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兹卡班时做过的许多噩梦中,她的身影就曾无数次地消散过,或是同詹姆和莉莉一起,被无数道骇人的不详绿光吞没。即使从摄魂怪的监视中逃了出来,他也总是梦到她孤身一人,踏着星光走入不见尽头的黑暗甬道,不声不响,也不回头,最终逐渐融入那片宛如地狱的残酷阴影。 小天狼星只有注视着她的时候,才会觉得她是活着的、存在的。 卧室里安静了很久。 透过窗帘缝隙进来的暗淡光线似乎比伊薇特最初醒来时亮了一点,但房间里还是朦胧不明。家具从黑暗中浮现出大致的轮廓,像是蛰伏的猛兽,从每个角落对醒着的人投来充满恶意的凝视。 在一片混沌和晦暗中,伊薇特听到小天狼星略显沙哑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来。 “你一次都没想过要问我,是不是?” “什么?” “问问我愿不愿意抛下这里的一切,带着哈利跟你回希腊。” 伊薇特的喉咙里发出一声近似哽咽的含糊声音,像是破涕的笑音,也像是转瞬的低泣。她沉默着,不说话。 没想过吗? 想过的。 想过离开英国,想过逃出战争。远离伏地魔和食死徒,远离星辰的预言和既定的命运。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过完平静而安稳的下半生。如果他想带着波特家的那个男孩,她也愿意同他好好相处。 希腊。非洲。南美。东洋。 伏地魔的爪牙决不可能延伸至世界的所有角落。他们能去的地方有那么多,哪里都比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的不列颠群岛更好、更自由。 但,那之后呢? 永远逃亡、永远担惊受怕吗?永远在梦境中承受着已逝之人的责问,永远羞愧地回避他们无言的凝视吗?永远在灵魂上保留一个无法弥补的空洞和缺口,从此之后的每天每夜,都只能活在深重刻骨的自我厌弃中吗? 她不能那么活着。她知道小天狼星也是。 ——你愿不愿意抛下这里的一切,跟我一起逃离英国? 多简单的一句话啊。 可她问不出这么残忍的问题,也没法让小天狼星去回答这么残忍的问题。他们身上都背着血海深仇,往前迈的每一步,都是由父母、亲友和所爱之人的血肉堆砌而成。 他们就是踏着这样一条路,从过去走到了现在,还将要走到伏地魔面前——即使不能亲手将债一笔笔讨回来,也要坐在特等席上,亲眼见证他的惨败。 …… “再睡一会儿吧,小天狼星。”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伊薇特轻声说。 她的语气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只是还残留着几分无法掩饰的疲惫。她的双脚无声地落至地板,从床上站起来,又随手在肩头罩上一件轻薄的披肩。 “你要去哪儿?”小天狼星问。 伊薇特闻声回过头,在静谧的黑暗中朝他微微一笑。小天狼星看到她的那只本属于自己的灰色眼瞳,深冷而寂静,雾霭般捉摸不透。 “天还没亮,”他听到她说,“我去看看星星。”
第57章 赠予之物 11月的某天傍晚,小天狼星风尘仆仆赶回了布莱克老宅。 他最近在追踪卡罗兄妹,差不多已有两个星期了。从伦敦到剑桥,再往北到曼彻斯特,直到前几天,才在利物浦掌握了他们的确切行迹。 食死徒在利物浦联系到了一些激进派的年轻吸血鬼,企图将他们拉拢到伏地魔的阵营。为了破坏了他们之间的盟约,小天狼星可是在暗中费了不少功夫。 简而言之,他想方设法用咒语炸毁了港口的三间仓库——里面贮藏着食死徒用来跟吸血鬼做交易的高级魔药。 虽然他自始至终都没在卡罗兄妹跟前露过脸,但食死徒们肯定知道是他做的。毕竟在这将近半个月的追踪和反追踪过程中,双方已经有过好几次交火了。 炸毁仓库之后得到了从爱丁堡赶来的唐克斯的接应,他相当顺利地驾驶着早就藏在码头下的摩托艇,从爱尔兰海绕过大半个威尔士,确认过彻底摆脱了食死徒的跟踪和纠缠,才在加迪夫登陆,幻影移形回到了伦敦。 走进格里莫广场12号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初冬的季节,太阳落山很早,天色也已昏暗。门厅里也没亮着灯,整栋房子都很安静。 孩子们回霍格沃茨上学之后,凤凰社不开会的时候,布莱克老宅总是这样的沉默而阴森,如同死寂的坟墓,没有一丝生机。 小天狼星也懒得去点亮走廊的灯,或者燃起客厅的壁炉。 他在一片昏暗的门厅中径直向前,大步蹬上吱呀作响的木质楼梯,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独属于他和伊芙的最顶层。 这层的走廊同样是漆黑的。 但从楼梯转出来,就能看见一束并不明亮、却格外温暖的灯光,从半开的卧室门中照射出来。细小的尘埃在光束中静默漂浮,柔和的光线映在灰扑扑的地毯和墙壁上,形成一块方方正正的橙黄光斑。 这暖色的光斑也落进他那只完好的独眼里,点亮了他深灰色的沉郁眼瞳,使他原本的疲倦神情变得柔和而富有生气。 小天狼星大步朝卧室走去。 他用力推开门,同时高声宣布:“我从利物浦给你带了礼物!” 木门撞在墙上发出“砰”的响声。伊薇特其实早就听到他上楼的脚步声了,却还是被他突然闯入的动静吓了一跳,用责备的眼神看向卧室门口。 小天狼星一进门就甩下背在右肩的那个帆布包,低头从里面胡乱掏出了许多东西——几件换洗的长袍、好几卷皱皱巴巴捆起来的羊皮纸、一小袋因为发潮而黏成糊状的猫头鹰食,还有一块有铅笔盒那么大,已经被啃掉了一个角的巧克力砖头。 经历过长途海上旅行的帆布包散发出发霉般令人不快的微腥气味。站在六斗橱前的伊薇特闻到这股味道,不由得微微挑了一下眉。 小天狼星人比他的帆布包好不到哪儿去。 他的外袍和头发都脏兮兮、灰扑扑的,面容看上去疲惫而憔悴,下巴上冒出浅浅的胡茬,狼狈得像是桥洞底下的流浪汉。但那只深灰色的眼瞳却熠熠闪光,看上去骄傲又快活。 伊薇特无声地叹了口气。 “欢迎回家。”她说,但并没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去,只是隔着床投来好奇的视线,问,“你给我带了什么?” “格雷琴·夏普写《人鱼港口与海之歌》时的手稿!”小天狼星专注地从包里往外掏东西,同时兴奋地说: “你收藏了很多她的诗集,是不是?古典派最后一位吟游女巫——我常听你提到她。所以我猜你肯定会喜欢......在回声剧院附近的一个收藏家那儿买到的......相当阴险的巫师商人,不过确实有不少好东西——” 他找得不耐烦,干脆拎着帆布包的底儿抖了抖。 更多零碎的东西稀里哗啦地落下来,在他脚边的地上堆成一个垃圾堆似的小山。一只断断续续闪烁着嗡鸣的窥镜掉在地上,滴溜溜地滚到了床底下,他也没去理会。 伊薇特又抽空看了他一眼,这次目光在他脚边的破烂上停留的时间更久,嘴唇动了动,似乎有句“你别乱丢东西”就要冲口而出,可到底还是忍住了,什么都没说。 包里的东西都差不多倒空了,小天狼星这才摸到藏在最深处的那个狭长铁盒,于是小心翼翼地把它从帆布包里抽出来。 “啊哈!”他发出胜利的叫喊,高兴地看到这条铁盒仍然完整无缺,没有在颠簸曲折的旅途中被剐蹭到一点。 小天狼星拿着这个细长的铁盒走向伊薇特。他直到这时才注意到,妻子身边有个摊开的行李箱静静悬浮着,箱子里已经装了大半外出旅行的用品和衣物。 “你要出门?”他怔怔地问。 “去巴厘岛。”伊薇特说,一边用魔杖点了点走近的小天狼星的肩膀,低声念了一句“清理一新”,使他经过长途海上旅行的外表和长袍都变得整洁干净。 然后她才从小天狼星手中接过那个细长的铁盒,顺势凑近他,仰起脸,在他干裂的嘴唇上轻盈而迅速地吻了一下,对他露出微笑。她低头看向手中的铁盒,推开盖子,用格外小心的轻柔动作从里面取出一卷羊皮纸。 “巴厘岛?”小天狼星在一边茫然地重复道,“印度洋的那个巴厘岛?” “就是那个。”伊薇特含笑说。 她以一种既怜爱又崇敬的目光凝视着那张展开的陈旧羊皮纸,伸出食指,慢慢描摹着纸上的每一个单词的墨迹、每一个字母的笔锋,甚至是每一个并不饱满的句点。 “真是美丽。”她着迷地低声感叹,“如此典雅......如此含蓄......我从没见过比夏普夫人更擅长在曲调中运用古代魔文的吟游女巫。没被打磨过的初版手稿要比流传下来的作品更加质朴纯粹......你读读这一句,小天狼星。看着她的韵律和笔锋——感觉到了吗?和我现有的那本诗集中的波动是不一样的。” 小天狼星的手指被她捏着放在羊皮纸的表面,去触碰那行蕴含着优美魔力的文字,他此刻的注意力却全然不在其上。 “可是,”他只是盯着妻子的侧脸,困惑地问,“你不回希腊,反而要搬去巴厘岛吗?” 伊薇特沉浸于从文字中不断涌出来的魔力波动,没有理会他的问题。 她这么喜欢这份礼物,小天狼星这会儿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不得不耐着性子等她慢吞吞地读完了诗稿的第一小节,这才伸出手盖住那张羊皮纸,切断了文字和伊薇特之间的那种电波般的联系。 伊薇特不满地抬起头来看他。 “你不搬回希腊吗?”小天狼星又问了一次。 “我又不是要搬家。”伊薇特说。 她似乎是被小天狼星的这个问题所提醒了,瞄了一眼还没装满的行李箱,轻轻地吐出一口气,颇为遗憾地将手稿小心卷起来,重新收回那个狭长的铁盒子里。 “我去那儿看望一位朋友。”她接着说,用魔杖指挥一件米色的亚麻长裙折叠起来,落进行李箱中,平静地告诉他,“——黛西·泰勒。也许你还记得她。” “没印象的名字。”小天狼星如实说,回想了一会儿,又迟疑地问,“是在学校时,总跟你走在一起的那个金发的姑娘?” “就是她。”伊薇特说,“她从霍格沃茨毕业之后,在雅加达的巫医学院学习了六年,现在在巴厘岛做治疗师。” “我记得你和她一起来看过我陪詹姆打的那场魁地奇训练赛。”小天狼星笑嘻嘻地说。 伊薇特挥动魔杖的手一顿,转过头看向小天狼星。 “你认真的吗?”她好笑地说,“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要继续和我争论这件事?——我告诉过你了,我那时不是特意去看你的。看在梅林的份上,我甚至都不知道你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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