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学虽然想要当住持,却也没到愿意为了这个位置去死的地步,当即被他说得有些慌张。 恒行朝前一步,挡在他的前面,替恒学对上延识:“延识师叔,您何必吓师弟?他只是一时被这些外物迷了心智, 岂会遭来杀身之祸?” 延识对这几位弟子的了解程度不浅,并不与恒行纠缠这一个话题, 而是提起另一件事:“恒行,你知道为什么延业一直看不上你,宁愿要恒思继任住持都不愿意让你来?” 对于始终在寺院中当大师兄,时刻照顾师弟们的恒行来说,这的确是他心中的痛。 尽管意识到这是延识故意问起的,恒行还是不由得顺着对方的意思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太像师父了。”延识说道。 对于亲手杀害永善大师的延业来说,一个如此像自己师父的徒弟自然是如眼中之刺,每每见到他都仿佛是在提醒自己曾经的弑师之举,令人厌烦,甚至恐惧。 “只是……只是因为这样?”恒行感到无法接受,“因为我像永善师祖,所以师父才这般不喜我?” 延识的后一句话彻底粉碎了他的希望:“是师父的安排,延业师兄才会收你为徒,不是吗?你与师父的渊源如此,身上又带着师父的影子,不怪延业师兄不愿亲近你。” “哈、哈哈!”恒行的面色发苦,喉间却发出断断续续的笑声。他知道延识不是在胡乱编造,这一切都是真的。 恒行回头望了一圈,大殿的暗红尖顶在树木的遮掩之下若隐若现,藏书阁的一角亦能勉强看到。 这是他花费多少心神管理的寺院啊! 师父想要还俗退位,而被师父看中的恒思同样半点寺内事务都不管,每一桩每一件都是由他负责,由他接手的。 他如此尊重师长,爱护师弟,却从未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夸奖。 他比不上恒思,他知道,是因为他的悟性不够,天赋不如三师弟;他比不上恒辨,他知道,是因为他的性格死板,讨喜不如小师弟。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有时候看到二师弟被师父呵斥,他会在心中忍不住暗喜,觉得自己终于有一点能够胜过师弟的地方了。 可再回过神来想想,师父连责骂他都不曾,对待他就好像从未收过这个弟子一般,只在有事要做的时候才想起来唤他。 恒行感觉有什么在心中坚持着的东西轰然倒塌,化作满地尘埃,再也建不起来。 他难以置信地问道:“竟然是因为这种事,那我这些年来为寺院做的又算是什么呢?我的付出,我的努力,难道师父半点也看不见吗?” 他不是在问延识,自然也不可能去问已经死了的延业。 亭中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他却感到举目无亲,茫然不知还能够问谁。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不!大师兄,我看见了!我们都看见了!” 恒辨朝气蓬勃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耳边,少年人的直率言辞毫不遮掩心中的情感,认真地问着周围的其他人:“你们说呢?二师兄、三师兄,还有贵子阿姨,大师兄是怎么对我们的,大家明明都是知道的!” 师父曾经是他爱重的师父,可对他而言,大师兄却是比师父更加重要的存在。 他抱住恒行的一条手臂,用昭告天下的音量说道:“如果没有大师兄,我早就死在寺院外面了,是大师兄救了我!而且,只要我们都认可大师兄,都相信大师兄你,那师父愿不愿意看见又有什么关系呢?” “是啊,恒行师傅,你这些年来做了多少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千万不要因为这种事难过啊!” 恒行是恒辨的救命恩人,那就等同于她的救命恩人。贵子对恒行的感激无法用言语表达,她干脆踹了延识一脚,骂道:“你一个杀人凶手,还在这里胡说八道,我等会就拿剪子把你的嘴剪烂,看你还敢不敢乱说!” 对自己的师侄们,延识敢于用尖锐的言辞刺痛他们的内心,可对待贵子这种泼辣而不讲道理的人,延识心中的确有几分惧怕,讪讪闭上了嘴。 恒思离得近,延识所说的话都听得清清楚楚,却不明白这有什么好令人伤心的。 但见到恒行这副模样,他也绞尽脑汁安慰了几句:“大师兄,你我修佛,对待这种甘堕红尘的俗人,何必放在心上。” 刚才被恒行护在身后的恒学也决定暂时与之冰释前嫌,干巴巴地替恒行说了两句话:“他连永善师祖都下得了手,大师兄你听他的话干什么,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瞎编,就为了让你不快!” 要说到恒行这些年都做了什么,一直将之视为竞争对手的恒学可谓是如数家珍:“重修藏书阁的时候你日日帮着搬砖,虽然也只给寺里省了个力工的钱;大殿内柱子掉漆的时候你也买了漆自己重新上,虽然现在也还是斑驳得差不多了;菜园里种菜施肥什么的你也勤快得很,虽然都被这场暴雪压坏了……但总之,你确实付出很多! 他念了一堆,最后强调道:“不过、不过,这个住持的位置还是我的!我还会继续和你争的!” “二师弟、三师弟、小师弟,还有贵子阿姨……”恒行面露感动,心中那些汹涌的痛苦也都在这样的安慰之下渐渐消散,重新又建立起支撑着身体与躯壳的精神与动力。 他展开双臂,将身边的三位师弟一起抱住,低声道:“谢谢你们!” - 柯南对恒行几人的兄友弟恭并没给出太多的注意力。 东川淳的死虽然已经查明,可延业与延空两人的死却还一头雾水,教人找不到线索。 柯南观察着重点怀疑的几人:恒行被围在人中,只能看见衣角;恒思的僧袍后背似乎被什么东西勾过,线头被扯了出来;西田晴树的大拇指处贴了个创可贴;延识虽然没有任何理由单独否认这两起案件,但也的确无法保证他并非真凶…… 脑海里分析着,他顺手捡起了那个被秋山彩乃扔在地上的纸团。 过了这么长时间,上面的水渍已经干得差不多,皱巴巴的纸团也能在小心翼翼的动作之下展开,显露出里面的黑色字迹。 纸张的质量一般,柯南的手掌之上都是泡化的纸屑,上面的字也被水糊得难以辨认,只能分出这是两张纸揉在一起的。 即使字迹模糊,但他勉强能看出来这两份是一样的内容,最下方是三个签名,还有红色的指印。 他向秋山彩乃问道:“彩乃姐姐,这是什么呀?” 东西被递到面前,秋山彩乃这才想起来自己情急之下扔出去的纸团,可她现在已经冷静下来,更不愿意在这里讲述自己的过去。 她试图从柯南手中拿回那两张纸:“小弟弟,这没什么好玩的,还给姐姐吧。” “不好!”柯南意识到这是很关键的证据,灵活地闪身躲开了她的手。 延识在恒行那边受到了孤立,又听到柯南这边的对话,秉承着“谁也别想好”的心态,直接告诉了他答案。 “那是我们留下的认罪函。” 柯南又看了一遍纸上的字:“认罪函?” 秋山彩乃心知无力阻拦,整个人颓败地坐在一边:“是,这是我和阿淳的那两份。” 她打算坦白,西田晴树却没有放弃,阻止延识道:“延识大师,你一定要闹得鱼死网破吗?” 西田晴树威胁他:“如果我把你们寺院僧人弑师的事情说出去,还有香客会来这里吗?你们还能收到香火钱?” “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延识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十四年前的大火有我一份,现在亭子外躺着的尸体也有我一份,既然如此,我不好过,这寺院好不好又如何?” 他朝西田晴树提了个建议:“不如你去和我的恒行师侄谈,他对菩提寺情深义重,说不准为了封住你的口,愿意继续提供钱财给你啊!” “什么?”恒行听到自己的名字,忽然想到寺中常年赤字的经济状况,“难道寺中钱财都给了他们?师叔,你竟然还有事情瞒着我们?” 延识说道:“怎么算瞒,你不是也没问吗?” 他抬抬下巴,示意恒行去看那两张纸:“十四年前,师父不肯将钥匙的所在地告诉我们,我们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师父关在藏书阁,接着放火。但事情还是做得太过仓促,不知道怎么被这三个、不,现在是两个了,不知道怎么被这他们看到了,然后就开始威胁我们。 “话说回来,要不是师父心善,当日就不会让他们进来避雪,也不会有后来这些事了。 “恒行啊,那时候西田施主不比你大多少,可人家是真厉害啊,三两句话就把我们说怕了,我们还真的给他们签了认罪函,又按了指印,一式三份,年年拿着这几张破纸要挟我们。 “你问香火钱,那一大半都进了他们的口袋呢,否则这寺院经营不下去,你们怕是连最后一口饭都没得吃了!” 听到这些,恒行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好说,只能重重叹息一声。 西田晴树朝他投来的视线令人无法忽视,恒行心知对方是将自己当作下一个勒索目标了,可他半点也不怵,直接道:“西田施主,发生的事情都是真的,您想要宣扬就宣扬吧,不论香客们怎么看待,这些都是既定事实,我们一心向佛,这些外面的评价与批判本也不该在意,更要虚心接受。” “你!”西田晴树没想到这位寺中首徒与他的师父师叔们都不是一类人,一时之间竟不知晓该用哪种手段,口不择言道,“那些香客们最是虔诚,到时候听闻了你们寺里这么多阴私事情,别说今后了,就连以前的香火钱都要你们吐出来!你难道丝毫不担心?” 他想了想,觉得大概是之前要的钱太多,让恒行压力太大,主动退了一步:“这样吧,如今阿淳已死,只剩我与彩乃两人,钱还是按照之前的那样,你们也可以留下更多。” 恒行缓缓摇头:“西田施主,您还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今后我们一分钱也不会给您!如果我能继任寺院住持,那我也将跟随永善师祖的心愿,将这些钱用在该用的地方,而不是去买一个不该有的好名声!” “所以晴树哥哥和彩乃姐姐一直在勒索延识大师他们吗?”柯南的声音清脆,打断了西田晴树与恒行的对话,“老师以前教过我们,这种事情是不可以做的,是会被警察叔叔抓走的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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