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于是重申一遍。 云莺把头摇得跟拨浪鼓般,她才不想抢福晋的差事,本身四爷天天睡小老婆屋里就已经让她处在道德洼地了,若还去跟福晋争权,怕是福晋生撕了她的心都有。 四阿哥道:“又没让你取而代之,不过跟着学些眉眼高低,长长见识。” 云莺依旧坚辞不受,她又没当主母的心,学这些玩意作甚?若单单是看账本调度经费管理仆从,顾嬷嬷这位老师就很够用了。 四阿哥兴许是为她好,可他不知道婚后女人的危机感是最强烈的,以前三足鼎立还能平衡一下,如今就剩她跟福晋遥遥相望,云莺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免得福晋灭了她。 四阿哥无奈,说句难听的,这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但若云莺真那么有远见卓识,他又未必会像现在这般喜欢她。 人真是顶顶矛盾的生物。 四阿哥只得退而求其次,把西苑的管理权单独拨给云莺,让她可以独立掌握这里的财政和人员调动,而不必经过福晋——人的胃口总是一点点喂大的,当她习惯了权力的滋味之后,当真舍得让出去么? 云莺并未意识到背后陷阱,反而很高兴四阿哥这么干,就相当于设立个自治区,她美滋滋心想。好处是她日后想吃点什么新鲜吃食、弄点什么有趣的玩意儿,都可以自行其是,而不用去正院领对牌,从这个角度想的确方便多了。 看着四阿哥将库房钥匙交到她手里,云莺丝毫没觉得有何不妥,于是欣然笑纳。 顾嬷嬷倒是看出点名堂来,贝勒爷这是有意将侧福晋培养成个真正的主子了,也许有朝一日,正院那位会被架空也说不定。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她不能说贝勒爷做得很对,但,谁不想给心爱的女子最好的一切呢?侧福晋最大的错误,便是来得晚了些,但贝勒爷似乎已下定决心拨乱反正。 她唯有叹息。 数日后,云莺抱着弘曜归宁,气鼓鼓问起小时候那段往事。 觉禅氏倒也不推诿,坦白承认,“谁叫你太贪吃,一咬着就不肯松口了。” 云莺:……所以您就拧我掐我?您是容嬷嬷吗? 可设身处地想想,弘曜这家伙每每使劲嘬奶的时候,云莺也恨不得往他肉乎乎的小屁股上来两巴掌,看来是遗传。 可她依旧委屈,“那您也不该用那么大的力,都留疤了,现在都没褪。” 说完掀起衣袖向母亲展示胳膊上那块指甲盖大小的红印子,若不是有罪证在,她也不至于记那么多年。 觉禅氏瞥了一眼,十分无语,“这是胎记,生下来就有的,你要往你额娘身上泼脏水,也找个好点的借口吧。” 正好又胖了几斤的祜满走上前来,像个肥白的大冬瓜,觉禅氏道:“问你阿玛,看是不是真的。” 祜满扬起满月般的富态脸庞,笑道:“的确是生下来就有,丫头,你就为这个兴师问罪?” 云莺:…… 谁叫你俩不解释清楚的?亏她还捏造了一个莫须有的乳娘,就为了消解仇恨,云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70章 指婚 幸好瓜尔佳的人都是不记仇的, 看着女儿红通通的小脸蛋,这事儿很快就翻篇了。 觉禅氏留女儿和外孙用饭,都是些家常菜蔬, 却香气扑鼻, 可惜弘曜只能张着嘴巴流口水,眼珠子都快黏在盘子上了。 觉禅氏看着怪可怜的,“把那汤汁喂点给他吧。” 云莺笑道:“他这个岁数,哪知道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 到底还是用筷子沾了一星半点,慢慢伸进小屁孩嘴里,弘曜果然咬住不放, 用力品咂了几口之后,便嫌弃地吐出来,果然他还是喜欢喝奶。 云莺只得敞坐着把他拢在怀里,拿扇子虚虚一掩,在家就不用太顾虑形象了。 觉禅氏奇道:“不是给你请了好几个乳娘吗?干嘛要你亲力亲为。” 亲娘的乳汁里含有更多免疫成分, 能增强抵抗力,这个云莺没法解释, 只含糊道:“左右闲着也是闲着。” 觉禅氏见过太多大户人家的夫人,多是孩子一生下来就撒手不管了,女儿能这样有责任心,她自然欣慰,可也担心她一心扑在弘曜身上,会忽略跟四阿哥相处——别因小失大才好。 云莺自信满满地道:“您放心, 可不是我离不开他, 是他离不开我咧。” 这话就有些恃宠生娇的意味了, 觉禅氏嗔道:“男人的心都是说不定的,你不拿出手段笼络, 指不定哪天就离你而去,没看那古诗上写的多是痴心女子负心汉?” 祜满不服气了,“太太,我对你可是一心一意。” 觉禅氏瞥了眼他身怀六甲般的肚腹,“就你这副模样,想拈花惹草人家也瞧不上呀!” 祜满:……太伤人了。 委屈地到一旁喝闷酒去。 云莺看着眼前这对活宝,忍俊不禁,又再三向母亲保证,她知道轻重,不会因为孩子就疏远四阿哥的。且她也没打算按照古代办法,给孩子喂上三年五载的奶,等过阵子就该考虑给弘曜添加辅食了,至于那几个乳娘若愿意留下,彼此当个照应也好,若不愿,云莺会给她们一笔赏银,返送回乡。 觉禅氏道:“这话很对,尤其那些个妖妖调调的,千万不能留在身边,叫她们赤身露体在四阿哥旁边转悠,哪个男人能受得了。” 云莺:……娘,您这措辞也太奔放了啊。 且她也没看出哪个像妖精,宫里选人一向品貌端方为先,虽因上了点岁数,格外有种成□□人的风韵,但四阿哥并不好这口,他儿子弘历才喜欢呢——假如有的话。 饭后,觉禅氏问起五公主出阁的事,不知该添几分礼为宜,如今云莺正得倚重,礼钱自不能薄了去,可也不能越过那拉家里的人,因此让云莺留神打探,回头给她个准信。 云莺诧道:“您也知道了?还没定下呢。” 若非康熙忽然在颁金节上提起,连她都快忘了这茬,她隐约记得德妃所生的五公主并未和亲,而是留在京城,却不记得指给了哪户人家,原来是佟家。 四阿哥当然赞成这桩亲事,他蒙孝懿皇后抚养,佟家自然也算半个母家,且如此一来,五妹便彻底杜绝了远嫁的隐患,岂不快哉? 四阿哥只有这么一位妹妹,向来疼宠,自然希望她嫁在近处,方便照顾,那舜安颜他也瞧过,隆科多的侄儿,人品相貌都不错,可堪良配。 可德妃心里憋着团火,她生小五的时候难产,差点便撒手人寰,好容易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对这个女儿自是感情深厚,当时她跟康熙正是如胶似漆,便斗胆向他求了道旨意,希望能把小五留在身边,别重蹈她姐姐们的老路。 康熙满口答应,可德妃却提心吊胆,眼看小五一日比一日出落得亭亭玉立,唯恐皇帝出尔反尔,又把她指给蒙古去了。幸好,万岁爷终于兑现了承诺,可她再想不到会是这样当头一棒——明知她跟孝懿恩怨匪浅,还把小五嫁到佟家去,这是打谁的脸? 德妃因着操办颁金节劳碌,顺理成章病倒了,几个贵人常在轮流到她宫里侍疾,福晋与云莺也不得不进宫探望婆母。 四阿哥明知额娘这病来得蹊跷,也只能感叹德妃心窄,到现在还放不下。皇阿玛让两家联姻摆明了是和平共处一笑泯恩仇,德妃不敢公然违抗皇阿玛的旨意,便只能磋磨自己了——她这一病,说亲自然得缓下来。 还好德妃没敢病太狠,不然太医院下了最后通牒,皇阿玛怕是要让小五赶紧成婚来冲喜了。 云莺约略记得,历史上的五公主走得很早,出嫁后两三年便香消玉殒,还是在随驾往热河行宫的途中中暑病逝的,虽说不算什么稀罕,可年过六旬的皇太后都安然无恙,何以她年纪轻轻身子骨便虚透了?恐怕五公主在佟家过得未必有表面那般风光舒坦。 她正出着神,冷不防却见福晋回过头来,“你似乎不赞成这桩婚事?” 云莺没回答,她不理解福晋最近怎的跟变了个人般,说话总是带刺,格外咄咄逼人。 福晋哂道:“佟家半数在朝为官,何等煊赫,舜安颜又与皇上有表亲之谊,佟国维之孙、孝懿皇后之侄、孝懿皇后之弟,这样的门庭,还有什么可挑剔?” 听她的口气,怕是恨不得代替五公主嫁过去。云莺辩道:“那公主自己的心意便不顾及了么?” 福晋轻蔑地望她一眼,显然在讥讽她天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凤子龙孙也不例外。且此事究竟非你我所能插手,妹妹虽然炙手可热,也别犯了忌讳。” 这话倒是成功把云莺的嘴给堵上了,她自己也知道,但凡皇帝决定的事都无从更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不是说说而已,就连德妃也只能用装病表示一点微弱的反抗,到底还是要臣服的。 她只觉得悲哀,个人的意志在皇权面前,根本微不足道。 见二人过来,永和宫门前几位常在连忙行礼,虽说论辈分她们更高,可毕竟位份低微,自然不敢在四福晋和得宠的侧福晋跟前摆架子。 福晋熟视无睹,倒是云莺轻轻还了个平礼。 德妃虽然是做戏,这戏却做得格外真切,还未踏入寝殿便闻到股浓浓的药气,又有宫女端着铜盆巾帜往来穿梭,忙碌不休。 福晋顿了顿,“待会儿还是我来服侍娘娘,你终日与贝勒爷在一起,仔细过了病气。” 也许是顾念四阿哥身子,也许是想独揽侍疾的功劳,云莺也懒得深究,简单对着床帐打过招呼后,便轻声告退。 她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径直来到厢房寻找五公主,两人虽说已有些生分了,可遥想去年初她在永和宫学规矩时,着实还相处过一阵呢。 比起那时的一团孩气,此刻五公主已显得成熟不少,气质很像个大人了。 只慌慌张张的口气暴露出她青涩,“额娘好些了不曾?” 云莺不好明说德妃撒谎,只含糊道:“诸位太医都在斟酌药方,想必渐渐会康复的。” 快到年下了,德妃的病势必得好起来,否则惠妃宜妃等人就要来分她权了,四妃虽说共同奉旨协理六宫,可到底乌雅氏才是最得倚重的——小佟妃到底还没当上贵妃呢。 五公主松口气,按着心口道:“那就好,我怕额娘就此一病不起。” 说完脸上却诡异地红了红,又怕被人发觉,赶紧喝口水掩饰过去。 云莺:…… 她怎瞧着五公主有点春心荡漾的模样?莫非她自己是愿意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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