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心知肚明,少女的这种快乐是为何而来。 这日桓予情睡前喜滋滋的跟她说:“小赵,真是谢谢你。” 怀瑾含了个得体的微笑:“小姐赶紧睡吧。” 不必谢她,她会有愧疚感的。 接下来的三天,每天晚饭后,桓予情都会从那道小门去南殿那边,每天都是面色红润容光焕发的回来。白天的时候,别的小姐去邀她玩,她都是坚定的拒绝,然后日夜赶工做那副护腕。 那副护腕终于做好了,但是那道门却突然多出了两个守卫,桓予情过不去了。 “不是说没有人看守吗……”桓予情的细眉皱起来。 怀瑾说:“这……小人也不知道啊,以前真的没有人看守的。可能……可能被管事的人发现了,就派人看起来了。” 桓予情郁闷的嗫嚅:“可是我今天约了……不能失约的……” 怀瑾善解人意的凑过去:“小姐约了谁?不如奴才去帮您说一声?小人是宦官,在芷阳宫里倒是到处都能去。” “这……”桓予情看着她小小的身量,思来想去,一个小宦官应该是没有关系的。她把那对护腕递给怀瑾:“我与一个人有约,可是今天去不了,不然你帮我走一趟?” 怀瑾当即拍着胸脯保证:“小姐放心吧,只是跑个路,包在奴才身上了。” 桓予情不疑有他,走到案边提笔写信,怀瑾在旁边看着,羡慕的说:“小姐真厉害,会写这么多字,小人看着真是……以前带小人的师傅也教写字,可奴才真是一看到字就头疼!” 桓予情更加放心,柔声道:“我也只是略识得一些字,你既不会写字,不如我教你吧,左右还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怀瑾看上去仿佛头都大了,抓着头发:“小姐你就别为难小人了,小人是真的少了那根筋。” 桓予情听着虽然想笑却也很安心,想了想,她还是把信中的称呼用刀片划掉了,这样比较安全。 写完信,桓予情就把信和护腕一同教给怀瑾,说她的朋友在南边宫殿的一处角上等着。 怀瑾答应着去了,她去到桓予情指的那个地方,是一个放水缸的角落,又黑又暗,那里有一个高挑的身影等在那里。 看身形,是个男子,并且是个很年轻的男子。走近了,感觉到那个男子身上隐藏的杀伐之气。 “你是谁?”那个男人问她,黑暗中看不清脸,男人却能分辨怀瑾并不是他等的人。 怀瑾低着头:“请问阁下是桓小姐的朋友吗?” 男人迟疑了一声,道:“我是。” 怀瑾把护腕和递上,说:“小姐今日无法前来,派小人将这对护腕和这封信送过来。” 并无多话,男人没有问,怀瑾也没有说多余的话。送完这些,怀瑾便往回走了,穿过那道小门,怀瑾从怀里取出一封信,看字迹,赫然是刚刚桓予情写的那封。她不过,是把这封信又复刻了一遍而已,字迹并无太多区别。 信上的内容是:在行宫中相见不易,郎君保重自身,秋收时分,妾等大人上门提亲。 调了个头,怀瑾往北边的一处宫殿过去,吕不韦一家人全住在那里。在南北相接的宫墙前,有一个男人在那里等了许久。这个男人三十岁上下,蓄着小胡子,颧骨有点高,脸颊两边的肉有些往里凹。 “吕大人,久等了。”怀瑾过去行了个礼。 那男人一看见怀瑾兴奋不已,上前询问:“小姐今日可有话带过来?” 这个男人是吕不韦的小儿子吕丛武,自从芷阳宫第一日的宫宴上见到桓予情之后,他就每日一封信送到西殿,这些信件全让怀瑾截了下来,一封没让桓予情见着。每天晚上的这个时候,怀瑾就会给他带来桓予情的“口信”。 “小姐今日让奴才带了信过来。”怀瑾将怀里那封信递过去,吕丛武看完信,激动不已,上前两步追问:“予情当真这么说?” 怀瑾低着头:“奴才不知,只是这封信是小姐让奴才亲自交到大人手上。” “好,好,好!”吕丛武点点头,小胡子都激动的颤抖起来,半晌,他说:“可否约见小姐一面?” 怀瑾脑子极速转了一下,然后回答:“这……西殿是各宫夫人和各位命妇女眷所在,恐怕有不便。” 吕丛武压抑着兴奋,低声说:“我可让我姐姐吕夫人安排,光明正大的去见她。” 嬴政的一位夫人吕丛兰确实就住在西殿之中,吕丛武去拜访姐姐,确实是可以进去的,不过……转瞬想了一下,怀瑾道:“奴才需要先告诉小姐一声。” “好好好,我等着就是。”吕丛武激动的都有些语无伦次了:“你告诉小姐,予情,就说,让她等着我,我一定娶她进门。” 怀瑾心中冷笑一声,答应着去了。 夜色已深,怀瑾准备去自己的小屋子里休息,她的房间在东边的殿里,是随着嬴政住的。走了一会儿,有些后悔,怎么没有提个灯笼出来?一个晚上几乎跑完了整座宫殿,此时天黑,路都有些看不清了。 慢慢走到东边,廊下的灯笼多了起来,怀瑾加快了步伐,往自己的小屋子里去。屋子里亮着灯,想必是夏福在等她。 推门进去,夏福果然在擦地板;但榻上,躺了一个人——却是嬴政。 “陛下。”不惊不惧,怀瑾端正行了个礼。 嬴政一手撑着头,一条腿压在另一条腿上,懒懒的躺着,看见怀瑾也不起来,老猎在旁边给他打扇子。他说:“自搬到芷阳宫,尚书令大人真是整天忙的见不着影子。” “陛下这不是见到了?”怀瑾笑道,故意叹了口气:“为陛下辛勤做事,陛下反而责怪臣,臣真是委屈的紧啊。” 跟唱戏似的,怀瑾假哭抹着眼泪。 嬴政很给面子的接道:“爱卿辛苦,只是西、南、北三座殿日日见你跑,就是不来寡人的东殿,看来爱卿是一点都不想寡人,寡人可是想你得很。没有尚书令大人替寡人念诵奏疏,寡人批文都没劲了。跟寡人说说,你都忙了些什么,寡人好奇的很。” 他语气表情看着是痛心疾首,身体却一动不动,仿佛钉在了床上一样。夏福和老猎都是一脸:我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怀瑾演不下去了,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请陛下静待,到时候自然有结果。” “好好好,寡人不问。”嬴政慢吞吞的坐起来,老猎上前替他穿好鞋,把嬴政搀扶起来。嬴政往外走,边道:“就是顺路过来看看,你早些休息。” 嬴政一走,怀瑾就问夏福:“陛下来了多久?” 夏福刚想说话,门外嬴政突然探过头:“寡人就来了一小会,半个时辰而已。” 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嬴政却心情大好的走了。怀瑾提着心,看嬴政这次是真的走了,才关上门,躺上了床,床上还有嬴政身上的余热。 “陛下有和你说什么?”怀瑾踢掉鞋,把外衣也把拉掉,躺好。 夏福把抹布放下,说:“就问了一些以前在齐国读书的事情,问你读书好不好,在齐国的生活什么样子,就是和我闲聊了几句,其他的……”夏福又回忆了一下,确定自己无遗漏,才说:“其他的没问了。” 怀瑾问完,枕着手就睡了。夏福收拾屋子的动作放轻,把灰尘全都清理干净了,夏福支起屏风,在怀瑾旁边打了个地铺就睡下了。 翌日清晨,怀瑾一起床就去桓予情那里当差。桓予情明显是做了个好梦,精神特别好。见着怀瑾亲热的拉着她的手,叫她吃东西。 “东西送到了吗?”桓予情似乎还带了一丝讨好的意味。怀瑾一边吃糕点,一边点头。桓予情问:“他说什么了吗?” 怀瑾歪头想了想,道:“没说什么,但是看着很高兴的样子。” 桓予情如同吃了定心丸一样,高高兴兴又端了两盘点心过来,似乎要身体力行把所有的感谢变成点心,全都塞到怀瑾肚子里。 桓予情心情极佳,道趁着上午太阳还不毒,决定去外面走一走。怀瑾心道,这个宅女终于想出门了。但是刚收拾好正准备出门时,有一个宦官来请:“吕夫人今日宴请各位小姐一同品茶,派小人前来通传。” “这……”桓予情想了一下,吕夫人是大王的宠妃,不去实在是不好,犹豫一瞬就答应了。怀瑾暗觉不妙,应该是吕丛武来了,谁知他如此迫不及待? 作者有话要说:
第75章 冤死芳婚 吕夫人是从来没有见过她的,在宫里这么久,嬴政最喜欢的就是王后,几乎很少见到他宣别的妃子到章台宫。而她也从没有在朝会上露过面,认识她这张脸的,现在还没有多少人。应该不碍事的,怀瑾心想。 等到了吕夫人殿里,怀瑾顿时就不紧张了。西边殿里所有的官员家属都来了,乌泱泱挤了一堆人,谁会在乎她这么一个瘦瘦小小的宦官?怀瑾跟着桓予情淹没在人群中,远远的,她看见吕夫人旁边坐着吕丛武。 吕丛武在人群中搜寻着桓予情的身影,看到这边后,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在吕夫人耳旁说着什么。吕夫人也看过来,桓予情尚不知情,在最边上的角落里安静的坐着。 “桓小姐,夫人叫您过去。”上面的宦官声音尖尖的,大家一下安静下来,看向这边,怀瑾低着头,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桓予情呆了一下,然后就上前去了,端正的见了个礼,吕夫人却亲热的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坐着。 “桓小姐真是生的如芙蓉花一般好看。”吕夫人拉着她的手说。 其实吕夫人也不大,看着就二十来岁的年纪,说话却老气横秋,难怪嬴政从来不怎么召见她,怀瑾心想。 那厢桓予情有些迷惑,不知为何这位娘娘突然这么捧着自己,但出于闺中教养,她谦虚的推让了一下。 吕丛武在吕夫人另一侧,目光炯炯,眼珠子都快掉到桓予情身上了,桓予情犹未察觉。 “桓小姐正妙龄,还未婚配吧。”吕夫人拉着她的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桓予情低着头,回了声是。 吕夫人又问:“可有中意人了?你兄长是我父亲的得力干将,我们两家也是一直交好,你便把我也当姐姐一般。若有意中人,可说予姐姐听,姐姐去陛下那里给你求一道旨意,让你风光大嫁!” 在场未出阁的女孩们听到这话,纷纷打趣:“夫人真是和善。” 而被问的桓予情本人却是低着头,两颊微红,那模样任谁看了都能明白是咋回事。怀瑾远远的看到吕丛武也是一厢柔情看着桓予情,吕夫人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满意的点头。 怀瑾暗笑道,桓予情虽有情,这情却不是对着你的。座上那三人,各自会着各自的意,怀瑾看了一会儿,一颗心彻底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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