多半都是被男子败了去,到头来却还要责备女子不善持家,当真可笑?” 红颜又岂是祸水,不过是男子自己不成器的托词罢了。贾敏前世看透了兄长们的嘴脸,如今倒是并不记恨王夫人了,毕竟贾府的儿孙们,才是罪魁祸首。 “既是如此,奶奶就更不值当为此气坏了身子,若不然你我二人怎么好好过日子?天色不早,咱们歇了吧!” 林如海这便让人打了水来洗漱,今夜轻轻将妻子搂在怀中,哄她入睡。
第9章 学 业 随后的日子里荣国府中果然时常有帖子来,不是请贾敏去看戏,就是宁荣二府里那些爷们请林如海去吃酒。这些男男女女,除却吃酒看戏似乎平日里就无事可做。 这等琐事自然是被二人拒了,还闹得有些不愉快,贾母就算素日疼爱女儿,也忍不住在贾代善跟前念叨了两句。 这下可好,非是贾母,连带着贾赦与贾政两兄弟都被贾代善训斥了一顿。 “若是将来林家姑爷高中,自有吃酒听戏的去处,你们又不是不知他此番从南边进京是为的什么?当谁都同你们这般无用!” 贾代善将家中的人狠骂了一顿,这林家宅子收到的帖子才少了。除却贾府,期间也有些林老爷的故知拜会,可林如海既是没有接贾府的帖子,自然更不会接其他人的,竟是认认真真闭门读起书来。 若说平日里有什么交游,便是与住在小院里的王良互相品评文章了。王良见林如海家世如此,还这么刻苦,对他从原先的感念帮扶,到如今竟是有几分钦佩。在王良眼中,林如海还未及冠,便有如此见识,果然是家学渊源,博闻强识。 林如海却也没有让王良单独开火,每日都会着下人与之送饭,若是半夏在府中,多半都是他送去。本着养生的原则,林家也不做什么大鱼大肉,只是些家常菜,一日王良与半夏闲话,方才得知自己的菜色竟然与林如海夫妇一般无二,见他们如此简朴,对这林家的家学又敬重了几分。 “我家大爷说了,大鱼大肉的吃法不利养生,您与大爷都是读书人,身子也是第一要紧的,小的给您送的被褥千万记得用,炭火也莫要省着,衣裳您也别自己洗了,若是着了凉,那才是得不偿失。” 半夏摆在饭,将林如海交代自己的话,与王举人复述了一遍。 “大爷还说,举人老爷是个聪明人,所谓不拘小节,眼看着要去办一桩大事,这些小节能放则放。” 王举人无以为谢,只得托半夏转达了自己的谢意。 又过了一日,半夏又送了好几样冬衣和厚实的鞋袜过来,王良也不推辞,见这些冬衣都是厚实料子,却也不是那等娇贵的绫罗绸缎,便穿了起来,如今生活无忧,更加发奋念起书来。 王良如此刻苦,林如海就算重来一世,对着明年的春试,亦是不敢掉以轻心。这天读了一整日的书,到了晚间才能搂着妻子得到些许安慰。 “早前老爷听半夏说王举人念着家中妻子时,便传了话回去,要人帮忙照料着。若不然等过了年,家中往京中送东西的时候,将王举人的娘子接来可好?”贾敏同林如海商量道。 对于妻子这安排,林如海有些不赞同。“这却也可行,只是我想着可以略晚些,毕竟刚过了年天冷,这河道或许未曾化冻,况且他娘子若忽得来了,许是会扰了心境。咱们莫不如晚些接来,最好是让他娘子刚好赶上他及第,岂不是美事一桩?” 说话间,林如海的手开始不安分起来,却被贾敏给制止了,原因无他,贾敏今日月信来了,威胁林如海,若是他不安分就到别处去睡,林如海这才规矩了起来。 过年之前,林家二老让人从扬州带了好些东西过来,期间也有王良的家书,以及他娘子做的一些炒货,虽是薄礼,却也是精致的包好了。王良晓得,这是专门作来送林家的,这礼在林家面前虽是不够看,但他如今也只送得出这个了。 林如海却是不嫌弃,各样都尝了一点,还夸赞了一番。王良只当林如海客气,不料林如海却问到。 “嫂夫人可是有什么妙方?我家中有个卖炒货的铺子,不知王兄可介意嫂夫人经商?” 听林如海如此说,王良却是摆手道,“读书虽好,却也先得将肚子填饱,不才早年便是种了几亩田地,又卖了些炒货,才能支持着读书,只是赁铺子的租金实在是太高。” “原是如此……”林如海觉着如今不是提这等事的时机,便也没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年后依着礼节,林如海与贾敏去荣国府拜会了一日,此番放平了心境,心下也没那么多波澜,只是将自己尚是游魂之时各处都看过的园子,又看了一遍。 忙过了正月,二月下旬便是今年的春试之期,贾府里的人被贾代善训诫了一遍,却也不敢再在正月里邀约林如海出门玩,就连贾母也有了紧张之感,半点也没动要女儿来家中玩乐的心思。 毕竟谁人都晓得,若是这林姑爷得中,他们荣国府里将来只会添上一份助力。 贾敏同前世一样,亲自动手为林如海缝了一件单衣,又嘱咐丫鬟将往举人的应试衣裳也备好,至于春试要用的一应物品,贾敏给王良与林如海备的基本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贾敏给林如海装的,是他前世科举之时用的那一方砚台。 入了考场,便是三日才能出,食宿都得自己解决。若论起庖厨之事,却是王举人帮了大忙,王举人指点着林家的厨娘将香米做成薄薄的面饼,这样入场检视之时,不会被掰碎,到了场子里,在小炉的炭火一烤,很快便可食用。 贾敏觉着这等火烤的物件吃着上火,便又试着让厨房将这米饼切成细丝,又配了个银挑子,并一些肉丁做的酱料,照着煮面的方式做了出来,香的林如海当天便吃了一大碗。 虽说林如海前世进过一次场,一举及第,但是贾敏仍然觉着不放心,倒是每日都要瞧着丈夫用那小炉和银挑子煮上一次才罢。 随后因为林如海嫌弃水晶藕糕甜的腻口,摸索出了咸香的水晶藕糕,贾敏让厨娘做了足够的分量,预备着给他们第一日吃,及至送考那一日,贾敏领着林家的下人们,将林如海和王良送进了场去。 因她备的吃□□细,且林老爷当年也有些官威,这二人倒是不似旁的学子那般被为难。只是贾敏也不能怪这些衙役们严厉,就在她送考的这一个当口,却也揪出了两个作弊的举子来。 贾敏眼见着丈夫的背影消食在贡院的大门内,又听见那两个举子连连求饶,耳畔还有观者的惋惜之声。 就算今次落榜,起码也是个举人身份,如今被抓了现行,举子是当不成了,还要遭遇牢狱之苦,又是何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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