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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柳从殿内走出来，蹲身对着四阿哥和四福晋请了安，才道：“娘娘已经命人沏好了茶水，四阿哥四福晋走了这般远，还是先进去歇歇罢。” 几人走进殿中，钮祜禄贵妃坐在桌前又让人添了几道菜，对着夫妻俩招招手道：“还没用早膳吧？快过来坐下吃点。” 乐希过去看着桌上新添的菜，皱巴着小脸幽幽道：“额涅，您居然背着我偷偷加菜。” 钮祜禄贵妃点了点她的小鼻子，无奈道：“你前几日吃多了蟹，太医说让你这几日少吃寒凉之物，这烩鸭腰和清拌鸭丝，性寒凉，更是要少吃，若是嘴馋，额涅让人给你夹点清炖鱼片和卤鸡丝。” 四阿哥和四福晋没急着坐下，两人一左一右向钮祜禄贵妃请安，四阿哥行二跪六拜，福晋则是四肃二跪二拜礼。 钮祜禄贵妃连忙让宋嬷嬷和明柳将两人扶起来，摇摇头道：“不必如此多礼，先坐下用膳吧，一会儿还得去你们几个妃母宫中请安，先垫垫肚子。” 长者意不可却，四阿哥和四福晋道过谢后，夫妻俩都有些拘束地坐了下来。 乐希专注自家，故意忽视掉面前的酱肘子，不停将筷子伸向那碟卤鸡丝。 见她伸了好几回筷子，钮祜禄贵妃笑着打趣：“怎么不吃酱肘子了？” 乐希将酱肘子推到对面，厚着脸皮道：“我特意留给四哥四嫂吃。” 四阿哥赏脸吃了一块，四福晋倒是挺捧场，连着吃了三块。 两人惦记着请安，随意用了两口小菜就起身行礼告辞，走之前四阿哥又道：“贵妃母，我给七妹妹备了生辰礼，待回宫后就着人送来。” 钮祜禄贵妃知晓二人赶时间也没强留，让宋嬷嬷将早就备好的盒子递给四福晋，说：“拿着吧，也不是什么珍贵东西，算是我这个做长辈的给你的见面礼。” 乐希专心干饭，那盒子里装的是一套金嵌玉头面，还是她帮忙给挑的。 待夫妻俩走远后，宋嬷嬷感叹道：“这四福晋瞧着，也太小了些。” 乐希抬起头，顶着油乎乎的小嘴十分赞同地点点头。 钮祜禄贵妃拿纸巾替她擦擦嘴，低垂着眉眼道：“孝懿皇后估摸着，也怕是她走后四阿哥就单一人在宫中了，才开口同皇上求了这事。” 宋嬷嬷瞧了瞧殿中无外人，压着声音疑惑道：“既然如此，孝懿皇后又为何不求皇上将四阿哥的玉蝶改入她名下呢？” 乐希也好奇地看着钮祜禄贵妃，对啊，为什么呢？ 钮祜禄贵妃说：“改入玉蝶，既是中宫嫡子，如今已有太子，到时四阿哥又待如何？” 自古亲兄弟都会阋墙，更何况是生在这皇家。即便太子狠不下心，他背后势力也总有能狠心下的，毕竟还有六阿哥这个前车之鉴。 乐希听得心中连连咋舌，可想这生在富贵人家，也并不是什么幸事。 她这边继续用膳，那边钮祜禄贵妃又在和宋嬷嬷商量着给宫外的大福晋送什么贺礼。 大福晋三月刚生了第三个女儿，这会儿又怀上了，不管怎么也得送点东西意思意思。 乐希对这个‘八卦’没什么兴趣，几口扒完碗底的饭，同钮祜禄贵妃知会一声就往小书房去了。 大福晋如今还未满二十，就已经连着生了三个孩子，如今又要生第四个，宫中上上下下面上不说，这私底下都在猜测她这一胎生男生女。 惠妃这个当婆婆的着急，对这个儿媳妇也不抱什么希望，转头就往大阿哥府中送去好几个格格。 乐希听着这些消息只觉得悲哀，说是皇子福晋，嫁的是天底下最令人艳羡的皇家，可到头来还只是个生育工具。 进了小书房，乐希刚拿出昨儿没看完的医书，明月和明心二人就抬着大箱子施施然走进来，“公主，咸福宫妃主子差人送了生辰礼过来。” 那箱子约莫两尺高，单看外表倒是十分朴实无华。 乐希桌子上已经摆放着十阿哥和四公主等人送来的礼物，无外乎都是些小玩意，四公主甚至还亲手绣了一个看不出图样的香囊给她。 “这么大的箱子，妃母送了什么啊。”她好奇地搁下手中医书，等两人放下箱子后才上去伸手摸锁扣。 箱子里东西摆得十分随意，一套马具，几匹羊毛毡，嵌着红宝石的酒囊，除此之外还有一把匕首。 乐希当即就瞧上了匕首，从箱子里拿出来举到眼前打量着。 匕首不过六七寸长，刀鞘外面还嵌着许多宝石，把柄上面没有磨损，看着是把十成新的刀。 苍啷—— 乐希拔出匕首，果不其然刀未开刃，看着和把玩用的玩具差不多。 边上明心焦急道：“公主小心伤着手！” 乐希将匕首重新入鞘，不慌不乱道：“我知晓分寸。” 笨蛋哥哥胤誐去年送了她一块两个拳头合起来大的石头，长得坑坑洼洼的，正好可以用来磨刀。 怕钮祜禄贵妃不让她折腾这些，乐希翌日转头就连着石头搬去了咸福宫，背着两位礼仪嬷嬷偷偷摸摸磨匕首。 博尔济吉特妃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还帮着她打掩护，对她而言就是一把匕首而已，再者小公主又不是什么没分寸的人。 正好这磨刀能锻炼臂力，也不算瞎折腾。 乌飞兔走，又五年。 康熙三十五年，七月初。 康熙于宫中拟旨，将员外郎之女他塔喇氏指婚五阿哥胤祺。同时拟旨将四公主册为和硕公主，封号恪靖。 乐希收到这个消息时，正准备去御花园荷塘里摘荷花，从钮祜禄贵妃口中听完消息后当即就没了动力。 康熙二月亲征噶尔丹，如今刚从蒙古回来没多久，转头就册了四公主为和硕公主，如今这意思，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 “额涅，汗阿玛要将四姐姐嫁去漠北蒙古吗？”乐希说着伸手摸了摸腰间挂着的镂空银球。 她一身红色劲装，头发用发带随意绾起些，剩下发丝编成两条辫子搭在两肩，头上也没着过多发饰。 钮祜禄贵妃看着凑近后快到自己下巴的女儿，霎时间有些恍惚。 这几年乐希坚持不懈跟着博尔济吉特妃习武，两年前又求着康熙去校场学骑射，虽然如今比起之前稍稍晒黑了些，但身体却是肉眼可见的健康。 钮祜禄贵妃本身个头不算低，乐希又是挑着她和康熙的长处长，如今明明才十二岁，除了脸上那对笑起来有些熟悉的梨涡，几乎找不到小时候病弱的影子。 “额涅？”乐希疑惑地歪了歪头，对着发愣的钮祜禄贵妃喊了声。 贵妃猛地回过神，伸手摸着她柔软的发顶，叹息道：“漠北归顺，你汗阿玛总归是要送公主去抚蒙的。” “……”乐希垂了垂头，松开捏着腰间银球的手，恹恹道：“我去翊坤宫瞧瞧四姐姐。” 说完她转身就往外走，趴在地板上吐舌头的小甜甜听见动静，屁颠屁颠爬起来跟着她，只是体型太大，走路起来看着有些笨重。 明月明心二人面面相觑，连忙也跟了上去。 钮祜禄贵妃看着女儿风风火火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边上宋嬷嬷宽慰道：“主子，公主年纪还小，日后就慢慢明白了。” 钮祜禄贵妃皱着眉头，低声怨怼道：“皇上如今这样，我如何安心，日后若是收下准噶尔，岂不是也要将公主嫁过去？若是希儿也……” 宋嬷嬷连忙左右打量了一眼，拍着腿急声道：“哎呦奴才的主子诶！小心隔墙有耳。” 钮祜禄贵妃冷哼了声，坐回美人榻上，端着茶盏有些无言。 那头乐希去了翊坤宫，宜妃正在里间宽慰郭络罗贵人，她驾轻就熟地去了四公主的偏殿，偏殿之中响起鞭子破空的声音。 乐希小心翼翼探头，对着里头轻声喊道：“四姐姐？”
第35章 干饭第三十五天 四公主的偏殿前面有块空地，原本是种着绿植，放了假山，不过为了她平日里能活动活动手脚，如今也被撤得光秃秃了。 御前宣读旨意的太监前脚刚走，四公主后脚就取了自己的马鞭在殿外活动筋骨。 上好材质的马鞭，甩出时带出的破空声都十分清脆，四周侍候的宫女太监远远挨着墙壁，都不约而同把头低埋着，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乐希扒着墙喊了声四姐姐后，屋里声音便戛然而止。 四公主闻声收起马鞭转过身，一身天青色衣裳将脸衬得更加红润，“七妹妹？你怎地来了？快些进来。” 乐希站直身子走进去，伸手摸摸鼻尖，随口找了个由头：“我闲来无事，过来瞧瞧。” 四公主随手将马鞭扔给宫人，上前来揽住她肩，笑道：“莫不是知晓汗阿玛给我拟了封号，特意来恭贺的吧。” 她如今个头已有一米七几，乐希看她还得仰着头。 想到她这两年内就要远嫁蒙古，乐希心里又有些难受，蹙着眉撇撇嘴问道：“汗阿玛给你挑的额驸是谁？那人今年几岁？脾性如何？” “是个郡王，年岁与我相当，至于脾性……”四公主耸耸肩，毫不在乎道：“管他如何，总归是不敢舞到我头上去。” 乐希跟着她走进殿内坐下，面露忧色：“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四姐姐你……” “打住！”四公主忙不迭将糕点推到她面前，悻悻道：“你可别像额涅一样巴巴掉眼泪啊，我可哄不过来。再者这嫁去蒙古而已，有什么可伤心的。” 乐希心里一梗，抬头仔细打量着她，依旧神采飞扬，找不出半分因为赐婚而难过的神情。 四公主给两人各自倒了杯水，坦然道：“这宫里早就待腻了，校场看来看去也就那么几匹好马，整日惦记着宫中礼仪，还要学那劳什子绣花，还不如去草原走走，也不算浪费我这一身骑射功夫。” 四公主的话语中并没有牵强的意思，她是真的毫不在乎，繁华的天子脚下，还是偏远的漠北，对她而言并无不同。 乐希怔了怔，又猛然间反应过来，她一个现代人，如今居然思维居然有些固化了，还不如土生土长的古人看得开。 是在这红墙之中待的太久了吗？ 思绪飘过，乐希拿了快糕点放进口中，摇摇头莞尔一笑：“其实四姐姐你是不想绣花吧。” 是她爱吃的板栗酥，这么多年四公主殿中依旧常常备着。 四公主拍了拍她脑门，哼声道：“吃我的糕点，也不知道嘴软。” 乐希看着她，认认真真道：“日后有机会，我会去看四姐姐的。” 宫中人无准许不能出宫，也自然不能去蒙古，即便是贵如皇太后，也有许多年没有回过自己的家乡。 宫墙高高大大，困不住鸟雀，总归是有机会的。 四公主习惯性捏了捏她认真的小脸，玩笑话似地哄了句：“日后说不定咱俩还能常见呢，像永寿宫和翊坤宫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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