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思考:“应该会写把抚恤金给凉子之类的吧。” “还有吗?” “没了吧,还有什么好写的......哦,我可以把宿舍柜子里的零食留给你。” “好哦,谢谢你。” 感觉天台的风快把我的脸吹麻木了,我空出一只手揉了揉:“如果可以我并不想在这种事情上被感谢,实在太奇怪了。” “真子也害怕死亡吗?” “唔,其实还好吧。” 我诚实地回答,“我小时候一直处于死亡的边缘,所以不会很害怕......只是如果我死了的话,凉子会很十分难过的,我不希望她产生这样的情绪。” “好复杂啊......难过是什么样的情感?” 我指了指胸口:“可能是心脏痛到快要死掉吧。” “心脏的疼痛啊,我还没有体验过。” “还是不要体验了,很难受的。” 我并不是很想回忆那种痛苦,于是粗劣地转移了话题,“所以你想好遗书怎么写了嘛?” “完全没有,我不喜欢写字。” 他撇着嘴,“实在不行画张图交上去吧,真子你以前教我画的那个什么细胞就很合适的样子。” ......往遗书上面画一张原核细胞,这是什么抽象行为艺术。 我还没想好怎么让他换一个想法,结果没过几秒,铃屋又有了新思路。 他兴致勃勃:“干脆用来叠纸飞机算了,反正交了也没用。” 越说越离谱了啊! 我尝试着和铃屋商量:“要不还是交细胞图吧......好歹让你的搭档有东西交上去。” “啊,好吧。” “对了,你的搭档在找你,现在可能在食堂。”我强调了几个字,“他说是要和你讲明天重大作战的相关事宜,让你下去找他。” “知道了,真的好麻烦啊。” 铃屋一边嘟囔着,一边跑下了楼。 望着他轻快的背影,不知为何,我的良心还是有些隐隐作痛。 篠原特等,辛苦您了。
第17章 我最近几天有些郁闷。 虽然有一部分是工作原因,主要缘由还是凉子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和我联系了。 即便她在上一封信件里写到下一次可能会延迟寄信的时候,还安慰我说会把她的手机号和邮箱地址一同写给我。可是,数年来的规律被打断了,令人感到了别样的烦躁与不安。 焦躁不安也没办法,我总不能买张飞机票飞去美国在茫茫几亿人中间找到凉子,这不现实,我只能尽量让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繁忙的工作上——CCG实习期过去后,已经有一大半的研究员选择了离职,导致我们这些还在坚守岗位的人工作量剧增。 与我相反的是,自从经历完“敲地鼠”的实习任务后,铃屋整个人像是嗑了药一般,变得异常的兴奋愉悦。他的眼眶下面挂了两层厚厚的黑眼袋,我强烈怀疑实习期间的他每天睡眠时间估计不足五小时。 “太有意思了啊真子。” 他右手手指间转着篠原特等破例给予的,名为毒蝎的库因克小刀,另一只手边比划着边向我叙述着,“找到的第一只喰种,我先是砍掉了他的耳朵,原本以为会重新长出来结果却没有诶,我只好继续砍掉他的四肢,后来把他全部剁碎了还是没有重生......” 从他详实且画面感丰富的描述中,不难想象那是怎样一幅血肉横飞的场景,导致我想为清理现场的工作人员道一声辛苦。 边听,我边插了句话解释道:“如果是C级喰种,恢复能力是很弱的......你手上的库因克好眼熟啊,是尾赫吗?” “是啊。” “我实习期的时候好像参与过这类库因克的清理,如果没记错当时预计打造五十六把来着......原来最后做出来的成品是这个样子的啊。”我有些好奇地指了指他手上的小刀,“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 铃屋立刻将毒蝎小刀转了个圈,手持薄薄的刀刃,将刀柄方向正对我。 我小心翼翼地接过打量了两下,除了造型方面,库因克武器的切面乍一眼和普通的刀具其实没什么不同......所以起作用的果然还是喰种的赫包特质吧?譬如里面含有的RC细胞之类的。 我思索了几秒后,把小刀还给了铃屋。 他又问:“真子真子,你知道其余的五十多把放在哪里的吗?” “CCG实验室的仓库里吧,一般未使用过的库因克都放在那里。”我瞅着他一副跃跃欲试准备去把剩下的拿出来的模样,“别想啦,除非是相关人员,出入实验室都是要瞳孔验证的......你这样看我也没用,我也没办法把你带进去。” “那怎么样才能拿到完整的库因克呢?” “要么你带着赫包回来让人定制一个,要么就等你升到二等搜查官吧?” 铃屋无视了后一种方法,小声说:“好烦啊,果然还是得找个赫包,真是的,前几天打地鼠的时候那些喰种怎么都没有赫包啊。” “一般B级以上才会有的。” “哦哦,原来如此!说起来,我找到的第二只喰种她比第一个强好多,重生速度很快,不过我还是把她杀死了,切成了一块一块的......我当时以为她会生出赫包攻击我,可是直到死掉了都没有......” 他自顾自地越说越陶醉,眯起玛瑙似的眼瞳,总结道:“虽然他们都很弱,但是看到他们如此热烈地想要杀死我的模样,真的很有意思啊!当然,如果有赫包拿就更好了。” 不是,哪里有意思了? 我生理性地抽搐了一瞬唇角,但是没有直接问出这个问题。 按照我脑内的分析——毕竟铃屋他不具备太高的道德感,所感兴趣的行为往往伴随着疼痛、暴力、血腥等限制级关键字,甚至会在自己被伤害古怪地兴奋起来。CCG教导他保护人类,仇恨喰种,于是他的暴力行为的被使用者便自然而然地转嫁到了那些吃人怪物上,形成一参与搜查就高度亢奋的条件反射。 总而言之我觉得问了也没用,他极可能会一脸茫然地反问我哪里不棒了,然后我们便会迈入恼人的死循环。 不过我露出一瞬间的牙疼神情估计还是被铃屋敏锐地注意到了。 “真子讨厌我说这些吗?” “不讨厌啊。” 我果断摇头,“反正你又不会对我做这些事......再说,杀死喰种本来就是搜查官的任务,完成任务很正常。” 好歹我也接受了这么多年的CCG教育,现在也在研究如何赫包做杀死喰种的武器,对于大部分喰种,人类生物意义上的天敌,我的道德界限都没那么高......不,倒不如说对于我不熟悉的任何生物,我都很难生出澎湃的同理心。 我还愈来愈庆幸自己没有去当搜查官,之前看到喰种的赫包碎片就吃不下饭,真去参与了任务不知道要吐几天,果然一线搜查官的心理素质真不是常人能够比拟的......能变态到铃屋这个程度的新人估计是寥寥无几,要知道这家伙早在半小时前就飞速把午饭给解决了,食欲正常,甚至饭量还加倍了。 相对比起来...... 我盯着自己碗里剩了大半的饭菜,开口补充道:“不过啊,确实太血腥了点,至少吃饭时候铃屋你讲的稍微委婉点吧......” 他瘪瘪嘴:“好吧。” 接下来的时间里,铃屋安安静静地玩着小刀,时不时转头我吃饭的进度。直到见我慢吞吞地放下筷子,他才将毒蝎塞回衬衫的口袋,散漫地伸了个懒腰,面庞上荡漾着别样的憧憬:“不知道下次任务是什么时候,我好期待啊......” 我站起来,端起盘子吐槽道:“为什么你会期待任务啊,难道不应该期待放假吗?” 回归了繁忙工作的我无比怀念那两天短暂自由的假期,可恶,真的好想摆烂啊。 “假期里只有出去玩的时候才有意思,其余时间都超级无聊的。” 他略比我快半步地走在前方,倏然想起什么似的补充了句,“和真子呆在一起就完全不无聊呢。” 我纠结了一瞬,从不久前的血腥暴力话题跳转到这种弥漫着粉红色泡泡的台词总让人感觉好奇怪。 “所以......这就是你一直来找我,还蹭我零食的原因吗?” 铃屋走在我身前,导致我看不清他的神情,语气是一贯的轻飘飘,内容却又令人捉摸不透。 “可能是吧?我也不知道诶。”
第18章 我没有超忆症,十二岁前的记忆总是断断续续的,不完整且错乱。有时晚上做梦,会像是永远地困在某一段漫长的时间区间内,难以逃离。 脑内展露出的是碎片式的螺旋般扭曲的场景—— 凌乱拥挤、阴暗潮湿的孤儿院、暖色温馨的家庭和面挂微笑的夫妇们;同龄者稚嫩的而充满恶意的脸庞、尖细喧闹的嬉笑嘲讽、不怀好意的起哄推搡与恶作剧、受到惊吓后的木然懦弱神色;手持针头的道貌岸然者、皮肤下青色蜿蜒的血管、咸湿的水渍、迷幻交错的灯光、一张张转换的不同模样的面容...... 凌晨四点半,我再一次从睡梦中惊醒,第无数次思考着:为什么我会来到这个世界? 从生物学角度来回答,□□之间的交叠碰撞,精子与卵子结合这种答案太过古板无聊。倘若能见到生理意义上的父母,我一定会客客气气地问他们一个问题:既然要抛弃我,请问为什么不在出生时将我杀死? 可惜我从未拥有过真正的父母,也没有问出这个问题的机会。 我打开了橘黄色的小灯,聚拢被角将身体包裹起来。向左看,视线偏移,能够平视到寄给一叠叠我的书信与被赠予的生日礼物,原先碧色的海浪此时被染上了一层橘黄,变为了落日时的扑打在沙滩上的剪影。 我出神着,努力甩掉从前的种种。 我真的很想要见到凉子,想要看见那双漂亮的眼,撞入满载着晴朗天空的蔚蓝。十三岁的我常常深陷于她清澈的瞳膜,呆愣愣地盯着,希望她永远注视着我不要挪开视线。 如今的我也甚是怀念。 我不想将这种想法归咎于什么学术上的心理病症,而更像是鱼儿依赖于水、雏鹰迷恋天空、人类熟知现实中的暗淡阴霾,又渴求理想中的鲜艳晴朗。 这些都是出于渴求温暖美好事物,近似于趋光性的本能。 当然,懂事后的理性总会遏制本能。 即便如此,我仍然会将所有的溢美之词堆砌到她身上,将过去与她相处的时光一遍遍美化。即便凉子说过,她并不是我想象中那么平和高尚的人,而是根植着所有异化生命共通的劣根性,同样会懒惰、嫉妒、脆弱、失落、偏狭、惊惶、恐慌。 她说,她碌碌无为,平凡至极。 我是怎么回答她的? 我近乎忘记了。 漫长的时间太过锋利,割破了寥寥无几的记忆,它们似乎变得千疮百孔。那些我曾难以忘怀的事物,每每回忆又像是蒙上了一层模糊的雾,伸手探去,却单单能触到湿润的水汽。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46 首页 上一页 11 12 13 14 15 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