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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没想到会有这么详尽的答复，我连无功而返的想法都有了，结果居然出乎意料。 天元大人的话直接佐证了我先前连调查带猜测的绝大部分事情。 我心中有了决断。 “原来是这样吗……很感谢您为我解惑，那么……”我顿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脑海里的想法，语带试探，“天元大人是想要从我这里获得什么呢？” 天元是个好人，甚至是个心怀个咒术界的大好人，这毫无疑问。 他布下了一个偌大的结界，圈定了整个霓虹，让世界的其他地区受到咒灵侵害的可能性大大减小。 但是同时也圈定了自己。 我不认为他是一个会无条件为我解惑的人，尤其是他看起来并不意外我的到来，仿佛等候已久。 ——他一定是另有所图。 听到这话，天元遍布沟壑的苍老脸皮挤出一个凄凉的笑来。 “如果可以的话……”他面向前方，放空了自己的思绪，目光没有落点地看向百年如一日的薨星宫结界，喟叹着。 然后以一种轻飘飘的姿态掀起我心中的惊涛。 他说：“结束我的生命吧。”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独自守在空荡荡的地底，不见天日。 比起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口不能言的人来说也好不了多少。 唯有……一点微末的结界感知力尚在，可在千百年的孤寂侵蚀下，他的精神早就崩塌了。 可是为了维持着咒术界的运转，天元只能默默在地底坚守着。 咒术界的高层都巴不得永生，试图让自己活得久一点，再久一天，但是对于天元来说，这无疑是一种折磨。 ——因为“不死”的咒术，并不是“不老”。 “同化之日将近，到时候我的身体和术式被全然更新，又要进入一个新的五百年。”他说。 厌倦与疲惫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 “那咒术界依托于你的结界又要如何呢？”我看向那个身形佝偻的老人。 辅助监督的帐、各种各样的结界……到时候又是否可以安然运转？ 天元依旧保持着目视前方的姿势：“咒术界已经在我的庇护下安然了千年，但是不要忘了，在我之前，咒术界已经存在。” “我不过是让他们恢复到原本的样子罢了。” 我沉默了。 被咒术界虚假地供养了无数个日月，其实只能呆在地底的薨星宫一步不出，无人陪伴，无人消遣，无人在意。 只有每五百年，咒术界给他送进来一个“星浆体”，然后以一种不容拒绝的“一切为了咒术界的安稳”的态度，迫使自己进行同化。 反正他已经年老体衰，反抗不过，身边也无人可以帮助他。 天元明白，这只是一种变相的软禁罢了。 我的心里惊涛骇浪，且在他说出请求的那一刻，我顿生一种无比强烈的预感。 很突兀的，和违和的，很不合时宜的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我的潜意识，我的情感，我的本能都在抗拒这个条件。 ——就好像答应了他，就会发生什么难以预料的、偏离轨迹的事情。 但理智却觉得很奇怪。 明明我并不关心，这也不是我的想法，我也不会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甚至还是为我解惑的人产生什么恨意，但就是不愿意。 他不应该死。 明明理智告诉我答应也无所谓，我也不是什么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的性格。 但是在那一刻，我的情感，我的意志都对此表达了强烈的拒绝。 ——这种突兀产生的东西，真是蹊跷啊。 我如实地说：“我不能答应你。” 我并没有说出心底突兀产生的感觉，只是换了一个看起来正常的说法：“如果我让你死了，那么整个咒术界都会通缉我。” 我暂时不清楚这种情感产生的缘由。 “天元大人，可以换一个交换条件吗？” 天元惨然一笑，他以一种“果然如此”的表情，费劲地摆了摆手说：“不必了，如果你有一天能挣脱束缚，那么请了结我的生命吧。” 他说的是“挣脱束缚”。 ——我当时刚刚听到，只以为他说的是咒术界的“束缚”。 但是直到后来，我才发现…… 这种“束缚”无可避免，是自我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存在，并且在觉醒咒术之后愈加深重，愈加不可违的“规则束缚”。 ＊ 弄清楚想要了解的东西以后，我离开了薨星宫，回到了高专的宿舍。 刚一踏进宿舍门，就看见门口蹲成好大一团的眼熟白毛。 我：？ 我有点费解：“五条悟？你蹲在我门口做什么？” 五条悟转过头来，一张脸难得没有戴上那副天桥算命先生同款的小圆墨镜，整个人顿时美貌了不少。 他眨巴着蓝色的大眼睛，在见到我以后突然无比浮夸地揉了揉不存在的眼泪，控诉道：“你干什么去了！” 刚刚从薨星宫出来，就被劈头盖脸一通指责，我一脸茫然。 五条悟见面前的少女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是什么事，顿时更愤怒了。 “你已经两天没回来了！两天！” “怎么，觉得我很丢人是吗？居然直接躲着我躲了这么久！” 两天前发了那句“况雾可喜欢我了”，五条悟虽然嘴上不说，在其他人提醒况雾也在群里时，他还有一种微妙的羞恼。 不仅撤回了消息，还退了群。 但是没过多久他又重新加回了群。 虽然当时被家入硝子他们嘲了，但是五条悟向来脸皮厚，他才不在乎其他人怎么想。 他只在禅院况雾的面前格外在乎自己的形象。 虽然丢人，但是五条悟有有一种微妙的希冀——况雾她又会说些什么呢？ 但是……但是！ 她居然什么都没说！ ——是他已经让她感觉到丢人了吗？！！ 五条悟越想越生气，还有一点不易察觉的、被刻意忽略的难过。 种种复杂的情绪混杂在一起，五条悟一股热气上脑，决定亲自找她问个清楚。 然后被挡在了女生宿舍楼门口。 家入硝子和庵歌姬用一种看变态的眼神看着他。 于是五条悟废了一点功夫，瞄准禅院况雾的窗户翻了进去。 没见到人。 连续两天都没见到人！ 五条悟出离愤怒了。 ＊ 听完他的控诉，我：“……” 明明感觉和天元的交谈没有过去多久，怎么一出来过去了这么久？ 我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天元可以在薨星宫待上这么久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地方还会模糊人对于时间的概念。 我看着他。 房间里一片黑暗，走廊透过的灯光投射进一片黑暗的房间，照亮了一小片地方，而我挡住了一部分的光亮，投下一片深色的痕迹。 五条悟的大半个身子都隐没在阴影里，唯有一双宛如蓝宝石般明亮通透的蓝眼睛定定的看过来，透露出一片明亮的色彩。 我突然有点恍惚。 第111章 亲吻与智障 也不知怎么的，以后很多年我想起那个场景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是因为夜深的高专难得平静，我被安逸的氛围裹挟了脑海。 还是因为五条悟隐在阴影中却不容忽视的强烈存在感，以及那双永远不变的湛蓝色眼睛。 ——那双在多年以前，我第一次被带去五条家，站在庭院里遥遥地看，那一瞥而过，就令人念念不忘的蓝色眼睛。 那一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然后，我做了一个无比冲动的、失礼的、没有过多考虑的举动。 我走近了他。 在没开灯的房间，在一小片走廊投下的光亮里。 我示意他弯下腰。 五条悟：“你要说什么？事先声明不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等等，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不用这么小心谨——” 他突兀地停住了话音。 侧脸上传来软软的触感。 连同这种触感一起袭来的，是禅院家专门供给主家的、禅院况雾用了多年的熏香气息。 非常浅淡，仿佛一片轻飘飘的云。 这片云看起来高洁无比，常年挂在高高的天空之上，明明就在眼前，却遥不可及。 五条悟总是会想：这片云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但是每次他一靠近，云就被他飞奔而来时，搅动影响的气流打散，然后以一种更加缥缈的姿态从指尖离开。 然后今天，这里，这一刻—— 云自己飘过来了。 很短暂，一如这个一触即分的亲吻。 五条悟缓缓睁大了眼睛。 但是他却觉得目眩神迷。 一直以来，因为六眼而高度运转多年的大脑就像生锈的齿轮，顿时宕了机。 什么咒力流动，什么计算，什么御三家，什么总监部……通通忘了个干净。 现在他满脑子都只剩下侧脸的清浅触感，和鼻翼间的熏香。 等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顿时一股热气从心底蒸腾而上，几乎是在瞬间就满脸通红。 片刻后。 宿舍楼窗外闪过一道银色的流光，速度太快，几乎让人怀疑是不是看错了。 明明来的时候还是一脸怒气冲冲半带着质问的五条悟，现在却几乎落荒而逃。 ＊ 没过多久，夏油杰那紧紧锁住的窗户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窗户碎成了一片片锋利的玻璃，簌簌地落了一地，月光投进房间，通过细碎的玻璃在天花板上倒影出一片粼粼的光亮。 然后刚刚换上睡衣，咒灵都才召唤了一半的夏油杰站在窗子的不远处，和这个该死眼熟的可恶白毛面面相觑。 夏油杰：“……” 五条悟：“……我要说是因为没看路不小心的你信吗？” ——堂堂六眼，居然好意思说自己“没看路”。 夏油杰只当他在放屁。 “等等，杰你别冲动！别冲动！万一打架动静太大了把夜蛾惊动就不好了！！！” “悟，我给你一分钟，解释清楚。”夏油杰强忍着怒气攥紧了拳头，只要五条悟说出一个不好来，他就一拳头挥过去。 这几天一直在帮五条悟做任务，好不容易做完了，前几天这个狗逼又不知道抽的什么风，居然要溜进女生宿舍！ 被硝子她们抓包以后，不但不知悔改，反倒变本加厉，直接把这两天的任务再一次丢给他，然后丢下一句“要找况雾问个清楚”就一走了之。 这两天他早出晚归，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咒术师，恐怕对这个白毛的怨气都要诞生一只特级咒灵了。 现在夏油杰好不容易再一次做完了，晚上十一点才回的高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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