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长老奔上台阶一瞧,登即道:“这人并非东方不败,虽生得相像,但却是假冒的!” 杨莲亭道:“黄信钟,你要叛教么?” 黄长老冷笑一声:“黑木崖乌烟瘴气,早被你阴谋把持了,我正是忠心圣教,方要铲除你这奸逆!”他有心再要下跪拥立曾九做个新教主,却又怕马屁拍错自讨没趣,原本要说的话又咽回肚子里,只道,“杨莲亭,你害死东方教主,篡夺教中大权,还有甚么好说?” 杨莲亭不慌不忙道:“谁说我害死教主了?”又神态轻慢的环视众人一周,目光最终落到曾九身上。仿佛已瞧出黄长老以她马首是瞻,他问道,“你等敢和我一起去见他么?” 曾九笑道:“我正是来见他的呀。” 东方不败是个什么样的人? 曾九不曾向日月神教中人打听过。 自金铃微微震颤后,曾九已对周遭的一切事物都漠然失了兴趣,她并不在意这号称从未一败的敌手究竟有甚么手段,只拟甫一照面,便刀兵相见,直到将他干净利落的彻底击败,亦或者打死。 她只想知道,那金铃究竟是甚么? 她为什么会来到这些世界里,做这些奇怪的任务? 她是从哪里来?她将要到哪里去? 她究竟是谁? 曾九撒开杨莲亭走进花苑深处那间绣房时,东方不败正身着粉衫,作妇人打扮,在绣棚上拈针走线。她的脚步极轻,呼吸更近乎于无,就这般在屏风旁瞧了半晌。比起她来,东方不败反倒先听到杨莲亭和其他人的脚步声,掐声扭捏问:“是莲弟么?怎么这么多人来?” 说着,他回过头来,露出一张脂粉腻白斑驳的男子脸孔,涂红的口唇犹含着盈盈笑意。 曾九与他四目相视,忽而微微一笑,又轻轻叹了口气。 东方不败有些惊讶,却又转瞬不将她放在心上,只又斜飞眼角瞥向门外更远,拿目光去寻杨莲亭:“莲弟?这是谁?你怎么不进来见我?” 恰时黄长老等人押着杨莲亭走进门来,瞧到他形容,俱都惊诧震怖。 曾九没有回头,只出声问他们:“这是东方不败么?” 黄长老道:“回姥姥话,正是他……只是……他从前倒不是这般打扮。” 其余旗主只是点头,仿佛已不知如何开口,而东方不败却只尖声道:“莲弟,他们怎么敢拿剑架着你?”话音未落,人影已陡然化作一团花影,直扑而来。 黄长老反应不得,正自大骇,眼前忽斑斓一闪,那团粉影中忽似缠上一道紫影,只听叮叮二声,粉紫一团倏而裂开两半,粉的站定在花丛旁,正是拈针的东方不败,而紫的则原地不动,定作曾九持剑静立的袅娜背影。 迎着日光花影,曾九手上那把长剑刃尖透着两点极细的光,仿佛是给绣花针扎了两个孔,而东方不败定定瞧着曾九,左颊上渐渐渗出一道细细的血线,将脂粉染红后,又滴滴沥沥、淌过了下巴。 东方不败这么瞧了好一会儿,问:“你这是甚么武功?” 他的声音不那般尖细了,隐约可见一丝低沉本声。 曾九道:“我这是天下第一的武功。” 不待东方不败再说甚么,杨莲亭忽道:“你与她啰唣甚么?你收拾不了她么?快将她杀了。” 东方不败的注意登即被他引去,柔声道:“莲弟,她……她很是厉害。适才我朝黄信钟戳了一针,给她挡住了,她又朝我刺了两剑,一剑我挡住了,另一剑我只得躲开,不然半张脸都会给她削掉了。” 杨莲亭怒道:“你打不过她么?怎么这点事都办不好?咱们两个今日都要死在这了!” 东方不败哄道:“你不要心急,我定能将你护得周周全全的。” 杨莲亭道:“那你还不动手?” 东方不败道:“我这便动手了。”话音未落,人便又化作一团儿妖艳粉影向曾九扑了过来,曾九原地站定,长剑只微微挪移,并不如何动作,而二人身影亦不交错,东方不败如鬼魅游移,在曾九身边沾扑不定,一触及走,众人瞧不清楚情形,耳旁也半晌听不见兵刃交击声,正自惊疑,却听东方不败忽问:“你来找我,是为了甚么?”他声音虽尖利难听,气息却平定悠长,仿佛正闲谈信步一般。 曾九亦如此从容答他:“我打败了你便走了。” 东方不败道:“既然如此,这终归是我两个人的事,同我的莲弟却没甚么关系。你叫黄信钟将他放了,莫要为难他,好么?” 曾九道:“我不认得他,为什么要为难他?你再不打我,我可便要动手啦。” 东方不败喜道:“那便好了。” 剎那间,粉紫二色终又绞缠在一起。 仍是叮叮二声。 再分开时,曾九长剑又多出两个细孔,而东方不败拈针的右手已断了两指。鲜血淋漓洒在落花圃泥间,那两根指头也不知滚进了那个花丛,他仿佛不知疼痛一般,瞧了手掌一眼,便叹了口气:“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赶旧人。” 曾九沉思一霎,道:“你的武功能练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了不起。我像你这个年纪时,怕还很不如你。你也同常人不大一样,如果是从前的我,一定会觉得你很有意思。我说不定会帮你呢。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她顿了顿,和气地问,“你认输了没有?” 她说些怪话,也不是一天两天,一次两次了。但这一回,旁人不敢表露诧异,她自个儿却愣了一愣,因在她习惯性问出这一句话之前,那脑海中的金铃已然又动了。 仿佛天地皆在见证—— 她打胜了眼前此人,不须任何人再张口承认。 东方不败只道:“你将莲弟放了罢。” 黄长老见曾九神色,终是将杨莲亭松了开,喝令他滚出去。当下除此花苑之内,教中再无人知晓发生了甚么大事,以他大总管的身份地位,想来顺利离开黑木崖并不成问题。眼见杨莲亭离开,东方不败才终于噙起欣然微笑。 他看向曾九,道:“我确实敌不过你。不曾料想,我竟有今日……”他说着,两眼描摹曾九面貌,渐露出一丝淡淡的艳羡,“我自号东方不败……但败在你的手上,也不算甚么坏事。” 曾九道:“我要走了。你不去找你的莲弟么?” 她脸孔上不曾闪露出分毫的嘲弄之色,东方不败不由又笑了一下。 他道:“唉,谢谢你放了莲弟。你不杀我的话,我便要回屋子里去了。我要去坐一坐。”说着,他只朝曾九秀里秀气地微微颔首,便作妇人步伐,缓缓转身去,踱进了屏风那一头。 曾九目送他那颀长却故作娇柔的人影坐定在屏风后朦胧的绣凳上,他似乎又拿起了绣棚,但右手拈针端详半晌,却始终再没落下一分一毫。 黄长老小声凑近问:“姥姥,如何处置他?” 曾九又这样瞧了一会儿,道:“他已自尽了。” 黄长老点点头,忽才愣了,“……什么?” 曾九转过身,背向绣房往来处去,“将此地封了,让他独自坐着罢。” 此间事已了。 她还有最后一件事做。 “去武当山。”她道。
第62章 一个多月的时间仿佛仅一弹指。 冷霜如屑之时,曾九独自登上了武当山。 她足下踏着青石阶板,每隔三十丈,道左便肃立着一个道童,如是渐次向她淡静行礼,将她郑重迎上了山去。 曾九登阶极顶,待踏入太极广场之时,满座成千上万江湖中人俱都静寂,只一齐默默瞧着她。 冲虚道长居中而立,迎她道:“久闻不如一见,曾法王年华正茂,风采摄人。” 曾九接住道人的目光,道:“借贵宝地一用,叨扰莫怪。” 冲虚道:“哪里。” 他话音刚落,曾九已自然而然地问:“那么道长欲同我一较高下么?” 冲虚两眉不动,眸光湛定,微笑道:“法王亲赴黑木崖,将魔教教主东方不败一举刺死,此激浊扬清之善举,乃世人之所共知。出家人习武强身,只为护道,如今甘拜下风。” 曾九并不分辩,只点了点头,回身四下一望。 金铃震颤不住,仿佛隐约间快要引动她腰间长剑的嗟吟,她将它抽出,徐徐垂握到身侧,张口道:“当今天下,我便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剑客。” “谁人赞成?谁人反对?” 她的声音不大,却令偌大广场上众人听得如在耳畔一般分明。 但肃然间,她却没有再瞧向任何一人,而是对着云隙日影,若有所觉般朝天一望。 高天之上,层云如雪,忽绽出一点金光。 蓦然一叮铃响,响彻在万物生灵心头,剎那间不论飞燕、走兽、翅虫,连同千万万人一并情不由己,向天上一望。 金光遍染,辉煌无匹的云霓滚涌不住,隐约间将一道似是非是的大门托出,那门上渐次有二十八道光芒闪烁,勾出青龙、玄武、白虎、朱雀四象。 冲虚道人失态地向前狂奔两步,仿佛意图离天空更近一些,与他一般模样从人群中狂奔出来的,还有林平之,他口中仿佛在说些甚么,但却没有一个人能听得清。 金铃震响中,那天门上的最后七点星宫,恰如曾九体内那七点一般渐次勾连成型,东井、舆鬼、柳龙、七朱、弓素、巨翼、车象毫光大作,那天门向外徐徐打开—— 曾九极目一望,剎那间天地一同,她已轻盈站定在这极目一眺的尽头。 天仍在高天之上,一阵风来,桃花如雪,她听到了细细的铃声。 曾九回首望了望身后那座小楼,循着铃声,走进了桃花林中。这一回,花树不再无边无际,也许走了许久,也许只有一瞬,远远一棵桃花树下多出了一张条案,两个体态轻盈欲飞的少女。 曾九走到二人面前,其中一个向另一个道:“她的铃呢?快给我罢。” 另一个便拿一条红绳在空中打了个结,那结上忽便生出一只金铃铛,兀自动听细响。 头一个少女将那只铃铛取在手中,在面前一张摊开的折册上轻轻一放。再抬手时,却见雪白纸上印出两枚金漆篆字,那少女瞧了一眼,笑道:“中上——恭喜呀,师妹。你是第九个来的,却是头一个打这里出来,能做我们师妹的。” 她这一句话仿佛忽然破开了迷障,曾九怔了一瞬,剎那间已想起了自己是谁。 怪不得她总觉得那么多人名好熟悉……她不是第一次穿越了,她是从蓝星先穿越到了这个能修仙的怪地方的——她也是自愿走进那桃花小楼的,为的就是通过试炼,得到折册上那两个可引她通向成仙之路的金漆篆字。 曾九怔怔半晌,长出了一口气,忽也笑了。 她甜甜问:“我进去了多久呀,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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