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隆被江平突如其来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在黑暗中顺了顺胸口,稳稳神,继续道:“后来,他就在皇宫里养鸡,不去买外面的鸡蛋。” 江平回过神来,笃定道:“这个皇帝的太官肯定贪腐了,三万钱一个鸡蛋骗傻子呢,买鸡该不会要几十万钱吧。” “应该是吧。”刘隆想了想,反思道:“其实,很多地方不用那么节俭的,节俭成癖,说不定就会被别人利用。” 如果有两人站在刘隆面前共同竞争一个官职,一人锦衣华服,一人布衣破毡,刘隆或许第一眼会对后者有好感。然而,乌纱官服之下,若不详加探查,谁知道里面是人还是禽兽呢? “等国家情况好了,就恢复……”刘隆想了想,道:“就学老祖宗孝文帝。” 江平“嗯”了一声,道:“圣上你会是一位好皇帝的。几位伴读的礼物,你不用操心,既体面又不失皇家颜面。” 刘隆也“嗯”了一声,催促江平道:“快睡,快睡,快睡。“ “就睡了,圣上早些睡。”江平笑着回道。 时光如流水,翻了年,刘隆又长大了一岁。 邓绥这样说他,刘隆振振有词反驳道:“只要没过生辰,我还是十一岁。”这话逗得邓绥大笑。 刘隆抬眼,看见面前只有阎雪和樊嫽两位女史,好几天未见马秋练,好奇道:“母后,马女史为何好几日未见呀?” 邓绥笑道:“她妹子出嫁,回去帮忙了,忙过之后再回来。”刘隆了然地点点头,随口一问:“哪家的人?” “袁司空的侄孙袁隗。”邓绥回道。 “哦,”刘隆点一点头说:“汝南袁氏啊。”他本来还想让马融当第一届初试的主考官,但现在嘛…… 马师傅只有三女,出自扶风马氏,又与司空结亲。刘隆想想就罢了,转而问起母后:“一月份孝廉就要考试,母后你主持初试的人选定了吗?” 邓绥闻言,低头沉思,道:“大司农朱宠。”朱宠出自大兄邓骘的幕府,廉洁刚直,一直受到邓氏的重用。 刘隆想起这人背后没什么世家大族,品性刚烈能杜绝请托之风。于是点头说:“就他了,试卷分别由东观和尚书台提供,再让左雄为佐,至于剩下都交给朱宠,务必保证公正和公平。” 邓绥颔首转头,目光略过阎雪,对樊嫽说:“樊嫽,你来拟旨。”樊嫽领命,铺开一张纸,提笔开始 写奏章。 阎雪低头掩饰眼中的黯然,经过将近一年的相处,三人之间出现了明显的差距,阎雪和耿纨纨只能拟一些例行奏章,樊嫽就已经开始像马曹两位女史一样替皇太后草拟涉及朝政的奏章了。 阎雪曾放低身子,向樊嫽请教,樊嫽回答是回答了,但答案令阎雪不太满意。 樊嫽说,可能因为自幼在宫中学习,所学内容皆是皇太后所定,故多能跟上皇太后的思路。樊嫽还将自己在宫中的教材和笔记借给阎雪和耿纨纨一人。 以阎雪和耿纨纨现在的智力水平,很快看完了教材和笔记。 但是,众所周知,笔记不能代替上课,更何况樊嫽的老师可是宫中专门延请的大儒,比教导阎雪和耿纨纨的老师水平要高很多。 阎雪和耿纨纨只能有时间就拿着马曹一位女史草拟的奏表揣摩,争取早日能追上樊嫽。 樊嫽见两位同伴如此用功,自然也不甘落后,私底下倍加努力。 朱宠接到诏令后,正好左雄也过来找他,两人坐在一起商议起来。若非左雄现在位卑职轻,说不定皇太后会直接让他负责,而不是选了大司农。 去年朝堂纷争时,朱宠是站在支持改制的一方。他认为,现在选官着实不成体统,确实需要激浊扬清。 左雄在尚书台处理政事消息灵通,对朱宠说:“大司农,陛下和圣上要求公正公平,不知道大司农有何想法?” 朱宠闻言沉吟,苦笑:“我对如何主持考试不如尚书郎精通,还请尚书郎多教我。这是第一次孝廉考试,万不可弄砸了。” 左雄比朱宠更看重这届考核,忙道:“不敢当,某愿和大司农一起为朝廷尽力。” 朱宠点头看向左雄,左雄从怀里掏出尚带体温的小册子,说:“我曾请教马张许三位帝师如何考核,这是他们的回答。” 朱宠感激地接过来说:“此册正解燃眉之急。”他翻开一看,开头便是防止如何夹带作弊的,继续看下去,朱宠心中突然浮现一个念头。 在宫里教书很难吗? 为什么这三人会知道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朱宠看完,左雄赶忙册子收起来,引得朱宠脸露惊讶。左雄道:“考生未必知道这些,若是知 道……”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朱宠恍然。两人继续商议起如何考试的章程来。 然而,刚进一月就出现了一次日食。 一些大臣以此为借口,请求废除孝廉考试,认为德高者未必有才,此举是将德高之士拒之门外,于国家选材不利,故而上天降下灾异警示。他们强烈请求陛下与圣上依从天命。 去年选拔的孝廉,这一年都学疯了,但五经岂是短短的一年就能学会的?正道走不通,这些人开始去找歪门邪道,串联大臣抵制孝廉考试。 左雄丝毫不退让,慷慨陈词反驳道:“古之贤者,有谁德高而无才?文王演《周易》,仲尼作《春秋》,屈原赋《离骚》,左丘有《国语》,孙子传《兵法》。”① 众人不能对,又转而说起灾异,意欲以灾异恫吓皇太后和皇帝,迫使一人退让。 大臣若用其他的说不定还真能恫吓住刘隆,但是日月食旱涝蝗震就算了吧。 刘隆面无表情地看着一位大臣跪地磕头不止,缓声道:“朝堂之前尚未采孝廉考较一法,然而大汉连年水旱蝗震不止,又日食频现,以卿所见,是朕不贤,还是朝堂诸公不贤?” 大臣愕然不能答,也不敢答。说皇帝不贤,是不要命了;说朝臣不贤,是不想混了。 有一大臣出列朗声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大汉罹遭天灾,全赖陛下与圣上圣明,吊死问伤,赈济百姓,北降南匈奴,西退诸羌,天下无不对陛下与圣上感恩戴德。圣上与陛下之贤名,百姓颂扬。” 说完,这大臣还指着跪地的同僚,喝道:“此腐儒也,他之言,不足信。” 刘隆闻言心中畅快,这人怪会说话哩。怪不得那么多皇帝的罪过中都有一条宠信阿谀奉承的小人。 邓绥出声道:“好了,考核万事俱备,岂可因天有异象而废除?孝廉孝廉,孝子廉吏,不懂诗书,如何牧守百姓?此事无须复议。” 日食一事,在皇太后和皇帝的坚持下,终究没有对孝廉考试造成什么阻碍。 一月初九,春寒料峭。 从全国各地来的一百多位孝廉,借坐在三公府衙开始考试。儒生考的就是马融等人闭关十天出的试卷,连出题人都不知道要考哪一套。 备用试卷了解一下。 文吏的笺奏考核也如儒生一样。 当天考完出来后,孝廉们面色惨白,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 他们后悔了,后悔没有早一点被举为孝廉,不然现在还不至于受这等折磨。 朱宠和左雄监考颇严,朱宠还调来了一队五营兵监考,有考生甚至被巡逻兵吓得身如抖筛。 朱宠看得又皱眉又叹气,这人别说面对匪患了,就是扑过来一只猫都能吓死,还谈什么牧民守边。
第62章 考生出来后,朱宠和左雄命人装订好试卷,派兵士一路护送到尚书台。 批改试卷的人就是随即抽选出来的尚书郎,一道题分别由两人批改,分值相差不大取平均值,分值相差过大,转给第三人批改,再有分歧交给尚书令。 批改的过程是糊名的哦。 一位尚书郎批改时感慨不已:“幸亏我们不用参加孝廉考试。”这也太严密了,连一点空子的余地都不给这些孝廉们钻。 “大司农来了!”另一人眼睛盯着试卷,手里拿着毛笔,端坐批改,只是嘴唇微动。 感慨那人连忙正襟危坐,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手下的笔刷刷地写着。 朱宠满意地巡视了一圈,心中感叹就应该这样,任何人都处在同一个起点上。这个屋里每个人批改的试题不一样,所以朱宠才将他们放到一起。 他出门正和左雄碰上,两人相视,微微颔首,又分别离开。到了中午时间,没有批改任务的尚书郎趴在门口窗户边频频探头查探。 “竟然连午饭都要在里面吃?我为这届孝廉默哀。” “太惨了。” “惨什么呀?要是我抽中了,我也想去,一天三石粟呢。” “咳咳……” 尚书令从外面进来,众人忙坐回各自的位置,假装努力工作。尚书令笑道:“怎么不去吃饭?记住,不要靠近那几间屋子,不然被当做协助作弊的人,你们以后连尚书郎都做不了。” “是。”众人一哄而散,但不约而同地对那几间屋子避而远之。 连续批改了两天,这批试卷才批改完。二百十九名考生,通过初试只有一百五十名。 刘隆知道这个通过率之后,说:“初试通过率十之六七,还可以呀。” 朱宠默默地呈上两套初试试卷,刘隆接过看完,沉默良久,然后怒说:“就这个难度,朕六七岁就能通过了,那十之三四是干什么吃的。” 邓绥拿过来扫了一眼试卷,然后掷在案上,说:“题出得不错,只是考生多鄙薄粗陋。大司农,你将文词不同的试卷整理一份给朕。朕要看看郡国二千石是怎么推选出孝廉的。” 朱宠听了皇太后的话,心中 快慰极了,朗声道:“下臣谨遵陛下圣命。” 第一场考试黜落六七十人,紧接着是二月二十八由尚书令主持的复试。 这次试卷明显要难于初试,侥幸考过第一场的考生们出了考场,面如金纸,忍不住飙出眼泪。 太难了! 他们太难了! 三天之后,考核结果在宫门外和闹市中张贴,八十七人通过最终考试,入职郎署成为郎官,其余诸人黜落回家。 然而这件事远没有结束。 崇德殿后殿,皇帝和皇太后坐在上边似乎面带愠色。三公、特进、九卿、御史中丞、司隶校尉、尚书令、侍中以及左雄等人依次坐在下边,气氛凝重,众人谁也不想先说话。 “左尚书郎,你把那些初试黜落的试卷发给诸公看看。”邓绥开口道。 左雄起身,从黄门侍郎的手中接过一摞试卷,然后依次送到众人的手中。 这些试卷有的墨迹斑斑,有的是一张白卷,有的只写了几个大字,有的通篇写了不知所云的东西……众人看得眉头直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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