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宜兰才开口,和怀瑾保证:“姐姐尽管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不疑。” 正事说完,萧何又问了一句题外话:“这话本不该问,只是萧何好奇,夫人为何独信我们?” 南郑城中,除了刘交,其他人都与张家的交情一般,萧家也不例外。 怀瑾道:“汉营里,肯真心护着子房家人的,除了汉王,便只有樊哙将军和丞相你。” 这两个人真的是刘邦的死忠粉,会切实为了刘邦利益做考虑。其他人或许也忠心,但都有自己的考量。 把不疑托给丞相府,萧何必会拿出百分百精力去保护不疑的安全。 不为别的,刘邦要让张良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干事,萧何和樊哙也必定随主上心意行动。 “夫人见事明白。”萧何赞赏的点点头,一旁的宜兰却有些半懂不懂。 怀瑾看着地上的光影,静静的笑道:“当年在薛城,汉王深夜密会子房,唯独只带丞相,可见君臣一心。我相信丞相必定会护我儿子周全,赵怀瑾在此谢过了。” 第一次听到张良夫人的大名,萧何怔了一下,随即客气的揖手回礼。 将府上的一应事宜全都安排好,怀瑾把不疑和思之母子都送到了丞相府,然后带着越照出门。 怀瑾穿着男装,和越照一起,跟在通信兵的队伍里面前往荥阳。 而南郑以外的楚地上,孤独的一人一马顶着烈日,穿过了被战争洗礼的大小城镇。 莺儿一边打听着,一边问路,在行人诧异的目光中,往楚营赶去。 终于到了地方,却被最外围的士兵拦住。 一个豆蔻年华的美貌姑娘,显然被这群军营最底层的士兵们当成猎物,他们把她围住,露出猥琐的笑容。 谁知这女子却怒然喝道:“我是楚霸王项籍的外甥女,你们若敢动我,我舅舅必定将你们剥皮拆骨!” 士兵们愣在那里,有一个人不相信,目露凶光:“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就算你是真的?今日你死在这里,也没有人会知道!” “只要大王见了我,便知真假。我若是假的,你们还怕杀不了我吗?可我若是真的,你们可要想想自己什么下场,你们的家人又是什么下场!”小小姑娘硬气的直视他们,冷汗直流:“左尹项伯是我舅公,令尹项声是我大舅舅,少将项庄是我小舅舅。我今日来到这里,彭城的王后、还有武信侯夫人皆知我的去向,你们想拿封赏,就替我前去通传!” 她将项家各位将领的名字全说了出来,这些士兵渐渐有些相信了,有一个就问:“我们这就去通传,请问小姐如何称呼?” “张唐虞。”莺儿把手上戴了多年的玉手串取下,交给这些士兵以作信物。 她耐耐心心的等在马上,朝着军营入口的方向张望。 心中忐忑不安,当时被带离彭城,阿籍舅舅知道她是被迫的吗?他会不会以为是自己想走,已经怪上她了?会不会不愿意来见自己? 莺儿看着天上的日晕,有些绝望的想,如果阿籍舅舅也抛弃她了,她就去死。 反正,这世上,她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约莫一刻钟,远处突然涌来很多人,项羽穿着玄色骑射服大步走出来。 莺儿一见到他,立即跳下马奔过去。 项羽大笑着把她接到怀里,然后双手把她高举起来。 小时候他就喜欢这样吓自己,不过她已经长大了,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怕高!莺儿沉默的看着他,缓缓露出一个笑。 “你阿母呢?为什么一个人跑来了?”项羽把女孩带到自己的营帐,把一堆吃的全堆到她面前。 莺儿拿了一块风干的牛肉,磨磨唧唧的撕下来嚼着。 “没有阿母,也没有阿父……”莺儿正要跟他说自己和他们一刀两断了,可看到项羽的目光她声音渐渐小了,蚊子似的哼哼:“我跑出来的……” “胡闹!”项羽有些生气的拍了一下桌子。 从南郑过来,路途有多远,可能会遇到多少危险!她又是这么美丽的一个小姑娘,万一遇到什么污糟事……项羽这一刻杀人的心都有了。 被他一吼,莺儿开始掉眼泪。 她哭也不发出声音,就默默的流泪,眼泪一颗颗全掉在牛肉干上了。项羽想给她擦一下眼泪,可她现在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他一时竟不知道还能不能像从前一样把她当孩子看。 犹豫了一下,项羽拿出一条干净的帕子,给她把鼻涕眼泪都擦了。然后耐耐心心的轻声说:“都十三岁了,还哭鼻子,你羞不羞呀!” “我就哭!就哭!”孩子气的撒娇,让项羽哭笑不得。 她跟怀瑾张良的关系……难道就永远回不去了吗?项羽觉得心里有些沉重,这个他看着出生、又亲自带了几年的孩子,他多希望她能是个快快乐乐的小姑娘。 她应该永远活在阳光里,享受着万千宠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沉默寡言,封闭在心底的孤城中。 “你阿母、阿父还有弟弟,怎么样了?”项羽心情复杂的问道。 “那个女人在南郑,张良跟汉大王出去了。”莺儿母亲也不叫,还直呼父亲的名字。 项羽又是一阵气结:“你好好说话!” “他们背叛你!抛弃我!我永远不想跟他们亲!”莺儿眼睛瞟着他,满脸倔强。 “他们也不算背叛,只是……”项羽有些不知道怎么解释,这是项家和张良的恩怨,一时也不是那么容易解释清楚的。 张良其实一开始就表明了态度,只是叔父和范先生不肯放过他。他项羽顶天立地不爱干强迫人的事,可他只要一提起放张良回韩国,范先生和堂叔项襄、项声表哥全都站起来反对。 “你是不是要把我送回去?”莺儿看他沉思,忽然升起了未明的恐惧。 她的眼睛清澈又倔强,像是受伤的小鹿,项羽起了玩心,逗她:“把你送回去,你能怎样?” “我会死。”莺儿定定的看着他,认真的眼神让他一个久经沙场的男人都有些胆寒。 项羽有一瞬间被震住了,她再一次重复:“如果是那样,我会去死。” 反应过来,项羽真的生气了。在营帐中四处看了一下,看到旁边有个牙箸,他把莺儿的手拉过来,用牙箸狠狠打了几下。 白嫩的手心瞬间通红,可莺儿只是倔强的盯着他,一声不吭,犟得像头牛。 项羽又打了两下,一边打一边问:“你还死不死了?” “你把我留下,我就不死。”莺儿手心抻得笔直,回答说。 项羽复杂的看着她,把那个牙箸给扔了,揉了揉她的手心。通红的几条印子,又让他有些心疼,放软了声音:“不走不走,小莺儿待在舅舅这里,舅舅封你做公主。” 项羽说:“让你做世界上最快乐的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
第435章 探真相被困荥阳 荥阳这边,怀瑾是到了之后才知道张良并不在荥阳。刘邦听到她过来,百忙之中特意召见了她。 短短半年,刘邦黑得跟野人似的,人也苍老不少。 损失数十万精兵,几乎被项羽打得丧家之犬,刘邦连连苦笑:“你这位表弟,可真是……”想夸一句用兵如神,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这话她不好接,只是安静的笑了笑 一旁的樊哙看到怀瑾,热心道:“成信侯和阮将军出去办事了,过阵子才能回来。荥阳有成信侯的临时住宅,夫人便去那里居住吧。” 帐外有不少将领到来,刘邦能分给她一两句的时间,已经很给她面子了。 怀瑾有心想问问戚姬,但这时显然不是时候,于是告辞离去。 樊哙则使人带她去张良在城中的住宅,是一座离屯兵营很近的农舍,三间房一个篱笆围成的院子。 怀瑾和越照到达时,韩谈正坐在院里喂鸡。 一看到她,韩谈惊得站起来:“夫人,越先生,你们怎么来了?” “子房是什么时候离开荥阳的?”怀瑾不准备叙旧,单刀直入。 韩谈顿了一下,然后说:“大约是半个月前,言臣隋和去九江策反英布,君侯带着韩念去了齐地。” 具体办什么事,韩谈也不得而知了。不过齐地那边如今乱成一团,各方势力博弈,想必张良必是又有什么新的谋划。 静默了一会儿,怀瑾问:“汉王的宠妾戚姬也来了荥阳,你可知她住在何处?” “这个略有耳闻,只是住在何处……却是真不知道。”韩谈犯了难,谁会去注意一个美姬住在哪里?见夫人面色凝重,韩谈马上给出新的方案:“原伏先生也在军中领兵,如今已是校尉,不如让他打听一下?” 想了一下,怀瑾摇摇头。从张府出去的校尉,打听汉王的宠妾,传出去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呢?还是算了吧,也免得打草惊蛇。 于是暂且在荥阳住下,白日的时候怀瑾便去城里的酒肆、集市探听消息,虽然有用的讯息不多,但总能听出一些蛛丝马迹。 终于有一日,她听到了戚姬去了好几次的脂粉铺,怀瑾就立即让韩谈日夜守在脂粉铺对面,看能不能守到戚姬。 这期间她无事,白日在农舍里闲坐,翻看张良的手札、信稿,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文字。 她还发现张良写给她的封信,张良的一封信要记录很多天的,而这封还没有写完就出门了。 看到信上张良写了一句:今夜饮酒,众人皆醉,吾观月色,独自清醒,甚是念你。 多日来的沉重心情,因这半封信而好转,怀瑾心中发烫。慢慢抚摸着绢布上的字迹,思念几乎快要溢出来了。 我也想你,她心里说。 静悄悄过去半个多月,戚姬却再也没去过那个脂粉铺,怀瑾不免有些焦急。只好把韩谈召回,再想别的法子。 她思忖着戚姬的事满腹愁思,战场上的事几乎从来不去打听。 这日在睡梦中,韩谈和越照一同把她叫醒,带到了军营里面安置,怀瑾这才知原来楚军已至。 “为了安全着想,女君且先住在这里。”士兵指着干干净净的营帐,略带讨好的笑道。 怀瑾却再也睡不着,立即让越照出去打听情况,得知项羽已经将荥阳城团团围住。 “汉王不是有几十万军队吗?为何不出去打?”怀瑾不免忧心仲仲。 越照披着寒气回来,喝了一碗热茶,才道:“上一次楚军攻打荥阳,牺牲了好几位将领,剩下的人,曹参带了一部分人马去攻打魏,韩信带了一部分人马去攻打赵、代,君侯去了东方,现在汉王身边只有樊哙和陈平。” “项籍还切断了粮仓甬道……”越照最后说,可他看着主母,却发现她十分冷静。 一想到自己的定力比不上一妇人,越照顿时羞愧万分。 其他人并不知历史走向因而慌乱,但她却是清楚的,虽然清楚,但心里仍是有些紧张。强撑着坐了半宿,她到天亮才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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