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兰突然凄然地笑起来,笑声中交错着自嘲和无奈,却又透露出悔恨与决绝。 短暂的静谧仿佛漫长得揪心,连外头的夜风呼进耳道都变得像轰鸣。 她突然扑到桌子上,拿起酒壶,仰头对着自己狂灌,端妃吓得直喊我们。 冲进去时,端妃正坐在地上抱着年世兰,酒壶摔在一旁,年世兰平静地躺在她的怀里,眼睛闭上了如同死亡一般安详,只是她满脸是泪显然心有不甘。 端妃急切地看向我们,同样哭得涕泗横流,“快,快叫太医!” 见我们三个不为所动,半步都没有动弹,端妃更加心焦地对我们咆哮道:“喊太医啊,快叫太医。她会死的!” 曹琴默和颂芝淡定地收拾桌上的酒菜,我则是走到她的面前,缓缓蹲下。 “端妃娘娘,华贵妃不会死的。羊踟躅混酒,会睡得很香,一天一夜不会醒来,她该好好睡一觉,不是吗?” 我抚了抚华贵妃凌乱散落的发丝,望向一脸错愕的端妃,她的眼神中惊讶瞬间转为感恩与后怕,一边点头眼泪一边落下。 “谢谢。” 端妃的话叫我身子一抖,恍然一愣,在这后宫之中,好像从未听见过这两个字。 * 一天后,华贵妃醒了。 她有些懵,看着围在她身边的还是我、曹琴默、颂芝、端妃,愣怔了半晌没说一句话。 “我没死?” 大家面面相觑并不作声,只是微笑着看向她。曹琴默攥紧了我的手,第一次,我感觉到她这个人身上的暖意。 “娘娘,您是贵妃,怎么会死呢?” 一听曹琴默这么说,年世兰骤然起身,坐在床上看着我们几个忽然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过了一会儿,她哭够了,眼睛肿得像是鱼泡一样,完全没有了风华绝代的样貌,反而有几分好笑。 “胧月呢?” 华贵妃向颂芝追问,眼中满是担心。 “皇上叫挪去咸福宫给敬妃娘娘带着了。” 华贵妃深深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后悔这些日子浑浑噩噩,伤心绝望,不仅将家中子侄害到边关,还失去了她心肝宝贝的胧月公主。 “都是本宫不中用,害得你们都......你们放心,本宫不会轻易就死的。胧月,家中的女眷老幼,还指望着本宫庇佑。本宫心智坚韧,是要镇守娘子关的女将军。” 我们几个听到她这么说,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也跟着劝道:“娘娘,您好好休养身体,保重自身,这翊坤宫上下还指望着你呢。” 年世兰郑重地点了点头,缓缓闭上了眼睛,却在我们起身时忽然拉住了端妃的手。 “姐姐,我当真以为你是要将我置于死地了。” 端妃低头一笑,看了我一眼,安慰地拢住她的手,“别想那么多,日子还长着呢。” 看到她们二人似乎冰释前嫌,又恢复了被皇上离间暗害前的情谊,我和曹琴默略有感慨,率先退出了翊坤宫。 走在回去的宫道上,曹琴默突然问道:“妹妹,你不会是想牝鸡司晨吧?” 到今天这地步,曹琴默还看不出我真正的目的,她就不是曹琴默了。 “妹妹不敢有如此宏图大志,不过是为保家人,苟活罢了。” 曹琴默冷笑一声,忽然看向狭窄宫道里永远不广阔的天空。 “妹妹有皇子,自然可以这么说。姐姐就不同了,我只有温宜一个女儿,所求不过是平安终老,能为温宜指个好人家。” 她的话,似乎是不希望我联合华贵妃和端妃,将皇上置于死地? 看着我疑惑地神情,她难得对我一笑,“妹妹,咱们到底是不同的,我还指望着我的幼弟金榜题名,他如今才十岁。我若稳坐后宫,自然能够在他为官后为他助力,我若成了个可有可无的人,曹家要如何翻身呢?” 我缓缓地停下脚步,看着曹琴默并未停下的脚步,忽然明白了。 她不希望皇上死,或者说她想留皇上十几二十年......可如此可恨之人就在眼前,我却要忍受逢迎他这么多年,这怎么忍得下去呢? 看着她渐行渐远,我失落地叹了一口气。
第176章 思念 入夏,天气渐热。 年初南方雪灾,赈灾拨款出去好多钱,为了节省开支,皇上免了去圆明园避暑。 于我而言,只要不缩减份例,在哪儿过夏天都是一样的。 怡性轩。 我正在宫里绣香囊,前几日皇上刚赏了些沉速香,装在香囊里携带各处最是得宜。 他既然赏了,我就得回馈,这也算是我们之间的默契。 “陵容!有热闹!去不去看!” 夏冬春一脸兴奋地跑进来,小林子回回都追不及她,通报烫嘴,根本喊不出来。 “又有什么热闹?皇上最近不是除了去惠妃那儿就是去祺贵人那儿吗?” 沈眉庄掌权,借着议事和回禀的名头也能多见皇上几回;祺贵人的阿玛在前朝清扫年羹尧的党羽颇为得力,因而也是恩宠不断。 “就是祺贵人那儿的热闹呀!你还不知道吗?” 一听是瓜尔佳文鸳的热闹,我更没有兴趣了。她惯会用些下作的手段争宠,我都习惯了。 见我一脸认真地继续绣香囊,夏冬春有些不乐意,挨着我坐到我旁边一把挽住我的手。 “听说,欣贵人身边的佩儿被祺贵人给打了。惠妃已经陪着皇上去储秀宫了。咱们也去看看吧。方德海刚刚来说敬妃、李贵人还有襄嫔都去了。连从来不看热闹的毓妃都去了!” 如果只是责打宫女也不必这么兴师动众,怎么连毓妃也上赶着跑去看热闹? 我们要出门的时候,昭嫔也正好出门,宫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储秀宫。 我们到的时候,惠妃正在痛心疾首地为欣贵人说话,“皇上,佩儿是碎玉轩的宫女,从前伺候莞嫔的。即便是指出来了给欣贵人支使,可祺贵人与她平起平坐,如何能打她的宫女呢!” 这个平起平坐实在很难说,一个有资历,一个有宠爱。 皇上坐在正殿里,怒视着跪在下面的祺贵人,“你为何要打她?” 祺贵人还没来得及申辩,欣贵人就抢先答道:“因为她嫉恨皇上昨夜翻了臣妾的牌子,佩儿今早起来泼水的时候不小心溅湿了祺贵人身边的景泰的衣服,便不依不饶地要拿她出气。” 这行事风格挺像夏冬春啊......我悄悄瞥眼看向她。 夏冬春却一个激灵,眼神十分严肃,仿佛在说:我可没有这样! “臣妾没有!” 祺贵人一听欣贵人这么说,激动地抬起身子,瞪了她一眼。 “呵,臣妾瞧着祺贵人身边的景泰是个不安分的,前次和臣妾身边的银枝争执,现在又和欣贵人身边的佩儿起龃龉,想来是祺贵人不会管教所致。” 毓妃鲜少出门,更少在这种闹哄哄的场合里开口,今儿不知是转了什么性子。 “毓妃!你嫉恨我得宠已久,别逮着机会就落井下石!” 听到祺贵人这么不受激的一句,毓妃低头用扇子掩面遮住自己的微笑,眼神却暗暗瞥向皇上。 “大胆!” 皇上一拍桌子把祺贵人吓了一跳,她又乖乖地伏在地上跪好,不敢胡言乱语。 他烦躁地看了一眼殿中跪着的奴才,又无奈瞧了一眼殿外围着看热闹的妃嫔,缓缓叹了一口气。 “不中用啊......” 我与襄嫔瞬间敏锐地听懂了这句话,她的余光陡然与我相接,我们仍旧如此默契。 惠妃手腕不够凌厉,惹得皇上不快了。前次火烧承乾宫,华贵妃一手处置没让皇上有一刻烦心;惠妃如今执掌后宫连宫女相争都不能平,还要拉着他来处置。 “责打无罪宫女,毫无怜悯之心。嫉恨侍寝嫔妃,实则怨怼于朕。” 欣贵人听到皇上这话头,立刻谢恩,“皇上,祺贵人仗着得宠,一有什么就寻个由头拿我宫里的人出气。臣妾不愿用此微末小事搅扰皇上,可实在不能忍耐她如此轻贱到臣妾头上啊。” 皇上又叹了一口气,心有愤懑地看向惠妃。 从前年世兰在时,宫中嫔妃谨遵上下尊卑,一旦被华贵妃发现这种事便会严惩,别说宫女连小主都跑不掉,于是十分规矩。 “祺贵人,禁足三个月,罚俸半年。景泰,掌嘴八十,以儆效尤。” 皇上对着她翻了个白眼,缓缓地起身,扫视了一眼来看热闹的嫔妃们,大步流星地出门去了。 惠妃欣慰地握住欣贵人的手,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惹了皇上不快。 她处事之风是不错,算得上公正也不愧于仁义,只是在这宫中当掌管群花的人,不会动刀子修剪,只会借皇上之手平衡各宫醋意,是远远不行的。 沈眉庄虽有管理之能,却无杀伐之魄,这后宫里但凡多几个祺贵人这样的人,就乱套了。 * 盛夏。 养心殿。 听闻敬妃抱着胧月在这儿玩儿,我和襄嫔都各自抱着孩子来。 “给皇上请安,给敬妃娘娘请安。” 皇上见到我们来了十分高兴,疑惑道:“这胧月也不知是怎么了,总像是不高兴的样子。” 襄嫔放下怀中的温宜,温宜果然上赶着去敬妃怀里捞胧月,她牵着妹妹的手,一下子逗笑了胧月。 胧月刚会走路,见到温宜和弘昫十分兴奋,一手拉着姐姐,一手拉着弟弟,在厅中撒丫子跑了起来。 “胧月从前在翊坤宫,从小和温宜玩大的,两姐妹亲近,所以一见温宜就高兴。” 曹琴默的话意有所指,敬妃瞬间垂下头去。 “苏培盛,华贵妃怎么样了?” “今儿是年将军尾七,华贵妃娘娘在殿中设了香案祭拜呢。” 皇上不由地叹息一声,只是看着正在玩闹的孩子们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胧月忽然向着皇上跑过去,拉着他的龙袍摇道:“额娘,胧月想额娘。” 一听她这么说,弘昫也傻乎乎地往我的怀里钻,向胧月炫耀似的喊着“额娘抱,额娘抱。” 温宜也跟着靠到襄嫔身边,直勾勾地看着胧月,投去同情的眼神。 胧月原本还挺开心的,一见弘昫和温宜这情状,突然嚎啕大哭起来,“额娘,胧月要额娘!” 皇上束手无策,敬妃和如意连番来哄也哄不好,孩子哭得撕心裂肺,挣扎无果。 “皇上,要不带胧月去看看华贵妃吧?她静了这些日子,大约已经想明白了。” 襄嫔的建议虽有仆于旧主之嫌,但我想她更多是心疼胧月和年世兰之间的母女之情。女儿是她的软肋,由此及彼,她又何尝不明白年世兰的苦楚呢。
第177章 格局 翊坤宫。 胧月刚到宫门口就挣脱了敬妃,撒丫子往里跑,身后的嬷嬷和如意根本追赶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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