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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话尾中有几分得意，是听得出来的。在坐众人，通晓诗书的慧贤皇贵妃已然故去，一个意欢也在京中。余下的纯贵妃、嘉妃之流都不是通诗书的，便也只能看着如懿掉书袋子。嘉妃微微偏过头，得意什么，还没听出来挺太后的画外音吗。 就见太后微微颌首道： 太后：" “皇帝博学，皇后亦能举一反三，琴瑟和鸣，哀家看在眼里真是高兴。哀家也不是要考你们，只是想起先帝在时，常与哀家说起螽斯门的典故。这螽斯门原是明朝的旧名，祖先进关以后，想扫除旧日之气更改旧名，看到螽斯门时却心有所触，说这个名字甚好，是让咱们子孙后代繁盛的意思，便让其保留了下来。也是，雄螽斯一振动翅膀叫起来，雌螽斯便蜂拥而至，每个都给它生下九十九个孩子，所以民间才有螽斯生百子的说法，这才叫兴旺繁盛呢！”" 去他的九十九个孩子，以为下蛋呢这么容易。真想要那么多孩子，那皇上不用上朝了，一个劲的播种就行。嬿婉暗暗翻了翻白眼，偷偷的想。算了，她是借题发作，看戏就好。 如懿原本飘飘然的心在此刻瞬间沉下，她又不是傻子，如何不明白太后所指，只得不安地起身: 如懿（皇后）：" “皇额娘，儿臣知罪。”" 皇帝的面色也渐渐郑重，但并没有看如懿，只道： 皇帝：" “皇额娘的教诲，儿子都明白。正因为皇额娘对上缅怀祖先，对下垂念子孙位，儿子才能有今日儿女满膝下的盛景啊。”" 此言一出，纯贵妃和嘉妃等有所生育的嫔妃都起身，端正向太后敬酒道：“臣妾感念祖宗福泽，太后垂爱，才能为大清绵延子嗣。敬太后。” 这边生育的说话了，那里面的骄傲可比方才如懿的分量足。这边令嫔和婉贵人等没孩子的也该意思意思请罪了:“未能为皇家开枝散叶是臣妾等之罪，臣妾等有愧。” 太后只扬着淡淡笑意，没有接受众人敬的酒，也未说话，那眼神却缓缓从如懿面上扫过。 第228章 泛轻舟 如懿只觉得那眼神仿佛岩浆滚在了她的脸上，痛得连耳根后都一阵阵烧得慌，心都是绞紧的。她面红耳赤的跪下道： 如懿（皇后）：" “臣妾身为皇后，忝居高位未能为皇上诞有一子半女，实在有愧。”" 终于达到了目的，但太后并不看如懿，只是淡淡道： 太后：" “皇后出身大家，知书识礼，对于螽斯门的典故信手拈来，是下了狠功夫的。但若只是嘴上说说，那哀家想只要给时间，这后宫中人人都会。你们嘴上说着有愧，却不见实际行动，哀家也是打嫔妃过来的，怎会不知你们心里想着什么。皇后博览群书，不会不知道世祖福临的两位蒙古皇后吧？她们什么下场，你说与哀家听听？”" 如懿脸上潮红之色更甚，原本烂熟于心的东西此时却是如此难以启齿。然而她最后也只能说: 如懿（皇后）：" “世祖福临的两位皇后，废后静妃和孝惠章皇后博尔济吉特氏未曾有过生育，无子无女而终。”" 太后满脸沉肃: 太后：" “两位博尔济吉特氏皇后，一被废，一失宠，命运不济才会如此。可是皇后，你与皇帝的情意谁都看在眼里，如此盛宠，实在不应该啊！”" 仿佛是谁给了她重重一掌，本该是时宜的气候，如懿却觉得脸烧得滚烫，仿佛正在遭受烈火之刑。众目睽睽，太后的眼神并不如何锋利，她却觉得自己的皮肉都被划开，赤裸裸的暴露在众人面前供人品鉴。她不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块任人宰割的鱼肉。她几乎是拼了所有力气才挤出笑道： 如懿（皇后）：" “是，是臣妾福薄。”" 在场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敢在这时候出言。敬酒的嫔妃胳膊都要抬酸了也不敢动一下，跪着的只眼观鼻鼻观心也就完事了。只见皇帝恳切道: 皇帝：" “皇额娘说的是，是儿子不好，让皇额娘操心至此，皇后未有所出，也是儿子陪伴皇后不多之过，还请皇额娘体谅。”" 太后只长叹： 太后：" “皇帝，哀家早便说过，朝堂之事是国事，子嗣之事也是国事。皇后无子，便是六宫不安。你不能总让哀家操这些心呐！”" 皇帝：" “是，是，皇额娘说的句句有理，儿子都记着了。”" 皇帝如此奉承，太后火也发完了，便淡笑了笑，略略举杯道： 太后：" “好了，你们都起来吧。哀家也只是不经意提一提罢了。舒妃有孕，哀家心里高兴，皇后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只是等回了宫，照料舒妃的闲暇之时，便多去螽斯门下站一站，想想祖先的苦心吧。湖边风大，哀家就先回了，你们自便吧。”" 说着起身离开，众人也终于可以坐回原位。而最后一个起身的如懿，谁都看得出来她膝盖已经发酸了，还要接着菱枝的力。嘉妃第一个便没有掩饰自己讥诮的笑色，其余人倒是识趣的撇过头不去看，只到底都是老狐狸了，心里想着什么，就像太后说的，她不可能不知道。再看眼前，花好月好，但到底，是没有赏景的心思了。 作者：" 会员更新第二章。" 第229章 飞天镜 如果太后做宴就是为了这个，那么她做到了，完全做到了。好好的一桌宴席，现在不能说是没滋没味，只能说是如同嚼蜡。好容易挨到皇上说可以散了，一众人立即起身告退，如懿更是马不停蹄第一个跑了，活像身后有狗在追。 白蕊姬（玫嫔）：" “哟，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当心崴着。”" 嘉妃摸一摸鬓边的流苏: 金玉妍（嘉妃）：" “若只是崴着了倒也罢了，就是怕心上的伤比皮肉之伤更难好全呢。”" 湖边的风吹的很舒服，纯贵妃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苏绿筠（纯贵妃）：" “这样的情景，倒让我想起了孝贤皇后在时。”" 她如今能坦然把富察琅嬅的名号说出，不仅是因为自己与皇后之位再无干系，也是因为当日自己被海兰带着，引得皇上和众妃疑心，为自己惹了一身骚。眼下她算是重新起势，这些话再说出来也只有怅然的意味了，所有人都只会把过错归结为她识人不清，再不会拿这些话刺她。 白蕊姬（玫嫔）：" “是啊，那日我和纯贵妃娘娘，还有海贵人同船相谈甚欢，谁知道竟是和一头狼共处了这么久。”" 玫嫔悠悠的叹，目光不经意瞥了一眼嘉妃，意有所指: 白蕊姬（玫嫔）：" “这人呐，哪怕是朝夕相处，也不能确认皮下的到底是人是妖。若是自己一个不警醒，那就真的是要尸骨无存的结局了。”" 金玉妍（嘉妃）：" “好端端的提起孝贤皇后做什么，忘了前头容珮的事了？若是被有心人听了以为大不敬，指不定多麻烦。”" 和她们的悠哉游哉不同，嘉妃的表情却有些僵硬，扶着她的丽心都能感觉到那胳膊的紧绷。在场诸人谁不是好记性，谁不知道当年在行舟，除去纯贵妃以外，还有一个人也背上了不小的罪名。且这还只是明面上的，背地里嘉妃做了什么，就算她忘记了，却有人能管中窥豹，顺藤摸瓜，一点一点的寻出来龙去脉来。 玫嫔娇笑一声: 白蕊姬（玫嫔）：" “我不过寻常讨论几句，倒引得嘉妃娘娘紧张了，是嫔妾的不是。嫔妾的住所到了，就不陪姐姐们了。”" 纯贵妃提起的好啊，她不说孝贤皇后，自己还真忘了有个人还在自己这儿呢。 这边是暗潮涌动，皇帝那边亦是不落下风。从宴席上回来，便见进忠来报，毓瑚求见。 皇帝：" “你披着月色急匆匆的过来，可是要你查的事情有了眉目？”" 毓瑚：" “奴婢确实查到不少东西，但请皇上容奴婢先回禀另一件事情。这些时日，奴婢不止一次瞧见齐太医在非请安问脉的时间点出入慈宁宫，且是孤身一人。”" 皇帝眼睛一眯: 皇帝：" “齐汝是伺候朕的太医，跑皇额娘宫里那么勤做什么？连随侍的内监都没有，的确奇怪。”" 他以手慢慢摩挲着桌案: 皇帝：" “舒妃是太后献给朕的，而舒妃有孕也是停了齐汝喝的坐胎药才怀上的。想来齐汝是不敢将此事泄露，否则舒妃不可能不闹起来。”" 他是清楚舒妃的性子的。虽在他面前柔情似水，却也有自己的一分傲气和刚烈。他清楚，因为清楚，所以更加无动于衷。 第230章 灯如昼 但这也不代表齐汝是无辜的。皇帝忽然想起慧贤皇贵妃的死前之言:“臣妾的病一直都是齐太医照料，然而却越医越病，直至膏肓，再无可医。齐太医纵然是国手，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可若无您的吩咐，他如何敢这样做！” 皇帝想着便把这番话说了出来，毓瑚恭敬低头: 毓瑚：" “皇上可还记得，慧贤皇贵妃的阿玛曾促成端淑长公主远嫁之事，太后心里一直不快，或许……”" 或许什么，二人都心知肚明。皇帝嘴角挑起一个冷笑，破案了: 皇帝：" “朕信任齐汝，让他做太医院的国手，这一身医术和孝心，却是冲着皇额娘去的。阳奉阴违，连朕的嫔妃都敢暗害！”" 毓瑚：" “奴婢来时还见到齐太医和太后说话，言谈之间似乎提及待舒妃生产过后，便许齐太医回乡养老。”" 皇帝：" “无朕旨意，他还想回乡？”" 皇帝只淡淡一句，转而道: 皇帝：" “好，齐汝的事情朕已经知道了，你且说说朕让你查的。”" 就见毓瑚深吸一口气，沉肃道: 毓瑚：" “皇上，以奴婢查到的信息，并没有人向舒妃泄露坐胎药的事情。但却是有人明明白白的劝过舒妃，让她少喝坐胎药。”" 皇帝：" “谁?”" 毓瑚：" “皇后娘娘。”" 皇帝的瞳孔有那么一瞬的紧缩，手也不自觉的握拳。再开口时，语气低沉了不少: 皇帝：" “接着说。”" 毓瑚恭敬福身: 毓瑚：" “是。奴婢这些日子细查了舒妃身边的宫女，发现舒妃的坐胎药从很早以前开始就是零零散散的喝着，甚至有几个月都空缺的经历。舒妃身边伺候的荷惜无意间和送药的太监有过谈话，言语间提起这一举动似是因为皇后娘娘说了什么。”" 毓瑚：" “但是也只限于此，再无别的消息。奴婢便又从舒妃第一次喝坐胎药时查起，发现在孝贤皇后的祭酒礼时，舒妃对喝坐胎药一事还是颇为热衷，和令嫔为此讨论的兴致勃勃。当时还是娴贵妃的皇后娘娘听了便劝舒妃少喝一些，并说了一句话，‘是药三分毒，不吃也罢了。’”" 皇帝眸光一冷，这话可着实耐人寻味。宫里的坐胎药那都是太医精心调制的，更不要提他为了防止舒妃发现不妥，更没有用什么猛烈的药材，这药都只是在侍寝之后喝下的，不过一时之效而已，任谁都会说这方子极佳。如懿这些年也不是没有求医问子，类似的药也是喝过的，何以说出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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