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笑了,合上手中的书:“格瓦斯说不是,那必然不是,她吃情报饭,不会弄错的。” 这是主公在组织干部和鸟取家臣之间,选择相信前者了,管家低头不语,琢磨着说什么才能不出错。 “琴酒那暴脾气是改不了了,”老人叹了口气,似乎又觉得有些好笑,“黑田家多年没出个像样的后生,藤本家的妇人连个孩子都管不住……都是积年的老人,我也不好说什么,惆怅啊。” 管家连忙代所有附庸家族告罪:“那主公的意思是?不如小人走一趟……” “不必,”乌丸莲耶重拾书本翻看起来,“我已经让更适合的人过去处理了。” …… 血腥气四溢的书房里,四个人都一言不发,等着藤本夫人到来。 电话挂断没有多久,屋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柚李没有放松警惕,依旧枪指黑田大郎,如果屋外的人发难,由琴酒应对更合适,她只要保证黑田大郎没有机会反击就行了。 黑田父子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从藤本宅到这,开车也不止二十分钟,而到现在为止,还不到一刻钟…… 出现在门口的人果然不是藤本夫人。 “琴酒,还未来得及庆贺你腿伤痊愈。”来人一张和蔼笑脸,问候完琴酒,又问候格瓦斯,“格瓦斯,别太上火,对身体不好。” “皮斯科。”琴酒瞥了一眼老头。 黑田家主也认出了他:“枡山宪三!” 皮斯科从分别叫了自己代号和名字的两人点了点头,回头吩咐跟在身后的爱尔兰:“陪琴酒、格瓦斯去茶室坐坐,我跟黑田老头叙叙旧。” 皮斯科没有回答“是否是那位先生派来的”问题,按着格瓦斯握着左轮手.枪的手:“格瓦斯,放心,你会得到满意的答复——我保证。” 柚李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还是扣上了手.枪的保险:“希望过了今晚,你在我这依旧还有信誉度。” 皮斯科笑眯眯地点点头,目送三人离开。 “多年没来,平安庭园还是老样子。”皮斯科在形容狼狈的黑田父子对面坐下,给黑田递了块手帕,被拒绝也不生气,又收了起来,“这是你长子?我当年离开鸟取时,应该还没他大,如今你也如愿继承家业了。” “背弃了家族责任的懦夫,竟还有脸回来。”黑田家主咳了两声,冷笑着盯着对面的男人,“你以为混到个代号,就凌驾于枡山家和我之上了?错了!你只是永远失去了主公的信任!” 皮斯科没有跟已经魔怔的男人继续这一话题,转向他惊惧不安的儿子:“你父亲同我是同年出生的,但他是长子,我是三子,上面还有两个哥哥,除非他们都早逝,否则我没有机会继承枡山家——其实我也不想继承,我喜欢机械,也想到更大的地方去。” “但你父亲时至今日也不能理解,”皮斯科叹了口气,“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那位先生大概是想起了我的出身,让我来处理你们同格瓦斯的矛盾。” 黑田家主一声冷哼。 “黑田,那只猫就是格瓦斯的命,你必须向她谢罪。” 黑田家主闻言暴怒:“怎么!琴酒闯进来打伤我父子二人还不够吗?!难道还要我为一只小畜生向格瓦斯磕头谢罪?!” 皮斯科露出了些许失望的神色,他与暴怒的发小对视片刻,轻轻叹气:“黑田,你我二人的先祖都是追随先主公的武士,我背弃了家族,你却没有,还当上了家主,怎么能轻易忘记武士道精神呢?” 黑田大郎还未反应过来,皮斯科已经将带来的木匣放到桌上推了过来:“来之前我回了一趟枡山家,取来了这把胁差,当年先主公让名家打制了这套佩刀,太刀赐予了黑田家,胁差赐予了枡山家,到今日,它们已经分开了二百余年。” “黑田,交情一场,这是我能帮你争取的最大体面了。” 黑田大郎看着卧在匣中丝缎上的短刀,瞠目结舌:“不……这不可能!” “你还不明白吗?!”皮斯科厉声呵斥,“那位先生让我到这里来,就是要给格瓦斯足够的补偿!怪就怪你搞错了自己的身份!”
第140章 懊悔与朝阳 黑田家主面皮抽搐,同样的震惊,但不同于儿子的惶恐,他眼中更多是难以置信的悲愤: “主公竟要为只畜生令我切腹?!” 皮斯科叹了口气:“你到现在都还不肯从自以为是的幻梦中醒来啊,黑田。” “重要的不是那只猫,它是猫,还是钱包,或者一根头发都无所谓,”皮斯科怜悯地看着被“主公内臣”这一重身份蒙蔽双眼,一路走到死地的发小,“重要的是格瓦斯。既然你如此看重鸟取这个地方,又为什么意识不到那位先生把她召来,就是为了给她盖上‘宠臣、爱将’的标签?” “你折辱了格瓦斯,损伤了那位先生的颜面,却自以为还能凭借他留给鸟取旧人的些许情分作威作福——无礼又愚蠢的人,一直都是黑田你啊!” 皮斯科的话音不大,却如炸弹般摧毁了黑田家主所有的愤怒和屈辱。 呆愣良久,一滴浊泪划过染血的面庞,即便狼狈如斯也一直挺得笔直的脊梁慢慢弯了下去,大约因为养尊处优而显得比实际年龄年轻的脸,像是被撤去了滤镜,龙钟老态显露出来。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黑田家主涕泗横流,仰天长啸,“主公!仆懊悔!仆懊悔啊!” 皮斯科摇头叹息,现在懊悔还有什么用呢?弄丢的猫一时找不回来,格瓦斯遭受的欺侮无法被抹去,接到来鸟取解决此事的命令那刻皮斯科就明白:平安庭园此行,就是要死人的。 那位先生受损的尊严与威信必须以血来弥补。 “大郎,不要呆坐,去库房取家传太刀来,”皮斯科淡淡地下令,“为你父亲介错。” 已经吓呆的黑田太郎被他叫醒,顾不得腿伤,哀嚎着跪爬过去,不住叩头:“枡山先生!我们知道错了!我……我去给格瓦斯认罪!土下座、剁手……黑田家的收藏和积蓄她尽管拿去!求先生救救家父!” “快去!”皮斯科推了一把悲痛的年轻人,“不要让那位先生以为黑田家有怨怼的想法!” 要黑田命的难道是格瓦斯么?她只想她的猫能平安回来,黑田全家的命运,从来都只捏在BOSS手里啊。 黑田大郎闻言仍哀求不已,他的父亲却终于醒悟过来:不错,主公的怒火已势不可挡,无论是真情还是假意,目前枡山宪三带来的噩耗只关乎他一人,如若再迁延,进一步惹怒主公,才真的是灭门之祸。 “大郎!去!”黑田家主抹了一把脸上混着血污的泪水,怒目圆瞪。 去往仓库要经过待客的茶室,柚李看着狼狈的年轻男人呜咽着经过,又抱着只古朴华丽的木匣踉跄而回,只端起茶喝了一口。 “闹挺大啊,”负担着陪坐职责的爱尔兰咔咔嚼着茶点,“一大男人,都哭了。” “自作孽,不可活。”柚李漠然道。 黑田大郎带着家传太刀回到书房时,琴酒和格瓦斯闹出来的狼藉已经被清理,书房恢复成大体整洁的模样,父亲已脱去外衫,擦净面上的血污,只着襦袢端正跪坐,一脸肃穆,唯独双眼赤红。 “父亲!”黑田大郎悲痛欲绝。 “拔出刀来!”黑田家主呵斥,“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武士道的精神都忘了吗?!” 黑田大郎强压下呜咽,在父亲身后站定,拔刀高举,仍然泪流不止。 黑田家主一把扯开衣襟露出胸腹,惨然一笑: “错了,都错了!” 小臂长的胁差被拔出,保养得宜的刀刃雪亮如新。 令人牙酸的刀刃刺入血肉,又狠狠划开的声音过后,黑田家主视线已经模糊,却仍咬牙吼:“大郎!” 一声悲鸣嘶吼,黑田家代代收藏供奉的太刀长长的刀刃落下,血花飞起。 终了。 不多时,皮斯科和黑田大郎一前一后来了茶室,明明前不久还能拖着伤腿小跑的黑田大郎此刻面如金纸,摇摇欲坠,几乎端不住手里的托盘。 那托盘上是个球状物,盖着白布,不祥的殷红正缓缓在白布上晕开。 “格瓦斯,”皮斯科依然是那副温和慈祥的长辈面容,“瞧,我说了你会得到满意的答复的,老人家不骗你。” 柚李收回落在托盘上的目光:“我要个人头干什么。” 皮斯科挥了挥手,双目无神的黑田大郎一瘸一拐地端着托盘退到墙角:“黑田家做错了事,慢待了你,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不在乎那些小事,”柚李放下茶杯,“我只想知道我的猫在哪。” “黑田有罪,但丢猫这件事呢,大头还是在藤本家那边。”皮斯科到底还是帮故友的家族说了句话。 “你来之前,我让他打电话叫藤本母子过来,为什么他们还不到?” “他们来不了啦,”皮斯科说,“我们倒是可以过去,但离开黑田家之前,还得问过你的意思,那位先生说了,务必让你满意。” 跪在墙角的黑田大郎猛然抬头,瞳孔剧震。 柚李撑着茶几起身往外走,路过惊慌不已的黑田大郎时停住了脚步: “之前,你父亲在教你‘礼’?” 这短短的一晚经历了太多,大脑已经一片空白的黑田大郎愣愣地点头。 柚李让他说来听听。 “是《管子·五辅》的‘礼之经’。” 柚李了然地点点头,又问他:“那你父亲生前,就没读过韩非子的《亡征》?” “国小而不处卑,力少而不畏强,无礼而侮大邻,贪愎而拙交者——” 柚李走出了低矮狭窄的茶室: “可亡也。” 十几分钟后,几人乘坐的车路过了一处被撞断的公路护栏,皮斯科示意爱尔兰停车,柚李身边的车窗被降下,能看到路基下翻倒的汽车。 “我的人一直在旁边守着,”皮斯科说,“几分钟前咽的气。” 柚李升起车窗:“走吧。” 车辆驶到一座同样古朴的宅院门前,不同于和琴酒一起打上黑田家时的冷清,藤本家门口跪满了穿戴整齐的男男女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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