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从方才就一言不发的。 新娘子这天也不适合多说话,除了照例该有的“哭嫁”,不过场面过于忙乱,就都把这茬给忘了。云莺自我开解,横竖又不是远嫁,两边都住在京里,往后还怕见不上么? 心里却在发愁,如果四阿哥当真恼了她,叫她去住冷宫也是有可能的,那就别说跟家人见面,连出门都没机会了。 花轿晃晃悠悠,一路来到四阿哥府上,先给了开路钱,便顺利地从角门抬进去。 因着是娶小星,也不用摆酒请客,云莺反倒觉得省事,她顶烦应酬客人,横竖都是些没营养的话题。 况且也没心思,自个儿尚且剪不断理还乱呢。 等四阿哥待会儿进门,她该对他说些什么呢?要解释吗?但到底是一面之词,四阿哥未必肯信。 再说算计他本人跟算计他兄弟有何区别?一样居心叵测。 云莺揉着衣角,整个人坐立难安,像屁股底下长针眼似的。 正烦躁时,眼前忽然一片光明,豁然开朗,原是四阿哥轻轻用喜秤将那块红布挑开了。 云莺瞠目结舌,他来得好快!自己都没听见脚步声。 还是说四阿哥早就在屋里候着,这一天都不用干别的了么? 云莺觉得嗓子眼里像塞着团棉絮似的,又干又涩,对四阿哥的恐惧甚至压过了新婚夜该有的紧张,看着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她甚至觉得四阿哥已经信了马佳氏那个贱人的话,之所以还同意娶她,只是要来折磨她的。 四阿哥脸上依旧没什么情绪,闲闲在她身畔坐下,一只手撑着床沿,似乎要将她看个仔细,“前阵子送去的点心还合口么?” 啊?云莺没想到他第一句会问这个,这算什么,温水煮青蛙?还是审讯犯人前的春风化雨? 脑子里仍是木的,她唯有僵着脖子点点头,一辈子也没这么纠结过。 四阿哥点头,“喜欢就好。” 他一脸认真唠着家常,叫云莺愈发紧张,还不如给她个痛快呢。 巨大的心理压力下,云莺眼眶不自觉红了,也可能是被窗台上那几盏儿臂粗的红烛给映照的。她忽然下定决心,小心翼翼靠近了些,又大着胆子抓起他一只手,“四爷,您听听妾身心慌不慌?” 声音婉啭,清若黄鹂,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发挥这点女性独有的优势,示敌以弱——但四阿哥真的愿意上钩吗? 云莺紧张得声音都变了调,眼眶亦是水汪汪的,像被欺负了一般,不知是否蜡烛烟给熏的。 四阿哥望着对面梨花带雨的瓜尔佳氏,一时无言。 她慌不慌不知道,反正他这会子挺慌的。 美人娇贵如雪,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他该如何不叫她害怕?
第11章 请安 气氛有点尴尬。 按照云莺构想,她这么示弱之后,四阿哥该顺理成章拥她入怀,轻言细语地安抚她——之后或是共枕而眠,或是颠鸾倒凤,都在她可接受之内。 可这么安静地杵着是什么意思?难道是马佳氏那句谗言鞭辟入里,四阿哥现在防她防到如临大敌了? 云莺愈想愈是心慌,仓促里也想不出补救措施,反而是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 为着新娘子要仪容端雅,免得生出事故,她从晨起到现在只喝了一碗鸡蛋羹,半点主食没用,上花轿的时候怀里倒是揣了个苹果,那是象征岁岁平安的,云莺虽然不十分迷信,可也不敢冒这种险。须知她进了四阿哥府,所求不过平安二字,只要苟到四阿哥登基,那她就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云莺听到清晰的咕噜声,脸色更红了些,加上那两撇浓而厚重的胭脂,几乎快滴血了。 她讪讪道:“还没入夏呢,怎么就有蝉鸣。” 四阿哥极力忍住笑意,“大约这府上地气暖和,蝉也醒得格外早罢。” 说完叫来苏培盛,让他速命膳房准备几样方便易行的酒菜。 云莺还要打肿脸充胖子,“妾身不饿。” 四阿哥正色,“我饿。” 云莺便不好说什么了,这可是为他着想啊,才不是自己主动蹭饭呢。 脸上跟糊了一层厚厚的墙似的,也怕把脂粉吃到嘴里,云莺趁势起身,“四阿哥,妾身去洗把脸再过来。” 人家大婚都巴不得让夫君见到自己最美的一面,她却落落大方。 四阿哥饶有兴味,自然是准了。 净房就在寝殿后头,自然是方便完事后沐浴洗濯的——圆房怎能不行周公之礼?有的一次不够还得来第二次呢,难怪话本子上常有“叫水”的说法。 云莺一面嘀咕,自己并不敢东张西望,老老实实在面盆里把妆给卸了。四阿哥这里的胰子仿佛格外的香,不知用什么做的,清新又滋润,真想顺几块回去。 云莺再出来时,已是素面朝天,四阿哥不由得眼前一亮。 她若是再长几岁年纪,兴许也不敢不施粉黛,可是年轻女孩子总是清水出芙蓉的多,除了鬓角上两粒小小的红疔子——上火的缘故——肌肤细腻得如一张羊皮纸般。 除去妆饰,云莺态度也自在多了,她刻意如此,也是想叫四阿哥放心——连最丑的一面都被他看去了,她还能有什么秘密? 殊不知在四阿哥眼中,此刻的她比白日里更添娇美,像剥了皮的水蜜桃,多汁、香甜,让人恨不得立刻咬上一大口。 叩门声打搅了二人之间旖旎的空气。 四阿哥素来信重苏培盛知情识趣,这会子却难免觉得近仆不合时宜,又不好干晾着,再一看对面小心翼翼欢欣雀跃的模样,四阿哥也没好意思叫她多等,便沉声叫人进来。 说是便饭,依旧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肥鸡嫩鸭自不消说,还有蒸得雪白剔透的鲈鱼,炒得金黄的干拌虾仁,以及一大碗香气扑鼻、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的鲍汁捞饭。 云莺立刻就抓起了筷子,可随即想起府上不比家中,她不该比四阿哥先动筷,便又讪讪放下,陪笑道:“您先请。” 如小鹿一般眼巴巴瞅着,生怕他再耽搁。 四阿哥哪怕不怎么饿,也从善如流地命人布菜——再等下去,对面那双眼珠子怕是要蹦出来了。 云莺抖擞精神,立刻给四阿哥塞上一只硕大肥美的鸭腿,再往自己碗里夹了个稍小一些的,这样就不能说她不尊重了。 待要大快朵颐,她忽然想起,“四爷,咱们要不要喝个交杯盏?”规矩是如此说的吧。 四阿哥正有此心,但怕她身体承受不住,“你能饮酒么?” 云莺自豪的挺了挺胸脯,“当然。” 她阿玛乃是武将,武官家庭哪有不会喝酒的,她虽然没敢鲸吞牛饮,但每逢年节或者家里人过寿时,都会陪着小酌个两三杯呢。 区区交杯酒当然不在话下。 四阿哥不经意从她胸前的一马平川上掠过,总算发现了点美中不足,幸好日子还长,大可以慢慢调理。 两人举起酒杯,各自从对方臂弯里绕过去,云莺每常看影视剧里喝交杯酒,都觉得气氛多么浪漫,可轮到自己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四阿哥臂长,她胳膊短,这么一绕简直成了麻花。 云莺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勉强把杯子凑到唇边,胡乱抿了两口,差点呛着,幸好是偏温和的果子露,不辣喉咙。 她不敢耍花把势了,赶紧规规矩矩坐下,开始用餐。 四阿哥怕她没吃饱,有意延挨着,等她嘴边渐渐不动了,才放下碗筷,慢条斯理请人进来收拾。 云莺吃饱了容易犯困,加之天色本来也晚了,眼皮子不自禁地打起架来。 却见四阿哥轻轻推了推她,“去洗漱罢。” 云莺一个激灵,要来了吗?怎么办怎么办,额娘送她的避火图还没看完呢,她总得把几个最舒服的姿势记住啊。 四阿哥见她面有难色,索性自个儿先去了净室,等他绞干头发、穿着松江细棉布的寝衣出来,遍身已是清清爽爽。 看不出半点虎狼之相。 可男人也是惯会装假的,说不定等上了榻会来个饿虎扑食呢。 云莺满腹忐忑去了净室,心里已做好破釜沉舟的打算,既然实在躲不过,那就只能勇敢承受了。 她洗了个英勇就义的澡,可等她雄赳赳气昂昂从里头出来时,却不禁傻眼,只见四阿哥安稳地躺在架子床上,睡得十分纯熟,甚至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亏她做了那么久的心里建设,一寸一寸把皮肉都搓红了呢。 云莺略感无语,但能逃过一劫也是好的,至于哪一天得承受斧削刀凿的痛苦,就听天由命吧。 云莺蜗牛般慢吞吞从床沿爬上去,留神不碰到四阿哥肌肤,以免将他吵醒,幸好里头留出足够空位,她手脚蜷缩着躺进去应该是没问题。 桌上红烛未熄,但随着灯芯一寸寸矮下去,光线已是渐渐昏暗,云莺打了个呵欠,在周遭安逸的环境下,缓缓沉入梦乡。 并未察觉一只手臂揽上自己腰身,又悄悄往里挪了挪。 四阿哥眼皮依旧阖着,只唇边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 皇阿哥们惯来早起,尤其在朝中有差事的。云莺鸡鸣时分便察觉枕畔有些窸窣动静,揉了揉眼眶,发觉四阿哥正在穿衣,两只宽绰的袖子还搭在肩膀上。 她待要帮忙,四阿哥却一手按着她,“不用,你再睡会儿吧。” 说完就传苏培盛。 云莺本来也有点犯困——昨儿一天在花轿上颠簸,骨头都快散架了——四阿哥既然另有服侍的人,她就不自作聪明了。 本来她也只会添乱。 四阿哥望着睡美人嘴角那点晶亮水迹,实在有趣,只恨自己不善丹青,不能把此景留在画布上,若是请外头画师来罢,到底是闺房之趣,不足为外人道也。 还是算了。 云莺凶险地逃过一劫,差点她就丢人丢大发了。 又过去半个时辰,云莺方才悠悠醒转,自有侍女捧着面盆巾帜进来伺候她梳洗。 云莺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惊喜不已,“挽星姐姐,你来了?” 挽星也很无奈,兜兜转转,她还是来到云莺身边。原本她是想投资一支潜力股,从籍籍无名扶持成四妃那样的人物,到时她这位宠妃身边的一等宫女也会水涨船高,在宫中直起腰杆,说话分外有底气。 哪知德妃送佛送到西,念着她服侍过瓜尔佳格格,索性把她指来四爷府上,也省得被人埋怨她薄待老四。 既来之则安之,挽星这会子的心态已十分平和了。哪怕她看出瓜尔佳主子徒有美貌却无才智,将来是不会有什么大出息的,可谁叫她俩一见如故呢? 自己也只好各司其职。 挽星认命将外衣批到她身上,“格格还是得快些,今儿可不能误了给福晋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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