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啊。” 家入硝子点着烟:“你和夏油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聊聊吗?” “聊什么。” 五条悟说:“这种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吧。” “……她已经忘记你了。” 她看看他,语气很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重新开始不好吗?” “我想不通。” 五条悟的声音听起来几乎没有起伏。 要怎么重新开始。 从大脑心脏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包括咒力和灵魂,都已经习惯了那样的爱。 他要怎么去重新开始。 “想不通,所以以为把记忆拿回来就好了。” 他站在高专的走廊上,轻轻说:“后来发现拿回了记忆反而更痛苦了。重新开始,也不是没试过啊,但根本做不到,理智告罄了。” “姑且再说一句好了。” 家入硝子把烟按灭:“你现在只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是么?” 五条悟把手插进口袋。 这几个月,他愈发喜欢穿教师时候的着装了。 很简单,也让他很熟悉,可以让他进入一种很平静的状态,像是他的理智稳定剂。 他的绘梨现在还活着——这种情况稍微比之前要好,只是忘了他而已。 他会把她找回来的。 即便这个世界所有人都不支持,他也会把她找回来。 “算了。” 家入硝子叹叹气:“被那家伙忘了,我也有点不爽,就勉强站在你这边吧。” “咒术师不管用的话,去普通的医院看一看?”她说。 听从吩咐去了。 那边的医生说带她去记忆里熟悉的地方,做熟悉的事情,有概率会刺激她想起来。 五条悟站在32楼往下看。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她熟悉的地方了。 这个家她没有装修,小孩没有被她捡回来,她没有和伏黑甚尔建立羁绊,就连京都,也一次都没有去过。 他们也不会配合他去唤醒她的记忆。 所以只剩下他而已。 这个世界她唯一的一件遗物——五条悟,她的神子大人,被她遗忘在原地的,唯一一个。 很快就重新开学了,夏油杰一边更加谨慎地照顾着她,一边还要帮挚友处理总监会被炸穿以后留下来的烂摊子。 所幸的是夜蛾老师和她的羁绊不深,所以好像没有继承记忆,一直以为是两个学生忽然发癫掀翻了高层,很快就接受了校长的新工作,并且替他分担了许多。 五条悟继续尝试着不同的办法,夏油杰大多数时候视而不见,少数情况会帮他处理一下后续,两个人默契的底线就是没有打扰到她。 所以她咬着笔头上了高二,感受到了学习的压力,又和从前那样上起来补习班,不过这一次是和同学们一起,时间也就变得更少了。 五条悟不常去见她,因为很怕控制不了自己,夏油杰的底线是不能影响她的正常生活,五条悟想了想,能远远看着她就很好。 一点一点看着她长大,看着她跨越时间,走到上一次两个人没有到达的年纪,清楚地感受绝望。 “好累呀。” 最近可能功课实在是有点难,补习班接连地上,她回家以后总喜欢丢掉书包,躺在沙发上小声抱怨。 夏油杰会给她端上喜欢的甜点,然后摸摸她的头,说她做得很棒。 她显然很喜欢被夸奖,像是小狗那样翘起尾巴钻进他怀里,眯着眼睛享受他的抚摸,然后翻翻滚滚,满心信赖地露出肚皮。 有的时候想想死掉就好了。 来个人杀了他,然后和她一样活过来。这一次他会很乖,不会试图再找什么东西,所以只是会简单地对她一见钟情,然后像是每个想要撬挚友墙角的坏家伙一样,心虚又期待地接近她,期待着新的每一天。 但世界上已经没有人可以杀死他了。 而这个有她的世界,他下不了手杀死自己。 在阴影处等待了很久,事情的转机是一只狗。 她从前养的狗,一只很吵的小比格,从她离开以后就不怎么叫了,每天守在门口等她回家,一年多以后死掉了。 现在那只狗也快死了。 一副萎靡的样子,蜷缩在小狗窝上面,看着门,在等一个已经忘掉它的主人。 小孩哭得无措极了,抱着狗哭,跟它说姑姑不会回来了,他们一起生活不好吗,抱着去了很多宠物医院,也找了咒术师,但依旧无济于事。 它听不懂人话,只会汪呜汪呜地叫,在小狗的世界里面,一年很长很长。 它只知道自己等了好久好久,它的主人没有回家。 “闹闹不要死掉好不好?” 伏黑惠抱着狗狗,像是从前那样一遍一遍和它说话:“姑姑不会回来了,闹闹不要死掉……” 夏油杰沉默地坐在沙发上,摩挲着口袋里的打火机,听见挚友问: “杰真的忍心么。” “让她心爱的,在意的东西,这样一点一点枯萎,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腐烂……” “狗也好我也好小孩也好。” 听见挚友声音颤抖,问他:“杰觉得她忍心吗?” 夏油杰没说话。 这间房子以前他也常来,以客人的身份,她是个柔软到极点的好孩子,所以从来不会把他拒之门外。 他们一起吃饭,在客厅上给她辅导作业,叫她轻松些的学习方法,更多的时候是像这样沉默地坐着。 看她缩在沙发里,和小猫小惠一起玩耍,看她在地毯上晒太阳,小狗翻翻身打滚滚,她像是觉得好玩,也跟着翻翻身打滚滚。 现在已经物是人非了。 没有她的房子,显得很大很空寂,显得很冷,很没有生命力。 小孩也好小狗也好,像是被抛弃的小动物,一整天坐在窗前看太阳看月亮,书也不去念。 还有悟。 他唯一的挚友,她最最最最在乎的神子大人。 夏油杰走到阳台,坐在她以前很喜欢的秋千椅上,低头点了一根烟。 他从前很抗拒这些具有成瘾性的东西,但总是给硝子带烟,口袋里习惯性装着打火机,现在偶尔烦躁的时候也会抽一根。 他从前是个习惯照顾所有人的人,所以上辈子,可以这么说吧,上辈子哪怕再喜欢,他也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 直到她死后,一个人慢慢的,无声地烂掉。 烟雾缭绕,少年打开窗散气,侧头看着东京的夜景,眯着眼睛,显得有些阴郁、淡漠,缺乏感情。 如果她没死,看见那样的自己,也会不忍心的吧。 和感情没什么关系。 他遮住自己的眼睛,又想到了小时候的佐藤,想到那一天,女孩抱着糖果去找欺负过自己的人,给他笑颜和安慰,对他说力气很大,可以用来保护他人。 挚友把哭泣的小孩推了过来,还让他抱着即将枯萎的小狗。 夏油杰下意识掐灭烟,又让咒灵把二手烟的味道吸掉,瞥了一眼小孩,温和地说:“吸二手烟会长不高。” “哥哥。” 小孩低着头,满脸不安,和被她宠爱照顾着的那个孩子有着天壤之别。 “把闹闹带给姑姑看看吧。” “就说是哥哥你领养的,把闹闹接回家吧……” 小海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因为知道这里没有疼他的姑姑,所以紧紧掐着掌心的肉,让自己显得镇静,磕磕绊绊地把话说完了。 看见这样的小孩,她会心疼吗? 夏油杰垂下眸,没说话。 又点了几根烟,没有抽,只是夹在指尖,看着火星一点一点寂灭,直到灼烧到尽头,烫伤自己的手。 只要视而不见就好了,带她离开这里,去国外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她一辈子都不会想起来这些事情。 不会想起她的神子大人,不会想起她的那一份爱意。 回到家,少女正趴在沙发上玩游戏,小腿在空中轻轻晃着,婴儿肥褪去了一点点,但脸蛋依旧是圆乎乎的,上面写满了无忧无虑。 这是他照顾的绘梨。 他的绘梨。 少年在她身边蹲下,笑了笑,看着她扑进自己怀里。 “杰去做什么了呀。” 她凑过来嗅嗅他的领口,烟味都被他提前处理过,所以小家伙估计只能闻到衣服的皂角香。 没有闻到线索,她又抬眸看向他。 “今天回来得好晚。” “嗯……猜猜看?” 他笑了一下,从身后把礼物盒子拿出来,朝她笑:“猜猜哥哥给绘梨带了什么呀。” “冰淇淋蛋糕!” “不对哦。” “新款游戏机!” “也不是哦。” 她抿抿唇:“……不会是练习题吧?” “嘛。” 刻意停顿了一下,看见她睁大眼睛,露出有点担心的表情,然后摸摸她的头发,把礼物盒子拆开。 绘梨低头看,里面是一条项链。 很简单的款式,银色的,亮闪闪,上面还套着一枚戒指。 “是、是送给绘梨的吗?” “不然呢,我哪里敢送别的女孩子礼物呀。” “好漂亮!” 她撩起自己的头发,凑过来,示意他帮她戴上去。 夏油杰解开项链的扣子,动作缓慢地帮她戴上项链,手指没舍得移开,感受着妹妹的脉搏,慢慢闭上眼睛。 “绘梨什么时候会长大呢?” 他好像看不见那一天了。 他的绘梨,完完全全属于他一个人的绘梨,要永远停在这个时候了吗? “等杰长大的时候,我就长大了吧。”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新项链,拿起那个戒指观察,仔细看着戒指的内圈,牙齿轻扣,舌尖上翘,三个音节:“Su、gu、ru。” “是杰的名字欸。” 那边的声音明显雀跃了许多,爱不释手地研究着小戒指,听见哥哥喊她的名字。 实在无法面对她此时此刻的目光,所以把她抱紧,把脸藏在她的颈侧,汲取着她的味道。 “哥哥有一件事情想要和你商量。” “什么呀?” 像是被他郑重的态度感染了,少女也收起笑,下意识把戒指捏在掌心,紧张兮兮地问。 夏油杰手抖了抖,下意识想拿烟,半秒后想到妹妹还在面前,又强硬地忍住了。 “如果绘梨发现自己弄丢了一段记忆,非常非常重要的记忆,会想把它找回来吗?” “唔……” 因为哥哥是咒术界的人,但她却一窍不通,所以反而更加容易接受稀奇古怪的消息。 绘梨想到了总是会出现在她身旁的小海胆。 小家伙总是忽然出现,用各种东西投喂她,然后躲在暗处看看她的反馈,接着一句话不说地跑走。 她想到了总是跟在她身后的那个大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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