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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但考虑到这是他六个月探监以来对父亲说出的第一句话，他多少还是期待着些什么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句话。他坐在那里，盯着墙壁一坐就是一个小时，脑子里思绪万千，为什么最后说出口的是这样一句话呢？ 卢修斯只是看着他。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德拉科打定主意不要移开目光，不要先开口说话。但卢修斯又把视线落到了地板上，他的决心立刻就崩塌了。 “就这样？”他问，“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卢修斯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没有看向德拉科。“说点我不知道的吧，也许我还能给你点体面的回答。” 德拉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妈妈告诉你的？” 卢修斯歪了歪头，做了个几乎难以察觉的确认手势。 “你之前怎么不说？” 这下卢修斯抬起眼睛来看着他了。他的表情让德拉科的胃里一阵绞痛。 “那请问，到底是什么给了你错觉，让你觉得我对你如何浪费时间感兴趣？” 德拉科磨了磨牙，“你以前可从没停止过。” 出乎他的意料，卢修斯真心实意地发出一阵笑声。他憔悴的五官伴着笑容拉扯着黧黑的皮肤，几乎要把德拉科吓到了。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听到父亲笑是什么时候。至少有五年，可能接近十年——他已然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很好。”卢修斯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说说你那些麻瓜吧。” 德拉科感觉自己的脸因为父亲对“麻瓜”不屑的强调语气而发烫。他诱导卢修斯问起他们，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想跟父亲谈论朋友们。 “他们很像。”他语焉不详地说，“我挺惊讶的。” 卢修斯看起来兴致缺缺。“像？”他说。 “我的意思是跟我们很像。” “当然，只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区别。” “确实。”德拉科接道，“他们不能用魔法。”他模仿着父亲扭曲的冷笑，“就跟你一样。” 德拉科满意地看着卢修斯的反应。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线，鼻翼翕动着。 “你敢说，这种暂时的压制，可以取代马尔福家族一千年的神圣传承吗？” “当然不是，父亲。”德拉科装出一副洒脱的语气，“我只是指出你们的相似之处而已。” 他父亲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外传来一阵响亮的拍门声，探视的时间到了。德拉科站了起来，用与卢修斯如出一辙的灰色眼睛看了他一眼。“虽然我不知道这个‘暂时’到底是多久。”他走向门口，侧过头，“下个月见，父亲。”他的手指在门把手上顿了顿，回头补充道，“不见也行。” *** “你怎么心情这么好？”潘西问。德拉科仰着头闭上了眼睛，吐出烟雾，发出一声叹息。 “卢西「1」讲了什么关于监狱的笑话吗？”布雷斯问。他从德拉科的指间把香烟拿过来，长长地吸了一口。 德拉科的眼睛仍然闭着，但对这个可笑的外号报以微笑。他愿意押上自己在古灵阁的全部财产，就为了看布雷斯当着卢修斯的面喊出这个外号。 “倒也没有。”他懒洋洋地回答，“就是今天天气还不错。” 他可以想象出其他三个互相交换眼色的模样。太阳躲在厚厚的灰色云层后面，刺骨的寒风在渡口周围拂过，卷起阵阵寒雾。渡船在码头上轻轻地颠簸着，其他三人都站起来，急切地想要回到主岛。他们都没有说话，他猜他们一定是在回头看他的表情。 “是啊……”西奥说，“好吧，你们慢慢享受吧，我有点口渴了。” 德拉科听到他幻影移形的声音。潘西和布雷斯也跟着走了。他抬起头，回望了一会儿海面，监狱被浓雾遮住了。然后他站起身来，跟着他的朋友们离开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气，再幻影移形。 他来到离酒馆几条街远的小巷子里，他们的幻影移形点就在这儿。这块地方是麻瓜区域，但鲜少有人问津。 他们坐在老位子上，西奥拿来了第一轮酒。他还没坐稳，潘西就开口了。 “西奥有事要宣布。” 布雷斯在她旁边呻吟了一声。“真的要说吗，小潘？” “德拉科是大孩子了。他没事的。”潘西反驳道。 德拉科看向身边的哪位朋友。西奥躲避着他的目光。 “好了，说吧。” 西奥先长长地抿了口酒，然后抬头看着德拉科。“我在魔法部找了一份工作。” “那太好了。”德拉科真诚地说，“我都不知道你去应聘了。在哪个部门？” 西奥又垂下了视线，对着桌子回答，“魔法法律执行司。” 德拉科突然明白了朋友们之前的怪异行为从何而来，感到一阵不舒服。他抬头望向布雷斯和潘西，他们也正看着他。 “跟傲罗一起工作？”他问西奥，声音听起来很拘谨，很单薄。 西奥点了点头，又耸了耸肩。“算是一个后勤职位，是记录和档案部门的一个分支。我不能算是傲罗，只是协助他们办案——调查、取证、归档。” 德拉科清了清嗓子。“这很好。很适合你。”事实的确如此。西奥非常聪明，做事情也一丝不苟，而且有一双观察力敏锐的眼睛。他非常适合这个职位。 “谢了，伙计。”西奥终于看向他，“我很抱歉。”他小声地补充了一句。 “不用。”德拉科粗暴地打断他。“这当然不是你的错。” 西奥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德拉科感到一阵冰冷的羞耻感从他的内心深处向外蔓延开来。他的朋友们本应庆祝这个消息，而他们却在这里惧怕着他的反应。他从没有如此后悔过曾经告诉他们，他想成为一名傲罗。战争过后，他太傻了，太天真了，但这一直以来都是他的梦想。 在阿兹卡班的那一年里，他一直在准备终极巫师等级考试（N.E.W.Ts）和傲罗入门课程。他的母亲没有勇气告诉他，他的重罪判决让这个梦想变得不可能。他确信她也不让律师告诉他。怎么说呢，这么做也不是没有道理。至少有个目标，能让他的注意力有所集中，能让他有些好为之奋斗的东西。不然的话，在阿兹卡班的体验会变得截然不同。他知道这一点，但出狱后还是感到愤怒和屈辱。他的申请还没经过审核就被退回来了。 他一直怀抱着这个希望，期待着有那么一回，他也可以有机会站在正确的那一边，可以拯救生命而不是摧毁它们，可以做出些成绩，为自己博得个好名声。 西奥在他的身边晃了晃身子，德拉科从思绪中回到了现实。梅林啊，他可真是个自私的混蛋。这些根本不关西奥的事。 他拍了拍西奥的肩膀，竭力在脸上露出钦佩的神情，说出了朋友最想听到的话。“真为你骄傲，西奥。” *** 几个小时之后，德拉科幻影移形到庄园的客厅里，几轮庆功酒让他跌跌撞撞地撞上了一张古董贵妃椅的靠背。他紧紧地抓住那张椅子，靠在上面，脑子里嗡嗡作响。 “真他妈见鬼。”他直起身子，小声嘟囔道。 “注意言辞，德拉科。” 他转过身，看到纳西莎·马尔福站在门口。 “抱歉，妈妈。”他说着，仍然有点龇牙咧嘴的，“我没看见你在那儿。” “探视怎么样？”她面无表情地问。 他叹了一口气，转身朝卧室的方向走去。他甩开外套，松开领带。他从不直接从阿兹卡班会自己的公寓里，也从不把穿去监狱的衣服带回公寓去洗。他总是先回庄园洗澡换衣服。“老样子。”他随随便便地说。 纳西莎在他要离开房间的时候抓住了他的胳膊肘。“德拉科，下个月的探视你一定要去。” 他冷哼一声，把胳膊从她手里抽出来。“猫头鹰已经来过了，是不是？爸爸写信来告发我的小威胁了？” 她没有回答，但是眼睛眯了起来。 “别紧张，妈妈，让他多担惊受怕一个月也不会怎么样。” “德拉科，这不是开玩笑的。探视对他的判决——” “是啊，是啊，他的假释，我知道。”德拉科又转身想离开，沮丧地走了几步。“我是这张谎言之网的核心，我怎么可能忘记？真搞不懂，假装跟他的食死徒儿子关系好能有什么帮助。” 纳西莎的声音非常平静，但他还是能从中听出一丝绝望。“任何与外界的联系都是加分项。尤其是和家庭。” 德拉科自嘲地哼了一声，“这种家庭也是？” 母亲走近他，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上踩出嗒嗒的声音。她轻轻地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不一定非得是假象，你知道的。你可以跟他说说她的事情。” 德拉科转过身，盯着他的母亲。“你在说什么？” 她的脸上带着温暖的微笑，看起来非常善解人意。“我是你妈妈，德拉科。你瞒不了我的。” “我什么都没有瞒着你！”他火冒三丈，他跟你说了什么？他知道麻瓜的事，你怎么跟他说的？” “只说了我知道的事实。”她耸了耸肩，“你在麻瓜世界里交了朋友，还有……”她看起来在仔细地挑选着措辞，眼里却闪着志得意满的光，“还有你很在意某个人。一个新朋友。” 他嗤之以鼻。“我唯一在意的，就是在你丈夫留给我的残破声誉之外，能挤出一点有意义的生活。” 他再次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开始解马甲的纽扣。他在楼梯口停下脚步。“没有这么个人！没有新朋友！” 纳西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苍白的脖子染上了红晕，不由得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 “没有这么个人！”赫敏已经不知道今晚第几次说这句话了。 “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们呢？这么害羞的吗？”金妮噘着嘴说。 赫敏简直要啧啧称奇了。“说真的，金妮，你也太恋爱脑了。” “不会是个女孩吧？”金妮追问道。 “没有、这么、个、人。”赫敏缓慢地重复道，一边从沙发上站起身，朝门口走去。“这是大前提。” 哈利哼了一声，金妮把目光转向了他。“你一点忙都帮不上。你就不好奇吗？” “我想赫敏准备好了就会告诉我们的。”哈利圆滑地说。 “没有这么个人！”赫敏大叫，声音闷闷地从厨房里传出来。 金妮叹了口气。“好吧，既然她不松口，我要去睡觉了。”她俯身给了哈利一个晚安吻。 赫敏又出现了，肩上搭着一条洗碗巾，弯腰收拾着剩下的盘子。 “晚安。”金妮说着，伸出手来拥抱她。 “啊，已经要睡了吗？我是不是该走了？”赫敏瞥了一眼时钟问道。 “不用，爱待多久待多久。”金妮笑着说，“只是我明天有早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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