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容舟站起身,木着脸看向仆役,“瓜尔佳宣齐呢。” 仆役苦着脸道:“老爷,他、他被衙门的人带走了。” 如今府中有没有能主持大局的,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哦。”容舟垂了垂眼,“东西放下出去吧。” 仆役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整个灵堂内只有他一人——博尔济吉特氏身边的陪嫁丫鬟还在顺天府。 容舟打开食盒,看着里面白粥和一碟咸菜毫无食欲,尽管他这些天也没吃多少东西。 灵堂白的晃眼,风一吹纸就呼呼响,像是一只会吃人的凶兽。 容舟靠着墙柱坐下,紧了紧被风吹鼓起的衣袖,忽然间在暗袖的位置摸到一颗硌人的豆子。 他动作微顿,放下整理袖口的手,偏头望着灵堂棺椁出神。 瓜尔佳宣齐,就是那小道士的阿玛,半月前新纳了一房小妾,宠了几日就抛之脑后,结果谁知道那小妾是个心气儿高的,见失了宠,便不知从何处买来一贴毒药,将后院里其他小妾都下了个遍。 “只是可惜了那孩子……如今已经回去府中奔丧去了吧。”宋嬷嬷心生怜悯,说着便叹了口气。
第20章 干饭第二十天 三日后。 瓜尔佳宣齐被罚了杖刑,革职永不录用,下毒的小妾没等上头旨意下来,就一头撞死在了狱中,至于尸体,被随意扔进乱葬岗,不许旁人为她敛尸。 树倒猢狲散,瓜尔佳家一夜之间奴才嬷嬷跑了大半,连后院那些莺莺燕燕见势不对,也卷着家当跑路了。 等瓜尔佳宣齐一瘸一拐回到家时,府邸中已经空空荡荡,满院白幡衬得气氛更加凄凉。 宜妃说到这忍不住轻嘲,“也亏得他老子娘早就死了,不然见这场面怕是要气得活过来,这半只脚都踏进棺材里了,居然连儿子女儿都没留下一个。” 郭络罗贵人眼睛盯着手上绣样,头也不太抬,温吞地问道:“他不是还有个刚找回来的嫡子吗?” 边上的四公主伸着脖子打量她手上针法,结果眨眨眼就跟不上了,急得原地打转。 乐希原本拿着鸟食逗鹦鹉,听到这也忍不住竖起小耳朵,手上鸟食拿得远了,那鹦鹉伸着脖子去叼食物,翅膀一块儿使劲,‘扑腾扑腾’的模样和它主人四公主如出一辙。 宜妃摊开双手,就着阳光打量新染的蔻丹,不以为然道:“嫡子又如何,生而未养,如今又间接害死了他额涅,早就不认这个爹,跑了。” 郭络罗贵人放下针线,惊奇地看着她:“跑了?” 宜妃回道:“是啊,这事还是皇太后大发善心点头允诺的,允他带着博尔济吉特氏的灵位回道观修行,此后也与瓜尔佳家再无干系了。” “非是红尘人,勿沾红尘缘,这一回倒是白折腾了。”郭络罗贵人说罢摇摇头,又埋头去穿针引线。 宜妃懒懒地着伸腰,一双凤眼微眯着,看着喂个鹦鹉也能发的呆女娃娃,忍不住笑道:“希儿,宜妃母瞧你喜欢那八哥的紧,不如回去了也让你额涅去给你挑个好的,也不用麻烦整日往翊坤宫跑了。” 乐希回过神,冲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想要小狗,额涅不让。” 宜妃挑眉:“怎的想起养小狗了?不过宫中养小狗小猫的大有人在,打发时间的玩意儿罢了,你额涅应当不会阻拦才是。” 四公主幽幽插话:“七妹妹想养苍猊犬,九弟十弟偷偷带她去猫狗房看过几回了。” 苍猊? 宜妃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苍猊的体型,再将视线挪到还不足她腰高的乐希身上,忽然沉默了。 这也难怪贵妃不让。 苍猊就是藏獒,养在宫中的苍猊都是从小有太监驯,比起外头养的,实在是称得上温顺了。 可即便如此也改变不了苍猊凶狠的天性,再加上体型过大,怕万一失控了会招惹事端冲撞了贵人,所以宫中鲜少有人养。 乐希看中的那只还是幼犬,之前也不知道那是藏獒,就是单纯觉得瞧着毛茸茸很可爱,一堆小狗中,就那只胖胖乎乎,看见人就迈着小粗腿往前蹦跶。 后来知道是藏獒之后就更想养了,她对大型犬毫无抵抗力,上辈子是没什么时间去遛狗,所以才一直搁置了。 可惜,钮祜禄贵妃怕苍猊长大了没轻没重会伤到她,所以这个提议也暂且被驳回了。 宜妃安慰道:“以后长大了就能养了。” 这种类似于“等你长大了就能……”的flag乐希听过没十句也有八句,大多都是搪塞小孩子的话,不过她都在心中拿小本本记下来了。 见时辰差不多,乐希和几人道别后就回永寿宫用午膳去了。 每日用过午膳后半个时辰,她都习惯睡会儿午觉,免得下午看书时犯困。 谁知道这计划赶不上变化,乐希前脚刚放下饭碗没多久,后脚康熙圣驾就到了永寿宫外。 宫中乌泱泱的一群人前去接见,素着一张脸的纳喇常在也在其中。 康熙眼神都没给她一个,上前去扶着钮祜禄贵妃起身,尔后才让众人平身,“我听闻你近日身子不大好,以后也不必折腾来外头接见。” 钮祜禄贵妃手虚虚地搭在他手上,微微抿着嘴唇笑笑,并未当真,“哪能在皇上面前失了礼数。” 哪怕天子嘴上说得再好听,你也不能完全信任,毕竟人都是这般,喜爱时一动一静皆是新奇,若是厌烦了,往日随口的一句无心之话都能成为由头,这个道理钮祜禄贵妃时时刻刻铭记在心。 即便她和康熙相处这么多年,彼此也有不少情分。 “你啊,就是太重规矩了。”康熙嘴上无奈,眼底的满意却是毫不作假,对他而言一个听话聪明的后妃比愚笨的要好相处许多。 你一言我一语的寒暄过后,康熙这才将视线投向了边上安静充当摆设的女儿,微微点头道:“乌希哈气色倒是好上不少,看着也稍胖了些。” 乐希不知道说啥,就冲他傻笑。 但架不住原身长得可爱,康熙被甜甜的笑晃了眼,等脑子反应过来时手已经伸出去将人抱起来了。 抱都抱了,康熙顺势调整了一下姿势,神色自若道:“先进去再说吧。” 乐希靠着他的肩膀,康熙步子迈得大,走起来摇摇晃晃,她生怕掉下去,两只小手本能地环住了康熙的脖子。 说是环也不太恰当,毕竟她的两只手太短,力大部分都在康熙的肩颈上。 康熙走到正殿首位坐下,转换姿势将女儿放到了自己腿上,不禁乐呵呵道:“倒是一点都不怕我,和小十一样。” 私底下和熟稔嫔妃之间,康熙很少自称朕。 再说这皇帝说到底也是人心长的,没有谁打心底愿意看见自己的孩子都惧怕自己。 钮祜禄贵妃招招手让人沏茶,闻言止不住摇头:“希儿可比她哥哥乖巧多了。” “小十年纪小,性子也着实顽劣,我这次来就是同你说这件事。”康熙说着又是一脸头疼的表情,“今日梁九功前脚刚把给小九和小十挑选的哈哈珠子送去,后脚小十就和几人起了争执,不知怎么就动了手,那阿灵阿家的嫡长子脸被打青了一块儿。” 乐希竖起小耳朵,没想到这便宜哥哥看着虎,实际上更虎啊。 不过想想上回她这位贵妃娘吩咐明月那些语焉不详的话,想来这回十阿哥打人应当是有贵妃的手笔在其中,不然怎么好巧不巧打伤的是阿灵阿的嫡长子。 “这……”钮祜禄贵妃面露愧色,“皇上恕罪,都是妾这个当额涅的管教不当,得空了一定好生管教他。” 康熙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无妨,他这性子哪能怨你,我已经重重责罚过他了,就是这哈哈珠子可能得另选了,只是现在宗室大臣中年纪合适的也没有几个,得搁置些日子。” 哈哈珠子不仅仅是伴读,对皇子而言这也是长大后的一个助力,前头几个皇子的额涅都是在康熙允许的情况下千挑万选,所以这到了九阿哥和十阿哥这儿就没太多合适人选了。 不过钮祜禄贵妃并不在意这个,浅浅一笑道:“此事妾都听皇上的,其他妾也不看重,只要能多少劝得住些小十就行,要知礼些,太绵软了也不行。” 康熙也忍不住发愁,沉声感叹道:“小十这性子……也不知道随谁,还是乌希哈随了你这般好性子。” 乐希听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刚开始还是些正经事,到后头基本就是些家常闲话,什么衣裳颜色衬肤色,什么下面进贡的水果蔬菜各宫和皇子那边如何分。 她眯着眼睛,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心中感叹原来皇帝私底下也聊这些闲话。 或许是康熙的声音太催眠,又或许是这种闲聊家常的氛围太过于放松,总之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乐希就是背靠着康熙迷迷瞪瞪地睡着了。 她睡着后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有所察觉的康熙见状不禁失笑,动作轻柔地将她交给了跟前伺候的梁九功,压低声音道:“抱公主去偏殿歇息吧。” 早年宫中不少皇子公主都体弱,他年轻时还抱有期待,可到最后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孩子一个个接连夭折,从这以后康熙就不爱和天生体弱的皇子公主多接触了,没太多感情心里也好受些。 这个女儿还未出生时贵妃正得宠,有身孕后康熙也常来永寿宫,对未出生的孩子心中也是期待万分。 后来贵妃早产,太医即便没有明说,但他也知晓这个孩子怕是难长寿,所以只敢来远远看过几回,如今瞧着这孩子身子竟然越发好转,康熙嘴上不说,心里头还是有几分高兴的。 天底下凡是父母,应当是找不出几个能毫无压力接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 话又说回来,梁九功跟着康熙许多年,宫中皇子公主他也抱过不少,那套动作几乎堪称精通了。 钮祜禄贵妃见状也小声吩咐明月,“去给梁公公引路。” 殿内殿外宫人都放轻了动作,待梁九功将人抱去了偏殿,康熙才端着茶盏饶有兴致道:“正好今日闲下来没有朝中琐事,不如去将棋盘取来对弈两局。” 钮祜禄贵妃欣然应下,让宋嬷嬷去取了棋盘和棋子来。 这棋盘一落,康熙愣是待到酉初时才走,乐希正好睡醒收拾完,一去正殿就听见小太监向钮祜禄贵妃汇报。 康熙出了永寿宫后就往延禧宫的方向去了。孝庄太后丧期已满三月,从昨日开始康熙就已经在后宫中留宿了。 延禧宫是惠妃主位,惠妃年纪放在后宫也着实不小了,这两年康熙去的勤也不过是因为偏殿的良贵人。 乐希常常听宫人说良贵人如何仙人之姿,生的国色天香,她虽然没见过本人,不过单看康熙去的频率,想来那些宫人的描述也多半是真的了。 这么一瞧当皇帝可真是幸福,不仅天天看美人,还天天不重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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