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弦月像是西里斯阿尼马格斯形态绷起的微笑的脸,月色柔和,被几点卷云包覆。晚会的收束,以十二个小矮人齐声歌唱着那首荒唐可笑的歌颂“哈利·波特”的情诗落下帷幕,并以此展开了小范围的狮蛇院口唇之争。莉迪亚没有在霍格沃茨念过书,没有调解矛盾的话语权,所以这件事最终变成了莱姆斯单方面的调节。很少有直接表明立场选择为格兰芬多撑腰的教授,因而狮院的同学一边赞颂卢平教授的伟大,一边祈祷着他能多待一段时间。她一点点移除那些情人节的装饰物,刻意放缓动作,在清理完毕后并没有急着离去,反而将五彩碎纸屑攥在手里,揉着那些如同绸缎般光滑的表面。莱姆斯知道,她在等他。今夜,莉迪亚决定陪卢平去巡夜,就算她没有主动提议跟上,他也有这个打算,因为她那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很令他担心。情人节的余烬氛围蔓延到霍格沃茨的每一个角落,连空气中都透着一股潮湿的清香,满目的花枝正从墙边垂落,在融化的雪中成为一道耀眼的风景线,只是一个小小的改良后的魔法把戏。她的步伐放得很慢,细细打量着城堡的每一处,在与他相遇的那个转角时,她别过身,将双手背在身后:“你有收到我的祝福贺卡吗,毛茸茸先生?”“噢,老实说,毛茸茸先生没收到祝福贺卡,MOONY LOOPY LUPIN傻子大笨蛋的月亮脸收到了。当然,我恨他,但与此同时,我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莱姆斯自嘲着,这并不是因为他不喜欢“毛茸茸先生”这个称呼,詹姆也调侃过只是一些“毛茸茸的小问题”,像是怀里揣着一只兔子一样,他只是习惯性将这个悲伤的话题变得欢快起来。“嗯,那个尽职尽责的小矮人沙哑着嗓音唱了,我最喜欢其中的这一句——夏日与冬日都有着令人羡慕的原生的毛皮大衣。很难不联想到你送我巫师袍的用意,是要在我身上夺走什么?”莱姆斯用他作为掠夺者最擅长的技巧,开了个不折不扣的玩笑。“我那天亲眼所见,亲手所触,看起来的确很保暖。如果我每个月圆之夜都采集一点儿你身上的毛,是不是能搓个狼毛毡呢?”她接下了他的玩笑话,让这个夜晚不太难熬。她将手举到半空中,虚晃着想去触碰他的胸口,最终只是轻轻揪了下他的衣领。“当然没问题,但你最好别拔胸口的位置,不然我的心会又痛又冷的。”莱姆斯捂住胸口,夸张地向后仰去,做出一副吃痛的表情,“你今天怎么有心情陪我巡夜了,不早点睡个美容觉吗?”“我没感到困倦,这儿也没有泡花瓣浴的材料。”她想要露出微笑,莱姆斯看到她试着牵引起那根神经的弦,它却异常怠惰,平直的颤抖着,与她带着笑意的上挑的眉眼看起来不大自然。她在说谎,尽管麻瓜妆品交相辉映,掩盖了深重的黑眼圈,线条优美的下颚难以撑住整张脸上缺失的生命力,她的皮肤苍白,看起来像是将时间停留在冰雪中一样,深红色的发尾凝结成唇瓣上勾勒好的“血色”——就像是在海中漂泊多日的水手、船员或是其他被塞壬捕捉、关押、囚禁的猎物,美艳但缺乏生命力。“莱姆斯,我可以听听你讲母亲的故事吗?我很喜欢你父母的爱情故事。”她的声音很轻很甜,不同于平日里为同学指点迷津的时刻,她的眼中泛起一抹海雾。“好啊,我父亲写在书本中的添头故事远远不如现实那样浪漫……”他刻意放缓语气,在弯弯的月亮与星辉交映的夜幕下讲着那些老掉牙的爱情故事。事实上,莱姆斯对于自己四岁前的记忆较为模糊,他一直以为那个咬伤他的狼人是迫不得已失去理智,而在狼人群落里芬里尔推心置腹地为他讲述自己的动机时,莱姆斯第一次有了想要不惜一切手段摧毁一个人的想法,可他已经侵蚀袭击了一个孩子,夺走了一条无辜的生命。他努力回忆着母亲健在时的曾经,父亲辛辛苦苦撑起一个温馨的家,每一个月圆之夜他被关在屋子中,施加上数条保护性魔咒……每当他讲完一个故事,她总是用憧憬的眼神祈求他再讲一个,仿佛他的过去才是她聊以慰藉的精神食粮。他注意着她的表情,她非常喜欢这个故事,仿佛沉浸其中,等他的尾音结束后,又停滞了很久很久,她盯着远处的流云,思绪仿佛已经飘到了另外的地方。莱姆斯竭力思考着将她从想象中拽出来的话语,最终,他选择了最柔和的那种形式:“好了,面包和爱情都会有的,等你有了另一半和幸福的婚姻,记得请我做你孩子的教父,西里斯成了哈利的教父,我一直期待着这样的一个机会。”她回过神来,似是而非的样子,像是麻瓜童话中卖火柴的小女孩在弥留之际见到奶奶时的样子:“母亲的陪伴,真好啊……”有的家是避风港,而有的家是暴风雨,在莱姆斯看来,他亲手让暴风雨的灾厄席卷至曾经的避风港。他无数次把钥匙放进锁孔,深吸一口气,想要感受从锁孔里传来的家的温度,可那个属于他的家已经支离破碎起来。无数个雨夜,莱姆斯停好车,冲向房门,车里的温度让他觉得温暖,却无法烘干湿湿黏黏的衣物。她缓缓唱起一支歌谣,她的声音很轻很亮,他却从她的歌声中听到了悲伤。“There is a castle on a cloud,在云彩上有座城堡I like to go there in my sleep, 我梦中最爱去那儿There is a lady all in white,那里有位白衣仙女(我的母亲)Holds me and sings a lullaby,抱着我唱起摇篮曲She's nice to see and she's soft to touch,她面容和善,动作轻柔She says "Lydia, I love you very much."她说,‘莉迪亚,我非常爱你’”卢平知道她没有遇到父母给予的爱,在学生中也有因战争而失去双亲的孩子,他知道怎样与那些孩子进行交涉,却不知道该怎样让她宽慰一点儿,他没有过这样身世特殊的朋友作为参考,他很想给她一个拥抱,以朋友的方式,但这不合时宜。最终,他试着解析着那句歌词:“在云朵上的城堡,应该是霍格沃茨了,兜兜转转你还是来到了这儿,你所向往的地方,你会找到那个对你说爱的人的,我由衷祝福你。”“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莱姆斯先生。”他注意到她落泪了,但她并没有啜泣,只是放任那几滴泪挂在眼眶,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为憔悴。“不……我不算是好人,我,实不相瞒,我作为狼人咬伤过人,我想我的灵魂已经不完整了。”话从口出,莱姆斯便意识到问题所在,他总是在她面前莫名其妙放松警惕,让她忙得不可开交反过来安慰自己。“我觉得凡事不能绝对化,作为朋友,我会站在你这边说话、为你撑腰,来想出另一种可能的,让我想想……”莱姆斯悄悄望向身旁的她,她假装思考,实则借着甩头的由头将眼角的泪拭净。“你应该能召唤出你的守护神吧?”他握紧魔杖,让它的杖身发出微弱的光芒,但很显然,她并没有过分关注这一事实。“而且,就算你的灵魂不再完整,作为朋友,我也会因为私情,而帮你将残破的灵魂拼起来,就像我曾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她平静的说着莱姆斯难以理解的话语。莱姆斯将它当作一个玩笑,但作为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的尊严,他还是要委婉拆穿这个小把戏:“谢谢你,愿意为我这个不起眼的朋友做到这种程度。虽然我没听说过存在这样的魔咒,但你愿意为我编造出这样的魔法真令我感动。”“嗯,你当作麻瓜魔术就好。”她抿着嘴唇,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我想看看你的守护神,一定是不得了的大家伙吧。”莱姆斯并不介意向她展现自己的守护神,事实上,他早觉得她已经猜到了自己的那只银白色的“雪狼”,他只是想证明它不是只夹着尾巴翻垃圾桶的郊狼。他看到她眼中的憧憬与瞬间亮起的光芒。“嘿,也让我看看你的,我猜是个灵巧的类似于鸟类的棘手家伙。”他推了推她的胳膊肘,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好。”她将魔杖攥在手中,却怎样都无法升腾起银白色雾气。“呼神护卫!”这一次,她集中精力,双手合十做出祈祷的驾驶,发出响亮的声音,魔杖也挥动着剧烈的震颤,可是却雷声大雨点小,只有几点微弱的像是星星眼泪一样的白光撒向了地上,空无一物。“抱歉,我可能有些累了。”“没什么,它可能是被我的狼吓到了。”莱姆斯收起了那句“你可能是个卧底黑巫师”的玩笑话,“等你状态好了,再展示也不迟。”“晚安,莉迪亚。”“晚安,莱姆斯,明天课上见。”心跳加速的同时,不祥的预感铺满了她的心尖。那种感觉,是她的“守护神”莉莉娅传达的强烈讯号,她向禁林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