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箱里的马铃薯已经开始“滋滋”作响,盐渍过的鳕鱼在熏架上散发着诱人的焦香,在苏格兰北部一个荒废多年的村落,某个烟雾缭绕的窄小厨房里,阿兹卡班的逃犯和神秘事物司的学者秘密地结为伴侣,而这个誓言唯一的见证者,既非亲属,也非密友。 不会再有第二个这样的婚礼了,小天狼星想,这一定是世界上最荒唐、但也最浪漫的婚礼。 “真好。”他快乐地对伊薇特说,凑过去亲吻她的额头,左手仍牢牢地握着她的左手,“现在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开了,伊芙。”
第25章 因弗内斯每日新闻 坐落在苏格兰最北部的因弗内斯,历史上一直是麻瓜们所认定的高地首府。从詹姆斯一世到玛丽女王,再到后来的克伦威尔和叛乱的詹姆斯党人,都曾在这个饱经战乱的古老城市留下深刻的痕迹。 从因弗内斯往东十五英里左右,有一处麻瓜们无法踏足的村落,那里则是出身苏格兰高地的巫师们决无异议的聚集地——从那个村落中走出来的罗伊娜·拉文克劳,她的名字至今仍在整个魔法界传颂。 这个村落或许有着别的名字,不过当地人只称呼这里为“拉文克劳河原”。 几百年以来,罗伊娜·拉文克劳的故居在悬崖上默默伫立。以这里为中心,无数的传说和故事流传发扬,从而滋生哺育了英国最古老的神秘学。 这片从第一次巫师战争就荒废下来的河原,现在只住着伊薇特和小天狼星两个人。最近的城镇就是距此十五英里的因弗内斯,他们想买些水果和蔬菜都只能幻影移形去那里,再幻影移形回来。 对于阿兹卡班的逃犯来说,这是个再好不过的藏身之地了。 这天早上,小天狼星是在七点整醒来的。 一份叠起来的报纸沉沉地拍在他脸上,使他在半梦半醒时不自觉地呼吸进去一大口刺鼻的油墨气味。他立刻就清醒过来了。 这是犬类的灵敏嗅觉所无法忍受的呛人味道。小天狼星重重地打了个喷嚏,然后将那份报纸从自己脸上扒拉下来。 “每天早上都——”他低声嘟囔着抱怨。 但还没等他说完这句话,床对面的壁炉中火光一闪,第二份报纸也“嘭”地窜了出来,准确地飞往小天狼星的方向。 这次他及时地伸出手将它拦截了下来,又在床边拍打几下,扑灭了报纸上沾着的火星。 一份《预言家日报》,一份伊芙会看的《独角每日新闻》。小天狼星将这两份刚送达的报纸扔在自己那侧的床头柜上,翻了个身朝向自己的妻子。 伊薇特背对着小天狼星,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和学生时代一样,她还是会在睡前将长发编起来。蓬松但牢固的辫子顺滑地从肩头垂过去,让她显得比醒着时要柔软得多。她的肩膀随着呼吸缓慢起伏,露在外面的手臂皮肤上残留着浅浅的绯红痕迹,看起来格外惹人怜爱。 小天狼星盯了一会儿她熟睡的背影。 他喜欢这样平和的毫不设防的伊芙,却又觉得她这样看起来好像是个寂寞又可怜的小姑娘,因为早已在漫长的岁月中习惯了孤身一人,所以谁也不去依靠。 他慢慢地蹭过去,从背后抱住她。 伊薇特揪着被子在他怀里翻了个身。她似乎是醒了,但眼睛还闭着,额头抵着小天狼星的胸膛,口齿不清地问:“我的报纸已经送到了吗?” “是啊,”小天狼星把下巴搁在她的发顶上,懒洋洋地说,“七点钟准时把我拍醒了。你不能把收件地址改到客厅的壁炉吗?” “谁也没要求你睡在这儿。”伊薇特睁开眼睛,扬起头亲了亲他长出胡茬的侧脸,笑着说,“我订报纸的时候身边的位置还是空着的,一醒来就能摸到报纸,方便极了。” “现在你只能摸到我了。”小天狼星说,“你对此有什么不满吗?” “暂时还没有,亲爱的。”伊薇特挣脱了他紧紧圈着自己的手臂,从床上坐起来,将垂在肩头的蓬松发辫甩到颈后,回头朝小天狼星微微一笑,说,“只要你能把我的报纸递给我,我就没什么不满的。” 小天狼星也坐了起来,靠在床头,将那份《独角每日新闻》扔给她,自己则展开了《预言家日报》的第一版。 这时壁炉里再次闪过火光,伴随着“嘭”的响动,第三份报纸直直地朝小天狼星的脸飞过来,所幸被他手中展开的报纸挡了一下,只砸到了他的小腹。 “我发誓,”小天狼星将《预言家日报》搁到旁边,一边去解捆绑着报纸的麻绳,一边对伊薇特严肃地说,“如果有一天从那个壁炉里飞出来一本硬壳书,我绝对要带你搬去朝西的那间小卧室。” 伊薇特抿着嘴笑得停不下来。 “《旧星图学术期刊》——”小天狼星扫了一眼那份报纸的标题,就把它递了过来,“显然是给你的。” 她接过期刊,翻开扉页扫了一眼目录,就放在一边,准备去浴室洗漱,为上班做准备了。 遗憾的是,新婚假期并不属于像她这样瞒着魔法部私下宣誓的女巫,所幸没人能看见她手指上那枚用咒语凝聚而成的婚戒,谁也不必知道她已悄悄成为了阿兹卡班逃犯的伴侣。 “所以,告诉我,夫人(Ma’am),”小天狼星靠在床头懒懒地问,“今后还会有更多的期刊在每天的七点整送达这里吗?” “每天都有。”伊薇特回答说,“但是,别担心,我今天就去把收信地址改成客厅的壁炉。” “这才是我的伊芙。”小天狼星说,“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伊薇特刚走到卧室门边,闻言停住脚,朝小天狼星举起左手,晃了晃空无一物的无名指。 “当然。”她微笑着对他说。 傍晚时下起了大雨。 伊薇特推门进来,站在门口的脚垫上抖落大衣上的雨珠,将湿漉漉的黑雨伞靠在墙面上,又重重地打了两个喷嚏。 从魔法部出来时是艳阳高照,谁知幻影显形到因弗内斯却是大雨如注,只不过从花园外走到小屋木门这么一小会儿,她的头发都被打湿了,冰凉的雨水从肩头垂下来的发梢淌进衣领里,冷得她脸色都有些发青。 “坏消息。”她言简意赅地对小天狼星说。 小天狼星接过她握在手里的一大卷羊皮纸,听到她说“坏消息”,连忙展开羊皮纸读里面的字。 伊薇特趁着手空出来的这一会儿给自己施了个魔咒,使被大雨淋湿的长袍重新变得干燥,然后她一把夺回了小天狼星拿走的那卷羊皮纸。 “不是这个,”她用责备的口吻说,“这是我工作要用的资料。我说的是今天在电梯里听到的——” “什么事?”小天狼星焦躁地问。 “三强争霸赛今年重开了,”伊薇特说,并且这次没等小天狼星打断她,就将后半句话也毫不留情地抛了出去,“......就在霍格沃茨。” 小天狼星正朝她展开一张不知从哪儿召唤来的厚毯子,听到这个消息,震惊得连自己在做什么都忘了,手里拎着毯子,好一会儿都没有披到伊薇特肩膀上。 伊薇特只好自己矮下身子,钻到他双臂间展开的毯子里,就着他的手裹了一下,这才觉得暖和一点了。 “简直不可理喻!”从门厅往里走的时候,回过神来的小天狼星恼火地说,“这么重要的赛事,之前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漏出来?这有什么好保密的?难道学生和家长都不需要为此提前准备吗?!” 伊薇特裹紧毯子坐在沙发上,默不作声地听着他发牢骚。 “霍格沃茨!你敢相信吗?邓布利多居然会允许这种事!”小天狼星愤怒地将一杯冒着热气的可可塞进她手里。他的动作很大,杯子里的热饮料几乎溅了一半到她的毯子上。 伊薇特明智地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意见。她悄悄地从毯子底下伸出魔杖,将洇开的深褐色液体吸干,虽然心里不免觉得有点可惜,不过滚烫的瓷杯被她捧在手里,还是挺暖和的。 三强争霸赛是有着几百年历史的传统赛事了,在能保证安全的情况下,重开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哪有小天狼星表现出来的那么夸张? 只是这个时机实在不算好......但凡神秘人的威胁不是像如今这样迫在眉睫,她相信,小天狼星肯定就不是这种如临大敌的态度了。他说不定会是为此最兴奋的那一个。 “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魔法部的官员......裁判和设置项目的巫师......”小天狼星仍然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愤慨而有力地挥动手臂,恼火地说,“那么多人会进到霍格沃茨,谁都可能和伏地魔有关联——想想看,就在哈利身边!” 伊薇特决定不去插嘴,只是窝在沙发里,珍惜地小口啜饮着剩下的小半杯热可可。小天狼星的毯子和热可可提供得很及时,她觉得自己用不着再喝预防感冒的魔药了。 “部里有什么动静吗?”小天狼星这时突然刹住脚,看向伊薇特,“就算对外要保密,总不可能连部里的人都毫不知情,你怎么直到今天才知道这件事?” 他站在昏黄的吊灯正下面,灯光在他深邃的五官上投射出高低不平的阴影,使他看上去显得阴郁而凶戾,像是一头警惕的独行的狼。他这样突然停下,凶巴巴地盯着人瞧,乍一看还挺吓人的。 伊薇特轻轻地晃了一下魔杖,使插在吊灯上的蜡烛又多点上了几根。屋里变得明亮起来,小天狼星脸上的线条好像也柔和了一点。 “从去年开始魔法体育司就一团糟,”伊薇特随口回答,歪着头打量了他几眼,又敲了敲魔杖,从厨房里召唤了一束风笛铃兰,使其直接飞向小天狼星怀里,一边慢吞吞地说,“我一向都躲着那层走,还以为他们只是在忙世界杯的事儿。” “这也难怪。”小天狼星嘟囔道。 他全神贯注地在思考三强争霸赛重开的消息,压根没注意到伊薇特隔空给他塞了些什么。他一边沉思着,一边熟练地把在自己怀里撞散的风笛铃兰归拢起来,还甩掉了花束根茎上沾着的水,然后单手抱着那束花,重新开始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他这会儿已经不像是刚才在光影中显得警惕凶狠的狼了,反倒像是一只在花堆中胡乱打转的傻乎乎的大狗,满不在乎地任由花朵挂在自己的皮毛上。 “要我说,”伊薇特忍着笑,一本正经地接着说,“在举办世界杯的同年重开三强争霸赛,没有比这更愚蠢的决定了。还嫌英国不够乱吗?” “我就是这个意思!”小天狼星激动地挥舞着花束说。 他这会儿才发觉自己手里拿着一束花,一时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好笑,表情古怪地张了张嘴,最后只是走过去将那束花重新插回厨房的花瓶里,然后又继续回到客厅里,烦躁地走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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