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到一定时机他不会轻易使用这把拿不稳的剑。
“两败俱伤……”林朝朝喃喃,心间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观。凭借她那点浅薄的武道认识,都能知道无双的话里指出的洛青阳实力有多么恐怖。
仅仅靠拿捏一个宣妃,真的能杀了他吗?
明德帝已经病如膏肓,有他宝贝儿子的孝敬也活不过太久,林朝朝不打算弑君,也不打算好心提醒,让他们萧家人去斗,不乱国就行。
反正当年的事几个三个人都不算无辜。叶鼎之死了、明德帝快被他亲生儿子拖死了、会轮到易文君的。还有害她一次次挣扎在死亡线上的洛青阳,都该死!
她不自觉握紧了手里的茶杯,清冷似霜的眼眸里难以抑制地浮现一丝凶厉之色。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眼前的无双,将那些失控的情绪收了回去。
“既如此,在还没有掌控住这把剑之前,还是少用吧。”她的余光落在他背后的无双剑匣之上,心里轻轻摇了下头。
无双只是和她有情,又不曾欠她,她哪里能开口让他拼上性命帮忙呢?
“以血养剑本就凶险,对剑客的心智影响极大。若不是你天生剑心,只怕早就走火入魔了不知几次。”林朝朝暂时甩开了那些想法,眼底带上一点心疼,轻轻拉住了他的左手,上面还有一点没完全褪去的疤痕。
那是上次海外仙山他强行拔出大明朱雀喂剑时留下的伤口。林朝朝心里升起一点难以言喻的愧疚。
指尖在手心上凹凸不平的痕迹处扶过,像有几只蝴蝶在手心翩翩飞落。
她一双眼中是一眼就能望见的缠绵和温柔。不算很多,但已经能明显让人感受到。
无双手心微微蜷缩了一下,他一错不错盯着指尖轻扶他手掌的林朝朝,又看向手心翩飞的蝴蝶,心头倏地涌上一股浓烈的情意。
“不会的,”他伸手给她别了下鬓边发丝,语气温和又带着一点傲气:“师父说我是天生的剑胚,魔剑再怎么邪,但只要剑客的心够正,那又怕什么呢?”
他抓住了在那只手心乱飞的蝴蝶,正好和她怔然的眸子对上。
“这里早就不疼了。”
他牵住她一只手,凑近在她的脸颊鼻子上亲了好几下。
“你今天忙完了,现在可以陪我吗?”
最后一个吻,落在了林朝朝的眉心。庄重而温柔,简直让人心间发酸。
“我喝过药了。和之前一样。”
正怀着一点不知哪里来的愧疚的林朝朝被这几下宠物撒娇似的亲吻弄得满腔都是柔情。心口顿时软的一塌糊涂。
“嗯。”
或许也待不了几天了。
她点了点头,窗户就被人立马关上了。
身子一瞬间被抱起,现在还远没有到天黑,窗纸仍旧透进了明明晃晃的光。林朝朝的视线随着他的行走变得忽明忽暗,直到被人放在锦被之上,身体陷入一片云端,蚕丝罗锦深深地塌陷下去。
青丝铺散,她的十指被紧紧扣着,双眼和唇舌一起,被无双时时刻刻捕捉、纠缠。
有些事情,会食髓知味。特别是青春期的小男生,总是希望通过一些实质的行动去表达爱意,索取爱意。
窗外的梅花被风吹落了,片片盘旋,这风似乎格外调皮,要将那本该早早飘落的花瓣一次一次地冲上云霄,不肯停息片刻。
“慢,慢点……”
粘腻在口齿之间的低语,因为风的急促而断断续续地泄露出来。
少年半披的发已经湿漉,贴在精瘦的、线条分明的胸膛和脊背。他发带下坠着的珠子和床榻一起,稀里哗啦地乱晃。
但他的手却突然捂住了林朝朝的嘴,不让她出声。到后面过火了,她发狠一般咬住他手掌的时候也不曾松开,只是换成唇齿相依,将那些甜腻遏制在唇间。
一室温情。外面巨大的红梅树被吹落了满地的芬芳。
粉汗身中干又湿,去鬟枕上起犹作。慢解罗衣鸳鸯结,轻陷山峦雪中梅。玉娇花软露香凝,握柳不足满盈盈。
………………
天启城,风云变幻,就如这捉摸不透的天一样,明明不久之前还常常是小雪夹杂着雨点落下,现在却是大雨倾盆。
许多在路上行走的人都被淋了一身,但世界上也终究有一些人,是会随身带着伞吧。
一把油纸伞在街上像是花一般地绽放,一身黑衣,神色淡漠的俊朗男子持着伞缓缓地走着。他的黑衣,他的神情,总让人想起参加葬礼的人。
很多年前,他总和另一个好友一起执行任务。江湖上给他们起了绰号,他叫执伞鬼,另一个则被称为送葬人,整个江湖都害怕听到他们的名字。后来他们很少亲手杀人了,一个成了傀,一个成了暗河苏家最有希望的继承人。再后来,傀成为了苏家的家主,而原本苏家的继承人成为了暗河的大家长。
但他们的配合一如既往的默契,就像他们当年杀人时,一个负责调查信息制定战术,一个负责挥剑斩人。苏暮雨不喜欢说话,从来不会多问问题,而苏昌河很会说话,做什么事之前都想得一清二楚。可是苏暮雨忽然发现,自己错了。
有些事情,终归还是要问清楚的。
而人,也是会变的。恰恰是那些让你为之动容的东西,一次次地辜负你。
苏暮雨停住了脚步,仰头看着天上的雨丝落下。
一身紫衣的慕雨墨坐在阁楼之上,捧着一个酒杯幽幽地旋转着,脸上神色阴晴变转着。
忽然,苏暮雨垂了下头。
慕雨墨手中的酒杯也终于停了下来。
他们同时望向长街的尽头。
一身黑衣,带着银制面具的苏昌河出现在了那里,他没有遮伞,那些雨水打在他的黑袍之上。
“雾朦胧,伊人远山中。千山隔,隔不断情思万千。”
没来由的,苏暮雨忽然想起了这句在南安城里听到的歌谣,他手轻轻一旋,周围的那些雨水整个的被他吸了过来。
长街之上所有的人都已经跑开避雨去了。
忽然就变得很安静,只听得到雨水敲打在青石板上的声音。
苏暮雨望着手中的那一道愈涨愈大的水剑,上面含着无上剑势,隐隐约若有龙吟咆哮。随即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手指轻轻一划,青龙水剑化成水珠,散落了一地。他转过身,身影渐渐消失在长街尽头。
阁楼之上,酒杯摔落在了桌上。
人是会变的,人活一日就变一点,何况是这么多年。终究没人能一条路走到黑,生于黑暗中的人,沉沦黑暗,也并不是很难预料。
记当时、已恨飞镜欢疏,那至此,仍苦题花信少。连环情未已,物是人非,月下疏梅似伊好。 ----
第108章 叛乱初起 ==
北风挟骄云,突起塞宇宙,赫日初未西,盼转失白昼。
雨下地太大了。本就没什么太阳的时节骤然来了这么大的雨,整个天空都阴沉沉的,明明是白天,却像无光的夜晚。
苏暮雨撑着纸伞漫无目的地走在一条石桥上,眼睛好似枯竭地老井,空洞中带着一丝茫然。
苏昌河……说不清是恨还是失望。他脑海里闪过暗河这么多年来经历的风雨、和苏昌河在渊底立下的誓约、当日南安城外截杀李寒衣、四年前林朝朝那双带泪的双眸……一幕幕,犹如潮水狂涌。
回想那些过往,竟似白驹过隙,转眼间,尽成灰白。
半生走来,有大半都是不值得。没留住想留住的,没守护想守护的。细细想来,也唯有那年,心似云开雾散,可他连最好的欢愉都没有抓住。
石桥上行人匆匆,奔逃着避雨,桥下的河道稀稀疏疏地有几架乌蓬小船行驶。但总有一些人,会有耐心在大雨等待某个人。
他一身黑衣被溅落的雨点打湿,这漫天朦胧的大雨,影绰了暗河杀手浑身萦绕的冷漠杀气。如置冰水中,冰消为薄覆于水面。
北地之雨就如这片土地的人一样,声势浩大,如倾盆而下。
苏暮雨走下石桥,却偶然看见不远处的河沿石阶上,一个穿着蓝色外袍的男子撑着伞站在河边,等待着对岸的一条小船。
船家蓑衣滴水,待竹竿撑岸,船体安稳之时,那男子似是十分担心里面的人会淋雨,一只脚踏上了船板,伸出一只手牵住了从船舱出来的素衣姑娘。
男子将伞向姑娘倾斜了大半,自己的肩膀被雨打湿了大半也不顾。
雨太大了,看不清两人的神情,但只需从男子倾斜的伞和姑娘挽手的动作就能看出两人的情意。
那个姑娘一身素衣,连发间都只戴了一只素雅的木簪。苏暮雨淡淡地望着,眼前不轻不浅地浮现了一些旧事。
她本是个需要呵护的姑娘。这世间繁华万千,烟火灿烂,她当初那样小,怎么敢那么干脆地放弃后半生所有的绚丽,去死守一座死板无趣的山。
浪迹天涯、离世独居、贫贱一生,这是只在话本子上才存在的天真。
苏暮雨看见大雨中那一对相互扶持的有情人,男子解下了外袍给身旁的姑娘披上,顺势将人揽入怀中,温情脉脉。
和天下所有的有情男女一样。
他移开了视线,向前走着,仿佛一切都不曾留下什么。然而,慢慢地,如同雾水濡湿衣衫一般,灵台之中渗出一点点挥之不去的低沉。
即使是这世间最寻常的爱护,他也从未给过她。他真的,亏欠她许多。
大雨敲地,所有声音都被激烈的雨声淹没,天地间呈现出一种阴沉的安宁。
他转身消失在雨中。
半天之后,一只羽毛乌黑的乌鸦趁着终于减退的雨势从一处楼阁飞出了天启城门。
它飞啊飞,飞入了无双城高耸巍峨的古城墙。城墙上等待接信的铁甲军人有些奇怪地抓住了这只乌鸦。
但还是十分称职地连鸟带人一起送到了林朝朝的院子。
林朝朝咋乍一看到这只乌鸦还愣了一瞬间。苏暮雨,怎么会给她来信?
暗河出了那么大的事,他若是想考虑合作直接和留守天启的子姜说就足够了。
取下白绢,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乌鸦光滑的羽毛。
“寄予小朝,久不通函,至以为念:
前日楼中所言吾已有查,尽如卿告。然一事尽为暗河之家务,吾不愿卿染此尘埃,自不敢卿为我劳心虑后事。仅此,恩情已不浅。三月前谈及之旧仇,望卿周知,洛非等闲之辈,杀之不易,还望莫急莫切。吾受卿之故,当为卿斩仇敌,断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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