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有点惶惑,他虽然自诩脾气刚强,对面一哭却没了办法,试探道:“要不,就算了?等改天……” 正欲起身,云莺却抓着不许他走,横竖总要经历这遭,倒不如一蹴而就呢,分两次不是疼得更厉害——就当去医院打吊针算了。 四阿哥这会子进退两难,也只好遵从对面心意,“那你忍忍,若实在耐不住,就咬我肩膀吧。” 这可是他说的,云莺才不客气,伸出两排细细的小米牙,啊呜就朝他肩上咬去。 等到雨散云收,四阿哥脖子边上红肿了一大片,他带着点餍足笑道:“真不留情面呀!” 云莺捂着脸不作声,她也觉得自己太大胆了些,还以为四阿哥皮糙肉厚,不会留下痕迹呢。 幸好最难的一关已经过去,甚至在攀上顶峰的关口,她隐约窥见一丝细细的快意。云莺回想起来,脸上就更红了。 四阿哥倒觉得浑身力气被抽干似的,“你饿不饿?我叫人传膳。” 云莺点头,随即赶忙摇头,她这副模样如何能见人?就连挽星都不好意思面对。 四阿哥面露难色,“那也不能不吃东西呀。” 到最后只能想个折中的主意,在门口竖扇屏风,叫人把托盘隔着屏风送进来。 但是这碗中菜色……不是红烧就是辣卤,四阿哥皱眉,“你打算吃这些?” 云莺哑口无言,她也没想到今儿会正式承宠呀,还不是气氛到那儿了——这几道菜都是晌午就订好的。 看她鹌鹑似的藏在被中,四阿哥倒觉好笑,索性自作主张叫苏培盛撤下,再吩咐膳房送几样稀粥和清淡小菜过来。 又温声问云莺:“疼不疼,要不要上点药?” 倒也不至于产生撕裂伤,四阿哥还没凶猛到那份上。云莺拨浪鼓似的摇头,现在这样就已经很羞人了,她才不想传得阖府都知道呢。 讷讷道:“劳您挂心,将养几天便没事了。” 得嘞,又恢复客气疏离的口吻,可知方才那出耗费了她多少胆量。 到底还是害怕吧? 四阿哥抓起她细白的柔荑,认真道:“你是否也觉得爷没封郡王是你的错?” 云莺当然没这样想,可她担心四阿哥这么想,毕竟亘古以来女人就是背锅的。 面对四阿哥的质问,她唯有装傻。 四阿哥叹道:“放心,这件事与你无尤,爷心中有数。” 他虽然屡屡怀疑德妃对自己的感情,但有句话德妃说得很不错,登高必跌重,何妨韬光养晦、以待来日。 他不该执迷于眼前的虚名,而该把心思放到日后,只要他能尽好自己的本分,在朝中分忧解劳,他相信终有一日能得到皇阿玛认可——不过是一时的失意而已,往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四阿哥帮云莺把汗湿的鬓发拨到两侧,笑眼弯弯将她拥入怀中,“所以你也不必自责,爷还该谢谢你。” 谢她在自己头脑发热的时候给了当头棒喝,让他对自身有了更清晰的认知。从此以后,他将走得更稳、更踏实。 云莺听不懂四阿哥在讲什么,本身她又没多少政治头脑,不过还是挺感动的,四阿哥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大好人。 嘤嘤嘤,她挑的老公果然没错——浑然忽略了她一开始挑的五阿哥。 因着云莺劳累过度,四阿哥有意叫她多休息几天,次日便让苏培盛去正院告个假——若由瓜尔佳氏自己的人来说,难保福晋借题发挥,还是苏培盛更可靠些。 可想了想,还是亲自往正院走了遭。 福晋心里也正不舒坦,外头流言如沸,哪怕不能坐实皇上因为瓜尔佳氏的缘故才对四爷小惩大诫,可四爷也该冷落瓜尔佳氏一阵,避避风头也好,可谁知四阿哥仍旧跑到西院歇宿去了,听说夜里还叫了两趟水?当真是色令智昏。 对着四阿哥她当然没敢多说什么,只含笑询问昨晚云莺是否侍奉得宜。 本来也是例行公事,可四阿哥听着分外不顺,他本就厌烦福晋问东问西,何况是这种床笫间的私事。 伺候得不好又怎样,她还想给他另换一个? 但今日四阿哥并非来吵架的,只胡乱敷衍几句便匆匆岔开,省得福晋继续追问。 他过来是要告诉福晋一声,把府中上下给梳理梳理,尤其是最近几日乱传瞎话的,该打发都打发出去,只把老实本分、寡言罕语的给留下。 福晋并不笨,当然听得出四阿哥意在警告。可她不明白,明明瓜尔佳氏犯错,可四阿哥为何不秉公执法,反倒站在她那边? 清理奴仆,对福晋本来没多少损失,流言是李格格叫人放出去的,她并没有推波助澜,只是懒得阻止罢了——乐得坐山观虎斗,李氏跟瓜尔佳氏斗得两败俱伤,对她只有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她甚至以为李氏服侍四阿哥年久,又生了两个孩子,四阿哥会偏帮她多一些,怎料四阿哥却如此绝情,当真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福晋颇觉失望,忍不住帮李氏辩白,“妾知道瓜尔佳氏生得美貌,可您也不该见了她就不管不顾的,被人听见该怎么想?还不是以为您重色轻义、鬼迷心窍……” 话音未完,便发现四阿哥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神中透露出冷意。 福晋无端打了个寒噤,下意识住口。 四阿哥慢慢说道:“你以为,这种流言传出去,损害的只是西院名声吗?” 他对福晋实在失望透顶,原以为她有几分远见卓识,谁知也跟其他养尊处优的妇人一般,目光只局限在后宅一亩三分地上。 往云莺身上泼脏水,或许只是妻妾间的争斗,可若是传到宫中,皇阿玛只会心想,原来他对封爵有着诸多不满,才会怨天尤人。 到那时,或许连贝勒都当不成了。 尽管他不甚满意皇阿玛这回的做法,但至少明面上,整个四贝勒府都得欢欢喜喜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赏也是赏,罚也是赏。 四阿哥木然起身,“你若不愿得罪,就叫苏培盛来,此事到此为止。” 福晋看着他拂袖而去,脸上有些怔忪之色。 说一千道一万,不还是偏心瓜尔佳氏?她只想当个不偏不倚的四福晋,难道有错吗?
第16章 送礼 云莺没开天眼,当然不知道四阿哥跟福晋争吵的事。 但她明显感觉周遭环境变得更清净了,确切一点说是流言变少了——当然不是因为她多有人格魅力,那些仆役看她的眼神除了欣赏,更多的倒是敬畏。 美貌会使人畏惧么?想来未必。她又不是苏妲己。 云莺虽不敏锐,但模模糊糊猜出了些,“是四阿哥下的命令?” 这栋宅院的主事人就他跟福晋两个,福晋想来没这么好心,至少不会为她排忧解难。 挽星含笑点头,“贝勒爷发话,他们无敢不尊。” 正如紫禁城里都对康熙噤若寒蝉,在贝勒府,四爷便是小型的天子,一饮一啄皆取决于他喜怒哀乐,倘若四阿哥有心治理流言,又怎么会不见效? 所以这些人怕的并非瓜尔佳氏,而是站在格格背后的四阿哥。 云莺略感苦恼,“可我并不要他们怕我呀。” 她在家便是以好人缘著称的,街坊四邻乃至远方的叔伯舅姨无不觉得她脾气温柔容易相处,云莺也很乐意同他们打成一片——活成孤家寡人有什么趣儿?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挽星有点无奈,主子旁的都好,唯独想事情始终天真了些,她耐心解释,“日久见人心,主子有的是机会让他们慢慢看到好处,可要快速立威,眼下却非得借贝勒爷的势不可。” 恐惧更能叫人服从,至少在这片弱肉强食的地方,太亲切是不行的。 云莺承认挽星说的有理,四阿哥冷着脸不作声的时候,她也分外老实;可只要四阿哥朝她露出一点笑模样,云莺就忍不住跃跃欲试,想要蹬鼻子上脸了。 看来她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典型。 想通这层,云莺不再有心理负担,她快快乐乐地加了件披风,“走吧,咱们去向福晋请安。” 之前四阿哥让她装病避避风头,她不敢不听,但既然流言已经消除,她自然无须再惧怕口舌之争。 有人撑腰真不错。 正院里头,李格格意外成了来得最晚的那个,福晋痛下狠心斩了她好几条臂膀,连素日疼爱她的乳娘都被送回家去了,李氏实在气结,本想去书房告状,哪知苏培盛却笑眯眯地告诉她,这都是四爷的意思。 李氏只好败兴而归。 此刻她臊眉耷眼,眼皮子底下还有两圈明显的乌青,可知心力是何等憔悴,尤其这几日四阿哥总歇在西苑里头,看都不去看她与弘盼,李氏难免陷在母子俩双双失宠的恐惧中。 福晋因为与四爷那顿口角,原本心里不甚好过,可瞧见李氏这般情状,又无端生出股快意来,“妹妹今日气色不大好,可是染了风寒?” 李氏倒盼着生病呢,好惹得四爷重新垂怜,偏偏她素日强壮惯了,一时装病都装不来。福晋那样精明,倘若趁势为她请太医,她怎么应对? 只好强笑道:“劳姐姐记挂,妾身一切安好,只是弘盼日夜啼哭,实在闹腾得慌。” 言毕得意地朝云莺飞了个眼刀,再得宠又怎么样,不过是个没儿子的,女人长久的指望还是得在子嗣身上,万岁爷后宫里头多少鲜花嫩蕊来来去去,最后留下的不还是惠宜德荣这几个能生的么? 云莺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听懂言外之意——事实上她也听得不甚明白。 莫非李氏暗示她去帮忙照顾弘盼吗?那可不成,她可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 她连照顾自己都费力呢。 福晋看云莺默不作声,暗忖这位倒是个沉得住气的——装得一副乖乖巧巧小绵羊模样,背地里挑唆四爷为她作主。 也怪自己识人不清,倒被她这张皮子骗过去了。 虽有不悦,可身为主母,福晋自然得平衡府内局势,当下喝止了李氏,又问了弘盼安好,让身边赵嬷嬷待会儿到库房拣几支当归人参之类的名贵药材送去。 李氏自觉面上有光,也就承了福晋的情,殷勤道:“您怎不留着自己使?如今上好的山参一年比一年难寻了。” 福晋淡淡道:“区区药材而已,值得什么,你拿去便是。” 何况太医说了,弘晖身子太弱,怕禁不得虎狼之药,反而不宜大肆进补——福晋的心始终悬着,无论宫里宫外早夭的孩子都太多了,她很怕弘晖会落得那般下场,无论如何,弘晖不能早死,至少不能比弘盼先死。 说到孩子,李氏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弘晖阿哥周岁礼快到了吧,不知福晋布置得怎么样了?” 福晋衔着一丝清淡笑意,“小孩子而已,不必太过隆重,请几位至亲热闹一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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