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立即就叫人把胡尔捆了起来,又叫侍女给戚姬收拾东西,把她送到营地里关起来,竟是连豪宅都不允许戚姬再住了。 张良和怀瑾便准备告辞,刘邦却把他叫住:“既然来了,就替寡人看一封书信,省得寡人明日还要去请你。” 张良让她在这里等等,而后就随刘邦去了书房。 见刘邦看都没有再看自己一眼,戚姬满心悲凉,想到刚刚张良称呼她“爱物”,原来她连人都算不上。 “你很得意吗?”戚姬坐在地上,冷冷的看着怀瑾。 怀瑾只是哼了一声,回以冷笑:“还好,一点点得意而已。” “我不会放过你,赵、怀、瑾。”戚姬阴狠的盯着她,仿佛疯魔了一般,那样深刻的恨意似乎已经刻在骨髓里了。 她默默的看着戚姬,一股狠劲再次上来,戚姬似乎已经恨到不死不休的状态了,要不……想办法杀了她? 这样较真的眼神,一下便触动了回忆,戚姬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把恨意化为一个凄然的笑:“只是再恨你,又有什么用?赵怀瑾,我似乎永远都动不了你。只是心里再清楚这一点,还是忍不住不去恨你,我成了今天这样,都是你害的。” 她害的?怀瑾呵呵两声。 来送自己的侍女已经到了,戚姬笑起来:“你放心,我不会再去害你!我会眼睁睁的看着,看着你母族的亲人全都死掉,看着你一日比一日痛苦!” 戚姬这样说,她的杀意倒化开一些。 最害怕的,莫过于死仇,不知道哪天就突然找上门来了,让人猝不及防。 掸了掸袖子上的灰,怀瑾轻叹一声,沉音还是不够了解她呀!无动于衷的笑笑:“是吗?你说的我都好奇那一日的到来了呢。” 戚姬已被两个侍女搀起来,她不敢耽误,连声说:“你还不知道吧,你表兄项声已被击杀,他的头如今就挂在营地里的校场上……赵怀瑾,你慢慢心痛吧!” 往日里跋扈惯了,这两个侍女并没有温柔的对待她,只是胡乱的把她塞到车里。 戚姬靠着车壁,低声笑起来。赵怀瑾没心没肝,怎么会为项家那些人心痛?刚刚不过是看到了她眼中的杀气,才故意那样说的,赵怀瑾左性大,真要杀她连自己的命都不会在乎。 她太了解这个人,花了十多年去想这个人,怎能不了解? 想到过往,她落了一滴泪,不过也仅仅只有一滴。 那一年,她被扔在奴隶贩子手里,是噩梦的开始。那是一个女子最美好、最纯真的东西,却被无情的撕碎蹂躏踩进泥巴地里。 逃离城父是第二个噩梦,她像是一脚踏进了深渊,被万千厉鬼拉扯…… 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她成了人尽可夫的娼妓,在这一条厉鬼道上挣扎生存了好久好久,久到她几乎忘记了自己还是一个人。 然后便遇到了戚鳃,被当成义女献给了刘邦。 这是老天爷都看不过眼,给了她机会报仇,谁又能知道张良会投刘邦呢?她牢牢把刘邦抓在手里,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也是她最大的筹码。 她有三个仇人:韩成、赵怀瑾、张良。 一个已经死了,还有两个,她早晚也会把他们送下去的,谁都别想逃!她就算粉身碎骨,也会让这夫妻俩永世痛苦! 黑暗的马车上,戚姬笑起来,笑得甜如蜜糖,如见到最爱的情郎。 怀瑾坐在那里发了很久的呆,项声死了?没有人告诉她,是怕她伤心吗?她不知自己坐了多久,直到张良过来叫她。 “你是对这个处置结果不满吗?”张良牵着她回去,发觉她脸色不对劲,遂耐心解释道:“她如今只是一个姬妾,且是汉王……” “我要去校场。”怀瑾打断他,目光沉静。 张良一怔,满眼担忧:“你知道了?” 她嗯了一声,心里有点麻木,刚刚对处置戚姬的那点不满已经全然不在意了,只剩下那么一点儿心痛。真的只是一点儿心痛,像蚂蚁在心脏上面轻轻咬了一口一样。 沉默许久,张良说:“回去吧,别看了。” “我想……”怀瑾有些说不出来,想什么呢?去祭拜一下?有什么可祭拜的?连尸首都不是完整的…… 找不着头绪的闷了半晌,怀瑾说:“我想……想把他埋了,或者送还到楚国。” “把楚霸王表哥的头送回去,只怕会引起误会。”张良叹了口气,带她往军营的方向去。 汉军斩杀了项声,还把头归还,是挑衅行为。 一路安静的到了军营,夜深只有巡逻的士兵还在穿梭,还有没睡的几个将领们坐在篝火边喝酒。 荥阳的军营,怀瑾很熟悉,径直往校场的方向而去。 旗杆上吊着一排人头,被风一吹,这些人头还会动。 她脚下生根似的站在那里,细细辨认那排头,看到项声的头挂在最中间,而旁边那颗头……是桓楚的。 怀瑾捂住嘴巴,有那么一刻发不出声音来,张良从后面把她翻过来,紧紧抱在怀里。 他带着怜惜的声音响起:“他们都是死在战场上的,虽死犹荣。” 她早知道的不是吗?战场上遇见,只有你死我活。夏夜的风吹来,怀瑾在张良怀瑾微微颤抖。或许后面那几年他们意见不合,但项声和桓楚,十多年来一直都对她很好。 怀瑾掩着面,哀切的流下一行眼泪。 第二天张良把项声和桓楚的头颅带回,仔细装在盒子里,还是叫人私下送去楚国项伯那里。 但怀瑾从这一夜之后变得有些郁郁寡欢,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对命运的无奈再一次涌上心头,她提前知道一切又能怎样?什么都阻止不了。 她心情低落,张良却没有时间日日陪在她身边。 因为项羽又杀了回来,火速夺回了成皋,汉军各位将领纷纷从荥阳离开去各方镇守。 而刘邦坐镇荥阳,所有汉军的指令都从这座城颁发出去,张良这样的谋臣自然更是忙得不可开交,他只好把韩念和韩谈都留在家中,以方便照顾怀瑾。 阮离欢伤好之后也去了刘邦身边,院子里越发安静,韩念见她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神,暗暗着急。 可惜他结巴几十年也没好,没法去劝慰主母。 “女君这几日食欲不振,君侯十分忧心。”韩谈见这日的饮食她又没动几口,就忍不住关切的询问:“女君还是为了表哥伤心吗?” 见怀瑾不说话,韩谈便道:“各人命运自有定数,谁也不知哪日就忽然死了。说句不好听的,多少人一生庸庸碌碌死得无声无息,连记住他们的人都没有。但项声将军却是为国战死,轰轰烈烈的死去,胜过千万普通人。这样想,女君会不会好受些?” 一旁的韩念赞赏的看了他一眼,韩谈微微抿唇,不骄不躁的给怀瑾递上一杯水。 想到韩谈在咸阳宫的忍耐力,还能取信赵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也不奇怪。 怀瑾舒了一口气,接过韩谈手上的的杯子喝了一口,问他:“这水不错,清清凉凉的,还带了些甜味。” “小仆在里面放了银丹草和方糖,用来解暑生津。” “不错。”怀瑾喝了两口,一股清凉之意冲散了许多愁思。 夜间张良回来,见她眉宇之中的郁郁散去不少,一整天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 作者有话要说:
第445章 解人事黄鹂动芳音 楚军以凌厉攻势夺回成皋,再次和汉军形成对峙。 把各路将领都叫到营帐中,项羽沉着脸颁布命令,从前总是与他有商有量的范增,这次却独自站在角落里,阴着脸一言不发。 等将领们都散去,范增才开口:“大王不该把周兰派去齐地……” “你不该质疑寡人的命令。”在范增把话说完之前,项羽更快的打断他。 数月前刘邦诈降,他派使者去汉营。陈平好吃好喝相待,却在听说使者不是范增派去的人时变了脸色,将丰盛佳肴换成粗食。 项羽想到,连堂叔都能背叛他,何况范增?身边的亲人渐渐都离他而去,叔父、大哥、桓楚……这些能给他忠告的亲人都已不在。 还留在身边的,只有小叔项伯,因此他可以安心的把彭城交给小叔,放心的在外征战。 剩下的还有项庄和龙且这些旧日朋友,可他们都依靠着自己。 他们都依靠着自己,那么他又去依靠谁呢?谁会想到,西楚霸王,原来也会有惶惑无依的时候。 但是他不敢把这个情绪流露出哪怕一丁点,他学着记忆中叔父的样子,一点点撑起那顶冠冕,支撑着项家。 “大王……”范增见项羽久久出神,再次开口。 “不必再说,退下吧。”项羽打量着范增,心道向来老谋深算的亚父,在被他火速夺了印信的时候,也如其他人一样慌乱。 见范增叹了口气出去,项羽不禁怀疑,范增为何慌乱?是否因为心虚? 营帐中又只剩下他一个人,项羽疲惫的在虎皮褥子上坐下,撑着头思量手下的将领和汉营里的人。 巨大的信息在脑子里盘旋,项羽只觉得头痛不已,他曾经的心愿不过是想和祖父一样,做个驰骋沙场的大将军而已。如今却要分出在沙场上的精力,去想那些复杂的政事。 有人未经通传就掀开帘子进来,这样胆大的只有她,项羽未抬头,嘴角先带了笑。 “你又蹙眉!”莺儿拎着食盒走过去,在项羽身边坐下。见他眉心一道深深的沟壑,她的手放上去,将那条沟壑展开。 “小孩子管起大人的事来了!”项羽嗤笑一声,把食盒里的瓜果拿出来。 用牛奶和蜜糖泡过的香瓜格外清甜,他记得表姐怀瑾以前就是这么吃的。 莺儿嘟囔着:“我明年就及笄了,不是小孩子了。” 她嘴巴微微嘟着,红润的颜色在雪白肌肤的映衬下,似树上刚成熟的樱桃。 十四岁的少女,娇嫩似出水芙蓉,美得如青玉一样透彻,眉眼间一股逼人英气,是天生的贵女。 项羽看着她久久没有回神,他的小莺儿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 “舅舅?”见项羽盯着自己,莺儿糯糯的叫他。 项羽回给她一个温暖的笑,伸手摸摸她的头发:“等莺儿长大了,舅舅定要给你寻世界上最好的男儿来配你,他需得把你捧在手心日日呵护。” “我还小,我不要嫁人!”一说到这个,莺儿倔强的瞪了他一眼。 项羽挑挑眉,笑问她:“刚才是谁说,她不是小孩子。” 确实是自己说的,莺儿咬着唇,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坚定的摇摇头:“我不要嫁人,我要一辈子在舅舅这里,没有人比舅舅对我更好。” “又说玩笑话,有谁会一辈子不嫁人的?”项羽笑起来,拿了一块香瓜堵住她不服气的嘴,继续说:“你将来的夫君,一定会像我对你一样好,不然……舅舅就给你教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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