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为,我们真的不用去看看莱姆斯吗?”她问西里斯。 “不然明天吧?”西里斯看看窗外天色,“今天有些要晚了。明天我们去看看他的情况。” 这时忽然有人来了,是马琳。她换了副非常收敛的耳钉,戴着小巧精致的湖蓝色水滴形坠子,和她深蓝的长袍相得益彰。她抿着嘴角,和平日里风风火火的她有些不同,她竟破天荒的有些忸怩之色。 “嗨,瑞亚。嗨,西里斯。……我想问问,我是想来问问,愿意和我一起去看一场音乐剧吗?——绝对的麻瓜剧院,非常安全。” 瑞亚当然能明白这个邀约只是对着西里斯一个人说出来的,她笑笑算是与马琳打过了招呼,然后垂下眼回头拨弄着厨具。但西里斯似乎没能理解这个问题,他扯了扯自己袖子上的褶皱,“你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不过当然放松一下也可以。瑞亚?”他回头寻找瑞亚,“你说呢?” 瑞亚没有作声,她将手里的一把刀叉掷进木筒里,金属的刀叉相撞叮当作响。她当然可以用玩笑的口吻解释给西里斯,或者帮马琳解围,但是她此时此刻微妙的心情让她并不想做那个八面玲珑的人,她的内心似乎在对什么东西叛逆着。 “噢,瑞亚,对不起。我是想问,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西里斯。”马琳不自然地向耳后捋了捋头发,非常直率地说。 西里斯似乎因为她的直率邀请而感到惊讶,没能立即反应过来回答她什么。而马琳又补充说,“作为朋友去看一场音乐剧,就像几年前一样。” 西里斯没有回答。不知因为什么,他短暂地看向了瑞亚,眼神里似乎是有些探询的,又似乎是求助的光。她丝毫不知他在想什么,她只是感觉到在这个窄小的客厅她是那个从头至尾都多余的人,这里的气氛让她尴尬局促。而对于瑞亚怀特而言,这并不是常见的事。 她抓起魔杖。“我不再在这里打扰你们了,我应该去看看莱姆斯怎么样了。” 瑞亚没有等到回应就已经走出了门外,她反手带上门,站在原地只发呆了几秒钟,就幻影移形去了卢平在约克郡村庄之间的家。 当卢平见到瑞亚时,他非常惊讶。样式最简朴的木质餐桌上还放着没吃光的面包和一些肉类,外表已经被烧至有薄薄一层泛黑的焦色,很难辨认出那是哪个种。那个小男孩坐在餐桌的另一端,黑头发、黑眼睛,穿着一身不合身的黑袍子。他沉默而戒备地看着瑞亚,慢慢放下了手中的一块面包。瑞亚从他的眼神中能看到他的敌意,她暗自提醒自己,要找个机会清除他见到自己的片段记忆。 “你怎么忽然来了,”卢平的声音有些不自然,“吃过饭了吗?” “我吃过了。”瑞亚瞟了瞟那几片不明正身的烧肉,撒了个谎。“之前我的态度可能太急,我想来给你道歉。但请你相信我是因为关心你。” 卢平看了一眼特伦,那孩子已经一脸漠然地低头继续嚼着面包。他没回应瑞亚的道歉,只是问她,“西里斯没和你一起?” 瑞亚自己拖了一把椅子坐下来,“他去和马琳追忆他的美好青春岁月了。”觉察到自己无意间流露的语气,她装作对面前的烧肉十分感兴趣的样子,拿起叉子拨了拨,“这是什么肉?” “是一块烤猪肉,火候有些大了。瑞亚,真的很谢谢你,但是你不用这么担心我,更不必特意过来,我想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没有生你的气。”卢平逐渐压低了音量。 “莱姆斯,我明白你的想法。”瑞亚也随之降低了音量,“但是,我真的请求你,再好好思考一下。这件事总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既然你来了,你可以仔细看看他,”卢平的下巴向着特伦扬了一扬,“他又小又瘦,还受了很重的伤,很不容易才恢复了元气。他只是个无辜的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罢了,小孩子又有什么罪呢?我想他真的没有能力伤害或者妨碍我们。” 特伦在长桌的另一端,脸色苍白面无表情,这么久的时间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他的睫毛很长,睫毛的阴影与黑色的瞳孔重合在一起,显得他的眼神深不可测。 瑞亚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她想她暂时是没有办法说服卢平了。 门外,有嘈杂声远远地传过来,像是羊群的嗡鸣声与人的呼哨,也许是日落天黑时分,牧羊人带着他的羊群正穿过田野回到家里。卢平起身,“我去看看是不是哪里的防护咒语出了疏漏,以防万一。你先坐坐。” 瑞亚点头,“需要我帮你一起吗?” “不用了,你先坐吧。那里有南瓜汁。” 瑞亚把杯子又清理了一遍,倒了小半杯南瓜汁尝了尝。特伦的双手紧紧攥着他的粗瓷盘子,盯着瑞亚,“你是谁?” 这忽然响起的声音着实给了她一点惊吓,他的嗓音不似同龄孩子们一样的稚嫩,而是嘶哑而疏离的,给人的感觉像是一个许久未曾开口的人忽然发声时声音不适。她放下杯子,“我是他的朋友。” 特伦的黑眼睛依然一丝不移地盯着她,“女朋友吗?” “当然不。”瑞亚心里对这问题感到有些好笑,但同时也期盼卢平快些回来,她好不再进行这些许尴尬的问答。她无意也没有兴趣与特伦继续聊天,便站起来走向窗边,看向窗外的田原景色。特伦或许是觉察出她的无意,也不再开口,只安静坐在一边。 田野依然呈现着冬日里的枯色,田埂上的植物残枝参差不齐,但有些地方已经早早现了春意。依然寒冷的风吹拂着细长树枝,像是温柔地抚摸着尚未萌发新生的土地。天已经接近全黑了,四处静寂,这清冷的气氛让瑞亚内心开始有些不安,她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她依然站在窗边望向远方,直到她听到身后响起一声诡异的嘶哑喉音。 这时,一轮圆满毫无瑕疵的月亮从树梢间探出了身影,点燃了遍照村落的银色辉光。
第15章 满月之夜 满月之夜,四处静寂,月上中天。 特伦已经不再是那个冷淡防备缩在一角的小男孩,他的身体从头到脚都不可自制地抖动着,颈背起伏弯曲成弓形,很快就撑破了长袍的领口。他的四肢伸长,生长出硕大结实的骨节,鼻子和嘴也迅速突起,灰褐色的簇簇毛发覆盖全身。他的四肢依然轻微颤动着,低着头将口鼻埋在胸前的毛发中,发出刺耳而压抑的呜呜声。 瑞亚一回头便见证了从人变狼的骇人过程。而十分诡异的是,她竟在脑海中忽然想起了她曾写过的那篇故事,她曾写月圆之时狼人释放的野性对少女有致命的吸引力。而她此时,狼狈地攥紧魔杖,感觉全身每一根汗毛都被这骇人气氛惊吓到竖起,那些隐忍、凄美和妖艳的故事都只能存在于那些荒唐的想象和奇幻的麻瓜电影里。 在她的惊恐中,特伦忽然抬头,他此时已经变形成为了一只完整形态的狼,体量尚小,但声音却如同成年狼人一样的尖锐凄厉。他抬起头长长地嗥叫,那声音几乎要刺破瑞亚的耳膜。她不自觉退后两步,紧紧靠着窗边。 瑞亚的退缩动作似乎反而吸引了特伦的注意,他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睛盯向瑞亚,几乎没有留给她任何冷静思考的空间,四肢并用着,灵活跃过了桌面“嗷呜”一声扑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弯腰闪开,迅速把自己掷向了一把椅子后。她几乎感受到了狼人口中喷出的炽热气息。瑞亚用椅背做着可怜的屏障,连看向狼人方位的时间都没有,向着窗边的方向丢去一个咒语,然后再半滚半爬逃向另一把椅子。她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但是狼人依然绕过又一个障碍紧追着她。他们围绕着那张桌子周旋着,与瑞亚的慌忙闪避相比,狼人的每一个扑咬都显得游刃有余。 狼的反应速度和力气要比她好上几百倍,瑞亚绝望地想。她尝试用各种咒语反击,但那些咒语不是被他灵活躲避就是只能伤其皮毛。她继续绕着桌子拼命逃脱,但她能感觉到他的声音响动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在瑞亚又一次向后甩出咒语的同时,这间屋子的门忽然被大力撞开了。一只更加健硕高大的狼人冲了进来,他从瑞亚身上直接跃过撞向了特伦,将小狼人撞到了一边,特伦发出了闷哼声。特伦再次站起来冲向卢平,想要撕咬他的前臂,而卢平只是以双臂回击,每一个动作的尺度都控制的刚好。 感谢莱姆斯定期在服用狼毒药剂,瑞亚在心里热切感谢梅林。 她趁着卢平将特伦压制在角落的一个间隙,魔杖杖尖直指特伦的起伏胸膛:“昏昏倒地。” 一道红光射中了身量较小的狼人,也许是昏迷咒对于狼人的影响与常人不同,他又挣扎了几秒钟,保持着一副要跳跃出来给瑞亚致命一击的姿态,随后缓缓倒下。他的眼皮还不断颤动,眼睛还转动着,那隐隐绿色的光仍让瑞亚不寒而栗。 卢平衔着特伦的两只前臂将他拖到椅子上,瑞亚又用束缚咒为他上了第二道保险。她心里方才安定下来,这时瑞亚才发觉自己已出了一身冷汗。她在面前这只狼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卢平先前温润的影子,只有闪着狰狞绿光的眼睛和偶尔露出的一双尖牙。这只狼在房间角落卧了下来,它舔舐几下前肢几处浅浅的伤口,疲惫合上了眼睛。 瑞亚逃走一般的用最快速度离开了这间房子,想要赶快从噩梦里抽身,但她刚刚离开房门几步就停住了。她站在一片乡村的广袤原野里,被一团湿润清香的空气包裹着,远处是普通人家灯火的星星点点,田埂间还有车辙、步印和羊群经过的痕迹。这一切都让她错觉她只是一个置身乡村的麻瓜,享受着一个最平凡不过的夜晚,但她不是。她也不确定咒语对狼人的束缚能持续多久,更不确定卢平是否会一直保持理智,她忽然背负上了将噩梦只留在自己身上的重担。 瑞亚回过身,把窗子修补好,房门上了锁。这个漫漫长夜让她疲惫无比,她的气力似乎都被刚刚的情绪消耗光了,她干脆背倚着门坐了下来。 夜空里目光所及只有辉光无限的满月,那些星辰的光芒似乎都在月光之中自惭形愧,隐藏进了夜幕。天空上有些灰色的云彩,压得很低,甘愿做月辉的幕布。风的味道很清新,像是湖面冰层解冻时的清冽香气。这气味她也曾经闻到过一次,那一天她因为那个神秘的挂坠来到了1979年,她在坠落地面的那一刻,被西里斯揪着衣领提了起来。所以当瑞亚脑海放空、静静呼吸着微风时,她立即记忆起了头皮的轻微痛楚。 在她的心里,这种气息就是这个年代的气息。 瑞亚的右手手支着头,有些昏昏欲睡。 这时不远处的空地忽然响起了“噼啪”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有些刺耳,屋子里静卧的卢平都低吼了一声。在不远处的稻草人身边,西里斯大步向瑞亚走来,而瑞亚此时竟一点都不感到惊讶。她也许实在是太疲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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