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下凡施恩的天人吧?”旁边的雪千寻跟着附和,“传言天人都住在九十九重天上的长生城,我还是第一次瞧见天人呢。” 旁边的佳人们亦是神色迷离的看向前方,难以自持的往前走近。 “娘亲说过这世上是有仙子的,我原以为是假话,没想到真有仙子啊,仙子来了……” “这仙子好美,我再也没见过比她还美的人……” “仙子是不是来带我们走啊……” 原本团团围绕着教主的佳人们纷纷散开,兴高采烈的朝前方的树下走近。 教主坐在原地,面色阴沉的看着这一幕仿佛是青天白日就被鬼魅所迷的愚昧凡人。 虽然他觉得刚才还对自己一腔痴情的妻妾们转头就被这人一个眼神轻易勾走,令他心情十分微妙,但终于脱离了这群燕燕莺莺的浓重香脂,整个人还是放松了许多。 要是她再迟来半刻,也许这里就是另外一幅场景了。 女子被佳人们簇拥着走进,在他对面姿态从容的落座。 现在情况一下就变了,教主这边空空无人,而对面则是佳人们团团包围,极尽嘘寒问暖,百般柔情体贴。 “仙子,你想,想吃什么?奴家现在就去给你做。”诗诗红着脸,吞吞吐吐,“你喝不喝天泉水跑的花茶?花是我今早才摘下,水是我每日去后山的天泉里亲自接的。” “仙子,你坐的硬不硬?累不累?”雪千寻半蹲在女子身侧,笑颜如花,“奴家去房里把玉丝枕头给你拿出来垫着可好?再给你捏捏肩,捶捶臂?” “仙子,我,我,我给你,”吃的喝的做的都被前面几人差不多包完了,剩下的佳人迟疑许久,才是脸涨的通红结结巴巴说道,“仙子,奴家,奴家给你唱小曲跳舞好不好?” “仙子,我……” 她们像是全然忘了自己深爱的夫君还在对面坐着,眼里心里都只有女子的存在,只要她能对自己说一说话,愿意对自己笑一笑,便是就时死了都甘愿。 可想而知,对面的教主脸色有多么的丰富多彩。 “我只是凑巧经过,便在此坐一坐。”楼兰像是早就习惯这种场景,眉目不动的摆摆手,自然吩咐道,“我不喜欢吵闹,你们都回屋去吧。” 众位佳人一脸黯然,泫然欲泣。 于是她再道:“我与你们夫君说会话儿,过后会再喊你们出来伺候的。” 这下众位佳人才是稍觉满意,纵使心有不甘,百般不愿,却不愿违逆她的话语,只得目光幽幽的瞄了对面的人一眼,才是转身一步三回头的进入屋内。 对面的教主微抽嘴角,很想问出口,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待庭院里只剩下他们二人,教主神色复杂的盯了她许久,才迟迟开口丢来了这么一句话。 “你当真不是妖魅?” 她端起石桌上的茶盏低眉浅抿一口,再看了回去,不答反问:“你见过妖魅有温度?你见过妖魅不害人?你见过妖魅走路靠腿?” 他沉心思虑许久,句句无法反驳。 谁能想到天下第一人还有这一日啊?竟被一个身无武功的弱女子说得一败涂地,不能反击。 不过也只有她才是这般的独特无二,无论做何事,说何话,出现在何地,似乎都是理所应当的。 当真是个有趣至极的姑娘。 本该觉得不快的教主望着眼前全然不知他心中所想,仍是专心品茶的紫袍女子,竟是忍不住的莞尔。 眼波寥寥,眉角弯弯,茶盏氤氲的水汽丝丝腾起,模糊了他细长的眉梢眼尾,分明是春日里最艳的绝色。 楼兰突然瞧见这抹满含无奈又尽显释然的笑容,措不及防的愣了一愣。 纵使她已是无谓美丑之差,却早知这日月神教的教主容貌冠世,非是寻常的庸脂俗粉能够与之一决高下,不料他远比自己所想的还要异彩夺目。 更令人吃惊的是,突见这抹真心实意的笑容后,她的心中蓦然一晃,十年如一日平静的心口,在这刻猛地大跳了一下,发出响亮咚的一声。 她尚未反应过来猛然突跳的心脏,下一刻,竟觉眼睛一疼。 是很小很小的疼意,犹如一颗水滴坠进眼眶里带着微微的麻,这点不值一提的痛意倏忽而过,连点雨过天际的痕迹都没留下,只是令她无意识的慌忙转开了眼。 教主眼尖的瞧出对面的女子躲避的眼神,微红的脸颊。 他惊奇的眨了眨眼。 ——————
第10章 09 === —————— 外间的房门被人冲冲的从外往内推开,急促沉重的脚步声响起,间隙还有婢女的苦声制止。 依窗靠坐的人正拿着一方扇面慢画勾勒,听见这响动,回首斜斜一眼望去。 想来那人是铁了心要闯进面见他,几个区区婢女怎能阻拦,转瞬便见一个粗壮男人出现在珠帘玉翠后,扬手一把掀开珠帘踏着大步子直冲他而来。 他的身后还跟着桑三娘与葛长老,三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他只扫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依旧坦然的继续勾画。 童百熊怒气冲冲的走到他面前,沉声吼道:“教主,这次你必须要替咱们做主了!” “怎么了,童大哥?” 看样子事情不小,一时半会的解决不了,他这才暂时停手,回眸微笑:“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竟连本座的庭院都要贸然闯入了?” 身后跟着的桑三娘听了当即屈身半跪。 她神色凝重的禀报道:“教主恕罪,实在是此事严重,怕被人有心拦着见不到教主,属下等人才一时情急闯入。” 怕被什么人阻拦自不用多说,他也不以为意,也不说让她起来回话,只提笔随手在扇面上点了一朵腊梅。 点完后,他方是轻描淡写的询问:“什么大事让本座的几位长老连请折都不敢写,而执着非要亲自与本座面见诉苦?” 急脾气的童百熊没有多说,转身从葛长老的手里拽过几本册子,直接啪的一声拍到了他面前的小茶几上。 他瞥了童百熊一眼,把手中的浓色朱笔搁回笔架,再拿起那几本账册随手翻了翻。 不过半柱香,他的脸色就顿沉如海。 三人耐心等了好久,只见教主捧着册子沉默,久久不曾下令。 见状,童百熊立刻在桑三娘身边跪下,扬声怒目道:“还请教主明目,定要把这害群之马揪出来施以严惩,以此昭示我教千秋,教主神威!” 葛长老跟随跪下,沉声恳求:“此事关乎我教数百年基业,请教主即刻下令,让杨主管与属下们当面对峙。” 几名心腹都跪在他脚下严声咄咄要他公正以待,个个视死如归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无法再是徇私,只得百般无奈的应承颔首。 他心口分分沉下,对外摆了摆手:“速召来见。” 半柱香后,杨莲亭站在了他的面前,神情惶恐,目光惊疑。 他有心想抚慰面前惶惶不安的人,可手里拿着的账册,脚边跪着的心腹,以及屋外无数翘望的弟子,这一样样都让他无法如旁日般的软声细气同他说话。 在童百熊等人熊熊烈火的目光下,他故意沉脸,冷声询问:“莲…杨莲亭,这几本账册是怎的一回事?” 说完他把手里的账册不轻不重的丢在了杨莲亭脚边,示意他亲自看看是真是假。 杨莲亭第一次看教主对自己这般态度严苛,姿态高傲,仿佛他只是教中一个可以随意打骂的卑贱奴才,整个人都僵了一僵。 他蹲下身把那几本账册捡起翻看。 片刻后,他的脸色瞬白。 他捧着账册满目惶然的看向教主,不知所措。 这副模样显然不需多说,就足以证明了一切。 童百熊从地上一下蹦起,蹦得老高,高高扬起拳,几乎像要一拳狠狠打在他的脸上。 恰巧面前的教主侧目幽幽瞥来一眼,就令他欲打的拳头硬生生变成了直指的手势。 “杨杂…小儿,快说,这些账册是怎么回事?说不明白你今日休想出了这扇门!”顾忌着教主就在面前,童百熊还是咬牙忍回险些脱口而出的脏话,只是厉声逼问他,指着的指尖险些戳着他的鼻尖。 杨莲亭吓得往后大退一步,目光还是习惯的看向教主。 可教主并没有如往日般的偏爱宠信,不需他多说一言一语就无条件的偏信他为他说好话,只是冷目沉沉的旁观着,任由他被这莽撞匹夫指着鼻子质骂。 即使这账册确实与他分不开关系,即使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个局面,可失去教主偏爱的那刻,他还是觉得委屈至极。 他捧着账册站在原地许久不言不语,旁人个个心急难耐,几乎就要暴起了,教主看后心中也急了,便蹙眉冷冷逼道:“快说。” 杨莲亭咬了咬牙,低声承认道:“这账册确是属下所做……” “你是承认了江南与陕西的盐运收银,以及黑木崖的教内生意被你偷拿了四成?”桑三娘站起来径直打断他,一双娇目怒火汹涌,竟显可怖狞色。 近来数月教中的收支频频下降,询问下面的又说生意依旧,她觉得古怪,便想要查一查教中详细的账册,可问及杨莲亭索要却被左推右拦,被磨了几回才给了她一两本陈旧的账册。 她拿回去细细一看,当即发觉不对,立刻转头找到了教中负责财政记录的葛长老。 两人拿出各自的账册联合比对了几日几晚,竟是发现这大半年来各地分舵的收入明明合乎逾期,却有一部分悄悄送进了杨莲亭的口袋里。 她们隐隐觉得应当远还不止,两人便派人悄悄摸摸的从杨莲亭的院子里偷出了其他账册细细盘查。 这一查就了不得了。 于是今日一早她们找到了童百熊,几人联合冲进教主的主院,要教主必须给个说法。 杨莲亭还欲辩解:“属下,属下也没拿到四成,好些也是给了其他香主。” “就是说还有贿赂了?”桑三娘冷笑连连,“杨总管真是好生聪明,也知要用钱财买通他人,才能赚的盘满钵满啊!” 这才发觉说错话的杨莲亭脸色一白。 教主双目凝望他惨白慌措的脸色,只是缄默。 自从两人相好以来,杨莲亭一直兢兢业业做事,踏踏实实的伺候他,用尽了讨好他的法子,是以年后他便把教中多处分舵的生意都交给了他管理。 后来杨莲亭忙得时常出教办事,三番两次连他的约也赶不及赴,总是事后才软眼软语的向他讨饶道歉。 他本以为这人是一心为自己为教里忙碌,原来竟是为了他自己的腰带子忙的分身乏术。 单是一处分舵每月上交的贡钱都有数千百两,何况日月神教的生意广遍大江南北,盐运更是利润丰厚,可想而知这半年多来他是贪图了多少白花花,数不尽的银山金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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