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嬷嬷和紫鹃等人见状,既疑惑又担忧。 纷纷跟了过来,想问娘娘这是怎么了。 谁知娘娘却半点理会她们的意思也没有,抓着圣旨进入书房后,不等她们走近,便“砰”地一声将门给关上了。 “娘娘?”紫鹃上前敲了敲门,心急如焚地站在外头等了好半晌。 正想再敲几下门时,里头徐徐传出一句,“我没事,只是想自己安静地待一会儿,你们先下去吧。” 声音虽然还有些虚弱和沙哑,但语气听起来还算冷静沉着。 紫鹃几人便又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才惴惴不安地离开了。 书房内,叶芳愉还紧紧抓着圣旨,她将自己整个人都窝进贵妃榻中,脑子里像是裹了一团乱麻,分不清头和尾。 瞳仁涣散地懵了好久,混沌的脑子才重新开始转动,想起了方才颁旨太监说过的话,享妃位待遇? 她跳过惠嫔,直接成惠妃了? 想到这,心脏跳动速度倏地变快,一下一下,几乎是响彻在耳边。 手指攥着圣旨的力度也随之增加,指尖泛着幽幽的白,对周围的观感也变得十分不真切,似蒙了一层薄纱。 不知过了多久,紧抿的唇。瓣倏地放松下来,眼眶浮现微微热意。 叶芳愉迫不及待地展开手中的圣旨,前前后后又看了好几遍,才最终确定,她真的改变了原身的未来。 ——现在享了妃位待遇,等康熙十六年八月底大封后宫时,她便不可能仅仅居于嫔位。 而如果起点是妃位的话,等到康熙二十年,是不是贵妃之位也能…… 算了算了,贵妃之位还是太遥远,她能提前封妃就已经很满足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叶芳愉摇摇头,忽然又想起来,她穿越来时的目标,现在已经基本实现,所以是不是可以直接躺平了? 叶芳愉突然兴奋起来,从贵妃榻上一下坐起,理了理衣裳上的褶皱,视线在屋内梭巡半天,想着要把手中这份圣旨放在哪里比较好。 多宝架?不行,会落灰。 书桌抽屉里?那就不能时时看见了。 她思来想去,觉得手中这份布帛意义重大,是她未来几十年躺平人生的起点,合该慎重对待才是。 叶芳愉从榻上下来,在书房中来回转了好几圈,最终决定,还是把这份圣旨拿到小佛堂,日日三炷香地供着吧! 然而…… 她想得很好,计划也很周全,杜嬷嬷却不让。 苦口婆心地劝说了好久,才叫叶芳愉打消了这份念头。 等她一松口,明黄色的布帛就被杜嬷嬷毫不留情地夺走,抚去被她手指头抓出来的褶皱,又仔细地卷好,封入雕琢精致的木盒中,再锁进到一个大箱子里。 开箱的时候,叶芳愉跟在杜嬷嬷身后看了几眼,发现箱子里面还有好几个这样的木盒,估计都是原主以前接过的圣旨。 她撇了撇嘴,有些不太理解,册封圣旨的作用就跟奖状奖杯是一样的,都是荣誉的证明,那为什么不能贴在墙上给人观赏,反而要锁起来呢? 撇嘴的动作虽快,但还是被杜嬷嬷瞧了去,她嘴角微微抽了抽,只觉到万分头疼。 娘娘这性子……变化也忒大了些。 * 当日下午。 叶芳愉又从紫鹃口中得知了另外一个消息,此次册封的对象还不仅她一人。 好比马佳庶妃因为生育有功,即日起享嫔位待遇;李庶妃虽无生育的功劳,但胜在她家世显赫,是以同马佳庶妃一般,享嫔位的待遇。 三格格的生母张庶妃,四格格的生母兆佳庶妃,即将要生产的纳喇庶妃,以及启祥宫的王佳庶妃,都被恩赐享了贵人的待遇。 独独漏掉了还在幽禁思过的赫舍里庶妃。 叶芳愉听完紫鹃的回禀,手指在桌上叩了叩,敛着眼眸,半晌未语。 如今七嫔的格局已被彻底打乱,那,小崽子的顺序呢? 会不会也有出现变动的可能?好比纳喇庶妃这一胎,以及钟粹宫的长生…… 她才想到一半,就被紫鹃的声音给打断。 “娘娘,您可是在想王佳庶妃?” 叶芳愉瞬间疑惑:“谁?” 下一秒又反应过来,“我为何要想她?” 紫鹃一边给她剥着核桃,一边解释:“就是,王佳庶妃嘛,她一没有生育的功劳,二来家世也一般,这么多年,在宫中的为人处事也……” 她斟酌着措辞,许久想不到合适的。 叶芳愉在旁默默给她补充:“一塌糊涂?” 紫鹃一惊:“没有没有,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她抬起头来,看见娘娘对她露出一个充满鼓励的浅笑。 叶芳愉:“反正这里也没有别人,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必拘谨。” 紫鹃还有些局促:“奴婢只是想不通,为何皇上会……”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叶芳愉还是理解了她的意思。 她伸手点了点紫鹃的眉心,“大概是因为年后要入新人的缘故吧。” 要入新人,总要给老人提一提位分的。 另一层原因,叶芳愉却没有给紫鹃细说。 清朝的后宫制度是康熙时期逐步定下的。在此之前,后宫的妃嫔制度可以说十分混乱,皇太极时期实行的是五宫并嫡制度。顺治时期开始有了皇后,皇贵妃和妃,而妃位以下,什么说法都有,什么大福晋,小福晋,格格,庶妃……【1】 顺治时期的混乱一直延续到现在,在康熙十六年第一次大封后宫之前,宫中所有妃嫔皆称呼为庶妃。 而皇上早有重新拟定后宫制度的念头。 只是,叶芳愉还不知晓,在七嫔格局被打乱的现在,皇上会如何拟定后宫制度,还会如历史上一般,是四妃六嫔的格局么,亦或者是全新的格局? 叶芳愉说完,兀自陷入了沉思中。 紫鹃见此,也不敢再问,低下头沉默地继续剥起了核桃。 另一厢,景仁宫中。 殿内燃了檀香,烟雾袅袅,味道清浅而沉静。 因着大门紧闭的缘故,外头热烈的阳光照不进屋中半分,显得朦胧昏暗,遗世而独立。 李庶妃和张庶妃分坐在榻上两侧,各自握着一盏温茶,神色寂寥,半晌无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庶妃将手中白瓷杯轻轻放置在小桌上,发出的轻微细响,将张庶妃飘远的思绪往回拉了拉。 她也跟着把手里的瓷杯放回到小桌上。 侧脸隐在昏暗中,看不清表情如何。 李庶妃只能收回目光,轻叹一般说道:“够了。” 张庶妃身子一僵,咬唇不说话。 李庶妃:“我只你心中委屈,可圣旨已下,你再不满又能如何?” 不知被其中哪个字眼戳到,张庶妃瘦弱的身子忽的颤抖起来,眼下流过两行热泪,挂在下颌,最后惨惨滴落至旗装上,洇出两滴不大不小的水晕。 她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嘴里含糊说着:“也不是不满,就是失望,我以为她犯了那么多错,皇上便是不罚,也该不赏才是。” “我总觉得我跟她也差不了太多,我还有生育的功劳,生过两次,虽然没有照顾好……但是我还有乌希哈。” “前段时间她来道歉,我可高兴了,我知道这样说会显得我很小肚鸡肠,可,可我就是高兴!” 许是委屈到了极点,一连串说了许多,越到后越听不太真切。 旁边李庶妃叹了口气,没有接话,也没有出言安慰。 她知道张庶妃口中在说谁。 张庶妃因着胆子格外小的缘故,向来不敢耍什么争宠的小手段,被欺负了也不敢吭声。 刚开始侍奉皇上时,后宫还没有那么多人,她也尚算得宠。而等到庶妃越来越多,皇上也就越来越想不起她来。 一年能侍寝两次就算不错的了。 于是性格也就愈发内敛沉默,仿佛要把自己活成透明人一般。 李庶妃入宫的时间较晚,也不太知晓她与王佳庶妃之间的恩怨,只一次路过时,顺手帮了张庶妃一把。 在那之后,张庶妃就把李庶妃当成了救世的菩萨,先是鼓起勇气朝老祖宗要了搬来景仁宫的恩典,又时常跟随在李庶妃身边,端茶递水,聊天读书。 在生下三格格后,甚至还动过要把三格格抱给李庶妃抚养的念头。 好在被李庶妃劝了回去。 因着关系被张庶妃单方面拉近,李庶妃也就渐渐知晓了,张庶妃心中一直厌恶着一个人,便是居住在启祥宫的王佳庶妃。 王佳庶妃仗着得宠,明里暗里欺负过张庶妃许多次,好比康熙十一年四月初七,嘲笑张庶妃身形瘦弱,穿着绿色衣裳活像根苦瓜;康熙十二年六月初九,抢了张庶妃先看上的布匹;康熙十二年九月十四日,在张庶妃的茶中放了许多盐巴…… 桩桩件件,也算不得什么刻骨铭心的大事。 但次数一多,就叫人格外厌烦。 偏偏张庶妃也不懂得如何反击,不知晓如何报复,往往勇气鼓了半天,等一到王佳庶妃跟前,勇气就瘪了,咬唇半天,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来。 回去还要被自己气得哭上一场。 李庶妃也常常因为她这个性格而头疼。 她出身将门,性子直如松柏,王佳庶妃几次讥讽到她头上,都会被她思维缜密地反击回去。 几次之后,王佳庶妃也就不敢惹她了。 前段时间,王佳庶妃被罚,张庶妃面上虽不显,李庶妃却听宫人说过,王佳庶妃登门道歉的那一个月里,张庶妃顿顿都要吃上两碗大米饭。 这般开心,李庶妃还以为张庶妃原谅了王佳庶妃呢。 谁知根本没有。 李庶妃看张庶妃还兀自哭得伤心,声音呜呜咽咽地从指缝中传出,显得格外幽怨哀泣,再配着殿内的袅袅余烟,殿内的氛围霎那间变得诡异十足。 若是光线再暗一些…… 李庶妃被自己的设想吓得抖了抖身子,不敢继续想下去。 可也不能继续任由张庶妃哭下去。 想了想,她起身走到张庶妃身边,拉过她的手,“走。” 张庶妃泪眼朦胧地抬头:“去哪里?” 李庶妃:“去隔壁,延禧宫。” “找那拉姐姐给你出主意!” * 延禧宫。 叶芳愉迎来了意料之外的客人。 张庶妃在景仁宫没有哭够,换到延禧宫后便捂着脸继续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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