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切下的头颅,怀里涣散的瞳孔…… 中原中也的呼吸骤然收紧,就像是有什么诡谲的东西,慢慢抽干了他周围的氧气, 脑内忍耐的神经,逐步拉成一条紧绷的弦。 果然…… 哪怕一秒,都不该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就在中原中也下意识准备夺门而出,去搜寻少女的踪迹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咦?中,你要出门吗?” 菲莉从通往机房的走廊一侧探出头,疑惑地问道。 “……” 赭发少年的背影猛地一僵。 因为背对的关系,菲莉没办法看到自家副店长的表情。 只能感到对方周身紧绷的气息,和身侧用力攥紧地,青筋暴起的手背。 中原中也就这样维持着一个姿势,在原地站了很久。 时间长到让金发少女点担心地皱起眉,从走廊另一侧走了出来,少年才像是收敛起所有情绪般,缓缓松了口气,转过身平静地看向菲莉。 “……没有,只是想起家里好像没食材了,准备去买而已。” 中原中也双目紧紧盯着菲莉,慢慢说道。 唔?食材? 她怎么记得,早上他们才刚从超市抱回了一堆吃的。 此刻偌大的双开门冰箱里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其中一格还专门空了出来,用来放亚当最喜欢的机油。 尽管有所疑惑,但菲莉没有打算拆穿中原中也。 “我知道了。” 金发少女走到中原中也面前,然后猛地拿出藏在身后的东西,往少年的脑袋上一扣。 菲莉拍着中原中也的肩膀,用一种‘儿行千里父担忧’的语气,沉重地说道, “出远门的话——中,外头冷,记得戴上假发。” ……什么发? 中原中也一愣,蔓延在心头的恐慌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压了下去。 他抬手一抓,猝不及防地从脑袋上扯下了一顶黑色的假发。 一顶,假发。 中原中也瞪着手里的黑色假发,总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否定,这是人类真实的头发。” 自律人形机器人抽空从机房里探出头,身后还挂着一堆五颜六色的电缆。 他扫描仪器一样,定定地盯着那顶黑色假发看了一会儿,口中报出了一段相当不得了的结论, “已连接外部数据库搜寻匹配人选,由毛发的纤维间基质和张力细丝可知,这顶头发的提供者为男性,年龄在三十九岁到四十一岁之间,常年加班,异能力者,对萝莉具有特殊迷恋情节,俗称萝莉控。” 中原中也的嘴角一抽。 ……中年男性、四十岁、异能力者,还是黑色中分的发型。 这个形容,是不是有点耳熟? 像是验证赭发重力使的直觉,菲莉又从身后掏出了一条更加眼熟的红色围巾,展示礼物般说道, “锵锵——看!如果不够的话,还有一条长围巾哦!” “……” 中原中也看了看黑发假发,又瞅了眼菲莉手上的红色围巾,突然脑内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可能, “菲莉,这个头……呃,假发和围巾,是从哪里来的?” “诶嘿!” 金发少女骄傲地双手叉腰,“是仙灵大人们送来的礼物哦!” “嗯嗯,我就说嘛,经常和仙灵们联络感情,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的!唔……就是礼物是假发和围巾,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菲莉思索得摸了摸下巴, “是错觉吗?我总感觉这两个东西,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不过算了,正好可以用来当过渡用的头发。” 金发少女一脸理所当然地说出了不得了的话。 中原中也迅速反应过来:“等等,你说用来做什么?!” “当假发啊。” 菲莉说着抓了抓一头柔亮的金发,脸色凝重地说道, “中,我之前就想问了,你到底把我的脑袋放在了哪里?最近,我总在自己的头发上闻到酱油叉烧的味道,经常大半夜被饿醒。” 所以果然,还是把头发全剃了,重新长吧。 正好仙灵大人送来了替换用的假发,就是这个假发的发际线,看着有点高欸…… 菲莉正煞有其事地思索着,忽然感到眼前的光线一暗。 一个温热的气息靠了过来,擦过她的脸颊,在自己的头发上轻轻嗅了嗅。 “有吗?” 细碎的呼吸与耳语似的嗓音同时响起,落在菲莉的耳畔。 被骤然拉近的距离显得过分亲密,以至于当少女本能地侧过头时,正好对上重力使钴蓝色的瞳眸。 鼻尖蹭着鼻尖,近到能看清倒映在对方眼瞳中的自己。 菲莉怔怔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少年。 如同百倍的电影慢放般,看到那双蓝色的眼睛里,缓缓浮现出一道笑意。 清晰地就好像是危险艳丽的黑色凶兽,收起了锋利的獠牙和利爪,朝着猎物露出微笑。 中原中也的手指落在菲莉的脖子上,指腹隔着发丝,像是测量某种尺寸一样,在少女的咽喉处点了点。 控制欲的光芒在他的眼中一闪而过,却被收敛起,漫不经心地说道, “——是山橙花的香气,你闻不到吗,菲莉。” 你闻不到吗,菲莉? 这句话就像是一句魔咒。 在它被鼓动的耳膜传入大脑时,金发少女仿佛真的嗅到了,山橙花绽放的香气。 霸道的气味萦绕在她的鼻尖,占有全部的感官神经。 是有人把氧气抽走了吗? 这样的念头在菲莉的脑海本能地冒出。 呼吸在两人微微碰触的鼻间交缠,仿佛是某种残酷的争夺游戏般,胜者夺走氧气,而败者—— 败者就如同此刻的金发少女,被支配气息,陷入窒息般的奇妙危机中。 想要摆脱的话,就只能主动朝着掠夺者近一点,再靠近一点,从他的气息间、从他的唇齿里去争夺赖以生存的氧气。 中原中也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菲莉。 他没有动,却像极了守在陷阱前的黑色野兽,耐心地等着合心意的黄金,自己扑上来。 气息。 目光。 支配。 如同错觉般,菲莉发现自己的脖子上,那块被中原中也触碰着的皮肤,像是染上了赤炎的高温,变得滚烫起来。 就像是有一条细细黑色颈环,想要一点点缠上她的咽喉。 环住、扣紧、上锁。 然后开关的钥匙,掌控在面前人的手上。 菲莉像是明白了什么般,一瞬微微睁大了蜂蜜色的金瞳。 保护欲、控制欲、占有欲。 这些本该藏在暗处的东西,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巧合,突然就在金发少女的眼前掀开了一角。 菲莉本该感受到威胁才对,本该对危险做出反应才对。 但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张开了双臂,用一种环抱趴趴熊的姿势,囫囵抱住了自家的副店长,左脸颊贴在对方的右脸颊上,使劲蹭了蹭。 像极了毛绒绒的小动物,发现不安焦躁的同伴时,凑过头在他的脸上安抚地蹭蹭。 脸颊相贴的温软触感,让菲莉和中原中也同时一愣。 尤其是后者,像是没有想到笨蛋金毛会突然来这一出,连眼睛都跟着瞪圆了一圈,露出橘色大猫突然被舔头毛的怔愣表情。 那些黑沉的情绪如阳光下的泡沫般,‘啵’地涨破消失,戛然而止。 “……菲莉?” “啊,那、那个,这个其实是——” 金发少女猛地往后跳了一步,瞬间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菲莉有点慌张地比划了一下手势,看上去想要解释,但皱着眉搜寻了半天,都没找到合适的说辞。 最后她索性放弃了挣扎,挫败地手指挠了下脸,沮丧地认错, “抱歉,中,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手脚就自己动了。啊!那个,这个绝对不是推脱的意思哦,就是、就是直觉告诉我,这个时候抱抱你比较好。” “还有——” 菲莉迟疑地停顿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决心般用力一握拳,直直对上的中原中也的目光,认真说道, “我看这边的书上说,同伴在经历过友人死而复生后容易出现不安、焦躁之类情况。所以,中,你不嫌弃的话,我们可以定个‘每日抱抱’的约定哦。” “嗯,就像父母给孩子晚安吻那样,直到你恢复为……” “哈哈……” 金发少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奇怪的声音打断。 中原中也抬起手,突然捂住脸,毫无预兆地低声笑了起来。 少年的笑声越来越大,最终再也无法抑制胸腔中的笑意,让它冲出了喉咙,在屋内回荡。 说那是高兴的笑声,未免又太像叹息。 然而说它是叹息,但听上去,好像也挺开心的? 总之,就是十分复杂。 复杂得某个金发少女只能一脸懵逼地抓着脑袋,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个——菲莉店长。” 一边旁观了许久的亚当语气幽幽地开口,话中充满了正道的光芒, “菲莉店长,你刚才的提议在国外,是典型的职场胁迫性·骚扰行为。由作为上司的你提出这样逾矩的建议,很明显是在剥夺下属的人格尊严和自由选择的权利。” “按照国际最新通过的法规规定,您不仅要承担全部责任,还要赔偿受害人经济损失。” “欸?!是、是这样吗?!” 菲莉大惊失色,上身一个后仰,就要窜得更远, “对不起,中!我绝对没有性.骚扰你的意思,我又不是变态!” “那什么,我收回前言,刚才的提议就当没有发生……” 金发少女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咚’的一声巨响。 中原中也抓起一个果盘,精准地砸在了亚当的额头上。 某个搅局的电灯泡被重力干脆利落地放倒,牢牢贴在地上,保证一句多余的话也说不出来。 中也转过头,微笑地看向菲莉。 “不,我认为这个提案很不错,谢谢你,菲莉。” “嘿嘿,是吗?” 在自家副店长难得真诚又坦率的道谢下,菲莉有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 “啊,不过亚当说的骚扰……” “那是欧洲的法律,跟日本没有关系。” 中原中也满脸正义,言辞凿凿。 “哦……原来是这样嘛。” 异世界的前圣女阁下恍然大悟,发出了“这里的法律真是复杂啊”的感慨。 “所以,菲莉——” 中原中也注视着少女,微微抬起手臂,如同换了一个方式,等待猎物自动靠近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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