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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天天盼着，念着，终于也让她等到了这一日。 江与彬：" “微臣给皇上请安。”" 如懿（皇后）：" “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帝：" “起来吧。”" 明黄色的衣袂在眼前一闪而过，再抬眸时主人已经做到了榻上。如懿默默起身，坐到了他的对面。明明时隔并没有多久，如懿却觉得他们上一次见面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情。她凝视着面前男子的面容，五官俊朗，眉目如星，是熟悉到骨子里的了，可她却有些认不得了，不仅是认不得这个人，更是再看不透他的心。 皇帝却是没有如懿那伤春悲秋的闲工夫的，落座之后目光直直就往向了江与彬: 皇帝：" “皇后有孕，可是当真？”" 江与彬拱手: 江与彬：" “是，皇后娘娘身怀有孕，已然两月。”" 两月，那便是凌云彻那事之前有的了。可她是一点感觉都没有，金玉妍雷霆之势而下，她的精神高度紧张，加上整个南巡都没有几件称心的事，这胃口便也不好了起来，谁也没有往哪方面想。谁知道就在自己快要走到死路的时候，得知了这么一个消息。当江与彬以平淡的语气对她道喜的时候，她心中没有半分即将为人母的欢喜，思绪凌乱到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该做出什么表情。临了了她才道: 如懿（皇后）：" “按照规矩，你应该将你所诊到的脉象详细禀报给皇上。”" 江与彬：" “这是自然。”" 如懿（皇后）：" “那就……尽快吧。”" 如懿想，不知那个男人在听闻这个消息，得知她在无子那么多年后终得偿所愿，该是什么表情？这样，她也能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心情了。 第297章 两相对 可是她失望了，因为皇帝听完只是面无表情的让江与彬退下，人坐在那里不言不语。 他不说话，如懿也跟着没开口。许久，才听得皇帝道: 皇帝：" “你多年未曾有过子息，如今一朝有了，怎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 如懿好容易才扯动僵硬的唇角道: 如懿（皇后）：" “皇上不也是板着一副脸吗？和当日殿中并无二致。臣妾想起自己所受的斥责，便不敢露出喜意来，恐引得皇上不满。”" 不是的，她想着。这个时候她明明不该说这些阴阳怪气的话，但凡放个软伏小做低也好过这冷冰冰的呛声。可是她不想，不想承认自己有错。先头受的打击太大，这些日子在翊坤宫，诸事不便，处处碰壁的滋味更加令人如鲠在喉。现在又怀着个孩子，几重影响下来，这心头憋着的全是火，便是不该发泄，也终归是发泄了。 皇帝转过脸看她: 皇帝：" “你倒是委屈，仿佛朕才是那个罪大恶极之人。”" 如懿（皇后）：" “不，您是天子，统御天下，威镇四方怎么可能有错？即便错了，也不是您的本意，臣妾不能怨，也不该怨，这是您的原话，不是么？”" 如懿的眼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红了，她是一个怨妇，也是一个孕妇。孕中心情本就容易受到他人影响，更妄论是面对这样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皇帝：" “所以你还是觉得自己所做之事符合宫规，未有逾越？”" 面对这指责，皇帝都要气笑了，然而他终究没笑。 如懿（皇后）：" “臣妾当日已经再三强调臣妾与凌云彻清清白白，是皇上不相信臣妾。既如此，臣妾再谈也无意义。”" 皇帝强压下去的烦躁和火气又上来了，他冷笑一声: 皇帝：" “你不是仗着自己有孕在身便什么话都敢说吧？！”" 只见如懿唇角勾起一丝冰冷弧度: 如懿（皇后）：" “不然呢？皇上难得舍得嫡出？”" 因为自己是庶子，不过是仗着好运当了皇帝，所以才格外在意嫡庶之分，在意到连自己的生母李金桂都不愿认，在意到把嫡子当做眼珠子疼。只是可惜孝贤皇后到底是福薄，二阿哥和七阿哥一个都没留住，只能把和敬公主疼得如珠如宝，可公主并非男儿身，皇上不还是希望能有一个嫡出之子？便是冲着这一层，自己也不会真的被废，起码现在不会，不是吗？ 于是皇帝面无表情的凝视她: 皇帝：" “你倒是很懂得拿捏朕的心思，甚至以此要挟朕。可是你凭什么认为朕会允许一个不检点的皇后生的孩子生下来？朕是不能另娶吗？”" 如懿（皇后）：" “因为皇上做不到啊。”" 如懿反而笑得开心: 如懿（皇后）：" “的确，皇上可以今天废了臣妾，明天就娶新后，谁也管不着，我朝没有这样的约束。”" 如懿（皇后）：" “可是皇上最在意的就是名声啊。您不敢把臣妾真正被废的原因禀告天下，因为这丢的是您的脸面，您此举会告诉天下人，您自己选的皇后背着您有私情，天底下人会怎么看您？而皇上若另娶新后，大臣和百姓又会怎么看您？皇上一世英名，就要因为臣妾毁于一旦，您真的甘心吗？”" 第298章 化白发 皇帝表情更冷，这样的如懿是他所陌生的: 皇帝：" “朕自然可以等几年。”" 却没成想如懿笑的更欢了: 如懿（皇后）：" “哈哈哈哈哈，等几年……皇上，恕臣妾直言，您还是放弃这个念头为好。因为……”" 她指了指自己的头发，语气飘忽: 如懿（皇后）：" “皇上，从臣妾这里看，您都有一根白头发了呢。您二十五岁登基，如今是乾隆几年了呢？您已经过了四十了！皮肉松弛，乌发将白，是不可逆转的！即便参汤药羹再怎么流水的喝，也阻止不了！真等您慢慢娶了新后，届时新后能否成功怀孕，诞下您所希望的嫡子，还是两说！”" 这话实在太僭越了，几乎是指着鼻子骂他不行，但凡是个男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皇帝再也忍受不住，抄起那桌上的茶水全泼了出去: 皇帝：" “放肆！你在说什么疯话！”" 如懿却轻巧躲了过去，脸上的笑意未曾有丝毫减退: 如懿（皇后）：" “怎么，皇上是被臣妾说中了，恼羞成怒了？先头装的那样四平八稳，原也不过是掩饰！”" 谁都会老，这世上，从来没有永恒之说。他曾许她白首，并非永恒，而天子的赫赫帝威，也并非永恒。人都会老，头发会白，眼睛会花，直到再也不能被允许坐在这龙椅上。延年益寿的汤药，万岁无疆的赞美，都只能唬了旁人。他心里是最清楚的，因为清楚，所以才恼怒，可这恼怒，也只能是无能狂怒而已。没有人能阻止衰老的降临。 皇帝的目光徐徐扫向如懿，那样的灿烂是他未曾见过的。如懿一向最看重自己的世族身份，当了皇后之后更是力保仪态万千，凡事力求面面俱到完美无缺，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错漏。孝贤皇后的端庄高贵已入画像保存百年千年，她却想一定要比画像留下的永恒还要完美，连笑都只是低头浅笑，似细雪淡淡，风过无痕。可现在，这个最看重仪态的女人却笑得这般疯狂，仿佛抛弃了一切。 她也的确将失去一切。 皇帝忽然冷静下来，语气是冰凉的夜，却再无那厚重的怒气: 皇帝：" “看不出来，你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也能做到这样的地步，甚至不惜激怒于朕。”" 如懿疯了吗？不，没有，相反，她比谁都清醒。她真的没有因为怀孕而有一丝高兴吗？怎么可能，这个孩子可是她东山再起的依仗。就像金玉妍能凭借九阿哥的死再获圣心，皇上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当真狠得下心要杀了他的嫡子的。是的，他已经初见龙钟，膝下子嗣成群，却无一个嫡出的阿哥，他如何能忍？所以即便她今日言语再怎么冲撞，皇上也不会真要了她的性命！ 如懿（皇后）：" “若非皇上苦苦相逼，臣妾也不想算计皇上的。可是臣妾更不想就这样被废去位分老死宫中，便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心思被点破，如懿却并不见慌张，她甚至平静的拭了眼角的笑泪，若无其事又坐了回去。 第299章 弦急 皇帝目露讥讽: 皇帝：" “你算计朕的次数可多了去了，便不用摆出这一副样子来。说来说去你只是舍不得荣华罢了。”" 如懿并不畏惧的与他直视: 如懿（皇后）：" “是，臣妾怎么可能舍得！当初要成为嫡福晋的本来就是我，是你迫于太后和先帝的压力选了富察琅嬅，而让我为妾这么多年，一遍一遍遭人算计，若非我自己机灵，只怕到死都不曾有自己的孩子，甚至命都差点没了！我好容易抢回来这一切，让我放手？做梦！皇后的位子只能是我的，我的！你当初答应过我的，凭什么不做数！”" 她终于是放开了自己，肆无忌惮的怒吼出声。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把孝贤皇后当做小偷，一直觉得只有自己才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当初是皇上自己同意她成为皇后，他凭什么废她！ 皇帝冷冷看着她，以一种不可理喻的表情: 皇帝：" “所以你真以为，即便有孝贤皇后在，你也是唯一的嫡福晋之选？你自己想想，样貌，家世，你哪一点比得过人家？如今更是一点形象都没有，几次三番的顶撞于朕，做不好御下，不见一丝柔顺和婉，你哪里能与孝贤皇后相提并论！你甚至比不过令妃，她便从来没有冒犯于朕！”" 孝贤皇后，令妃。平生最恨的两个女人在自己夫君的口里被再度提起，而自己在他看来连她们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便是如懿表面再如何不在乎，心里依然是被这些话扎的鲜血淋漓。然而她只咬牙忍过，很快笑道: 如懿（皇后）：" “皇上不必拿这些话激臣妾，孝贤皇后圣名再多，也是过去。令妃再怎么得您心意，也是妃妾。只有臣妾是在座的皇后！这个位子臣妾坐上了，便死都不会放手！”" 她不甘啊，她真的不甘。她在这深宫从娴妃开始熬着，熬过刀光剑影，熬过人心险恶，终于等到孝贤皇后倒台，终于取而代之。她既赢了，那就该是永远的赢家！凤冠戴在了头上，岂有摘下之理！谁都别想阻止她，谁也别想让她成为下一个姑母！ 她装出的笑颜端庄，然而面上和眼中涌动的全是疯狂，似不顾一切的赌徒，要把所有都压上。皇帝已经不想看她了: 皇帝：" “你已经无法交流了，朕不想与你多费口舌。只朕想问你一句，你今日这样豁的出去，怎知不会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便这般笃定肚子里的一定是嫡子么？若是女儿家，朕已经有一个把科尔沁部打理的井井有条的和敬公主，又何必赌你的孩子一定比璟瑟聪明伶俐？子嗣从来贵精不贵多。”" 他对庶出之子从来苛刻。大阿哥死前，他用害怕的借口免去了他们父子的最后一面，不过伪装了那么片刻的深情。三阿哥挨打受骂已是家常便饭，五阿哥他自己都没多上心，却不允许别人也这样做。他渴望嫡子，因而对庶子百般挑剔，连孝贤皇后唯一的嫡女，尊贵无匹的和敬公主，也是付出了不可计数的代价才讨得他的欢心。如懿如此笃定，焉知事事能如她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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