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莉亚突然间觉得荒谬。看着自己的黑白照片,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真实存在于此。 她活着,还是已经死去? 如果坟墓里的不是她,那这又是谁的坟墓? ……冠冕吗。 蓦地,安德莉亚的心脏抽抽地痛了起来,好像有根软绳子在不断摩挲着。她产生了一个近乎疯狂的想法。 她要砸开这座坟墓。 这不会是任何人的埋骨之地,它应被摧毁。 安德莉亚张开手掌,挂坠盒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她低下头,陈述着她的想法:“挂坠盒,我要你砸开坟墓。” “汤姆设下许多种防御魔法,凭我的力量根本打不开。但我知道,你一定可以——你是他最强悍的一部分,你们本质相同。” 棺材被打开的那一刻,数不清的黑雾钻出。整片玫瑰园被这些雾气包围,仿佛一下进入阴霾的雨天。 离棺木近一点的内园区,所有的玫瑰都被染上黑色。狂风开始呼啸,每一下都带着利刃,划得安德莉亚两侧的脸颊生疼。 看着周围的异象,她可以笃定了——黑色的玫瑰与冠冕有关。 挂坠盒凝实虚体,站在她的身边,背着手,眼神不明。远处,雷古勒斯站在外园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安德莉亚朝前走了两步,低头看向几乎空无一物的棺木——那里只有汤姆为她定制的黑曜石戒指与冠冕。冠冕不再闪耀,它黯淡无光,显得陈旧。 这是不寻常的,冠冕的缔造者和拥有者是罗伊娜·拉文克劳,这个伟大的女巫给予冠冕华丽的外表。 安德莉亚颤抖着手,挥了挥魔杖,冠冕朝着她飞了过来。她用手接住冠冕,下一秒就被冠冕表面不平整的纹路刺伤。 这是从前没有过的。 她左手的食指和大拇指在淌血,可她没有放下冠冕。冠冕在她的手中微微发烫,周围缠绕着密密麻麻的黑色丝线,上面镌刻的字已经模糊不清。 安德莉亚在心里呼唤着冠冕,手上的冠冕并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它仅仅是件危险的、极具攻击性的魔法器物。 ……而不再是有汤姆·里德尔一部分灵魂的魂器。 安德莉亚的手伤得有些严重,现在的冠冕本身带着腐蚀性的黑魔法。她视若无睹,依然不停呼唤冠冕的名字。 既然冠冕被汤姆重新赋予能量,他一定会重现在她的面前。 在安德莉亚殷殷切切的呼声中,从冠冕内部飘出一团黑雾,黑雾之中藏着一双暗红色的眼睛,凝着血泪。 安德莉亚苏醒的心又再次沉落,她看不清这团黑雾里冠冕的模样。或者,冠冕不能凝成实体,她爱着的模样。 因为冠冕丧失了他赖以生存的情感与人性。所以,他不能凝实身体,他真正成为一个怪物和一件邪恶的黑魔法物品。 这团黑雾开始说话了,它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蛊惑。从声音,安德莉亚听不出一丝一毫的爱与珍惜,只有满满的恶意。 他空洞的声音传来:“戴上我……你可以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我是智慧的象征……我是冠冕……戴上我……乖孩子,你将成为世界上最聪明的女巫……” 面目全非的爱人,暗藏祸心的诱惑。 安德莉亚咬紧牙,不愿意让自己喉咙中的哭泣声溢出。 经年过后,魂器冠冕已经丧失理智与爱的记忆。他认不出面前的人——她是汤姆·里德尔情感的来源,是魂器冠冕以性命相护的爱人。 他认不出。 甚至企图伤害她。 没有人性的魂器,与一件魔法物品何异? 无论对方是谁,冠冕都只会想着诱惑对方、伤害对方。没有了人性,它仅仅只是一件黑魔法物品,仅仅是汤姆·里德尔生而有之的邪恶本性的具象体现。 它的归途是毁灭与终结。 同理,没有人性的汤姆·里德尔,与黑暗共沉沦,他与毁灭殊途同归。 安德莉亚做出了一个极其危险的举动,她将冠冕戴在了头上。挂坠盒想阻止她,她轻轻摇了摇头。 她很清醒。 她明白冠冕会伤害她,却愿意接受冠冕的蛊惑。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在真正意义上接近冠冕。 这是她与冠冕最近的时刻。在她被冠冕伤害的同时,只要她能够保持着理智不被冠冕诱惑,她就能窥视冠冕过往的记忆。 她要找到原因,弄清楚是什么让冠冕变成这样。 冠冕禁锢着安德莉亚的额头,并越收越紧。冠冕勒住的地方已经流淌出鲜血,额头周围的疼痛越来越强烈。 安德莉亚在模糊不清的视线中,看清了冠冕的痛苦,他过去经历的、现在也无时无刻不在经历的痛苦。 漆黑的棺木中,冠冕显现出清隽的模样,呼喊着已死的她。他不接受她的死亡,不断动用魔力,想将她复活。 光芒自她的周身升起,她消失了,徒留下那枚黑曜石戒指。 永失光华,永失其爱,永坠黑暗,永困于此。 冠冕在极致的痛苦中,自我流放,走向毁灭。本体又被极大削弱,他最终成为一件没有理智的器物。 “不……” 安德莉亚的身体滑了下去,她跪在地上,泪水大颗大颗地流了下来。她咬着手背,难以抑制地发出悲切的哀声。 她小声地啜泣着,像一头失去依靠的幼兽。无人能安慰她,无人能拥抱她,无人能接近此时的她。 鲜血滑落额头,流经安德莉亚的睫毛,又伴着她眼中的泪,落到她的衣服上。她满脸鲜血,浑身是血。透过鲜血,再看黑玫瑰时,她终于明悟一切。 黑玫瑰,绝望到极致的爱。 黑色透不进光,仿佛要吸走所有色彩,仿佛这朵玫瑰所有的生机,都被剥夺。玫瑰永不败,可惜是如墨般的纯黑。 愧疚与痛苦要将安德莉亚焚烧殆尽,她现在才知道,自己是这样的可笑——她一直以来都以为,是自己救了自己。 可,不是的。 如果没有冠冕的魔法,她只是一具尸体。一具尸体已经丧失生的权利,又怎么能够穿梭时空呢? 是冠冕救了她。 她的死亡本就带给冠冕以极致的哀伤,她唯一留给冠冕的躯体消失后,冠冕再一次承受着极致的痛苦。 她早该明白过来,对于冠冕而言,她是全部。冠冕毫无保留地爱着她,她却无时无刻不在给予他痛苦与伤害。 她想起了红玫瑰,想起了白山茶,也想起自己一直以来对冠冕的忽视。 在回到英国后,她明明早就发现端倪,却一味地沉溺在汤姆为她编织的温柔幻象之中。她在乎的是那个名叫汤姆·里德尔的个体,而非魂器。 尽管她一直都知道,魂器也是汤姆的一部分。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魂器真正的意义。冠冕,挂坠盒,日记本,黑曜石戒指……他们同样是她的爱人。 他们与汤姆·里德尔并无差别,他们所承受的伤害,同样是对汤姆·里德尔的伤害。 可以这么说,现在陪伴着她的,不是汤姆·里德尔,而是伏地魔——汤姆·里德尔的一部分。所以,面对他时,她总有怅然若失之感。 因为他并不完整。 安德莉亚所爱着的虽然不是那个完整的汤姆·里德尔,却也是拥有冠冕和挂坠盒灵魂的汤姆·里德尔。 安德莉亚的情绪已经到达临界值,她无可避免地迁怒于本体汤姆。一个毫无理智的疯子,如何是她完整的爱人? 他对自己灵魂的分裂,又何尝不是对她的伤害?没有人可以伤害汤姆·里德尔,哪怕是他自己。 ——这不是安德莉亚·怀特的坟茔,而是冠冕汤姆·里德尔的坟茔。当她存在时,这是冠冕与她的安眠之所。当她消失后,这就是冠冕独自的坟墓。 鲜血不断流淌,安德莉亚似乎忘了冠冕在伤害她。她即将失血过多,一旁的挂坠盒替她取下冠冕,并施了一个止血咒。 缓了好久,安德莉亚才恢复过来,她问挂坠盒:“冠冕会如何?” 挂坠盒平静地回答:“随着主体情感的不断丧失,魂器冠冕将彻底成为一件毫无生气的器物——他现在也好不到哪去。” “想要让这片灵魂存活,只有一个办法。” “让他回归本体。” 雷古勒斯站在外园区边缘,沉默地等待着安德莉亚。他熟悉这个地方,食死徒年年都会祭奠夫人。 等待不多时,安德莉亚从内园区向他缓缓走来。 “雷古勒斯,现在我相信你说的话了。”安德莉亚拿着冠冕,走到外园区,对站在外面的雷古勒斯说。 雷古勒斯试探地问:“夫人,您刚才……” “我砸开了它。” “什么?” “我砸开了我的棺材,明白了一些事。” “那么接下来,我们应该……”雷古勒斯问。 “我将兑现我的诺言,让挂坠盒消失。”安德莉亚说,“在此之前,我想看看他的真面目,这需要你的帮助。” 雷古勒斯点头称是。他的心中隐秘地生出一丝雀跃:他信任安德莉亚的为人,也相信安德莉亚会和他一样,在知道真相后,选择光明。 然而他错了。 雷古勒斯以为安德莉亚会保持警惕,在这之后与他一起反抗伏地魔,但他低估了安德莉亚与汤姆之间牢固的感情。 安德莉亚·怀特与汤姆·里德尔之间存在爱,匪夷所思,但确实如此。这意味着,安德莉亚永不背弃汤姆·里德尔。面对汤姆·里德尔——她的爱人时,她很难冷静自持。 现在站在雷古勒斯面前的,不是以往冷静的安德莉亚,不是非黑即白的安德莉亚,而是被情感和愤怒所控制的安德莉亚。 这使得接下来的局面扑朔迷离,甚至再次危及雷古勒斯·布莱克本人的生命。 怀特庄园,七楼。 “雷尔,这是谁?”贝拉抱着手,挑剔地看着雷古勒斯身边的女巫。她似乎见过这个女巫,但这个女巫实在是太普通,她记不清楚。 “是玛格丽特·德库拉尔。”雷古勒斯带着布莱克家族特有的疏离与傲慢说,“夫人的朋友。她想加入食死徒,我带她来见大人。” “她?”贝拉想起来了,她尖锐地笑了声,嘲讽道,“我记得她,一个懦弱的、毫无存在感的女巫。也不知道她走了什么运气,竟然成为了夫人的朋友。” “确实如此。”雷古勒斯说,“不过,大人和夫人之间需要一个传话人,她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好了,贝拉,让我进去。” “呵……”贝拉高傲地抬高下巴,“进来吧,不过,德库拉尔,我警告你,你最好安安静静的。” 三人陆续进入食死徒的会议大厅,这时候食死徒已经到得差不多了。一部分食死徒坐着,一部分食死徒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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