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传了嬴政基因的明赫生得高大英俊,长得颇有几分肖似父皇,虽气质全不似父皇那般沉雅威仪,却别有一番真诚亲和的吸引力,兼之他出身王族、性子和善,这般样样上等的翩翩俊美青年,自能让不少妙龄女子生出爱慕之心。 纵便王族公子不再封侯,但以陛下与长公子待九公子之心,他这一生哪少得了荣华富贵? 是以,当众人重回树荫下等待时,有担心自家阿妹落选的男子,用明赫刚好能听到的声音,跟身旁的男子小声嘀咕道, “圣人言: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有人为博风头,竟这般越俎代庖,着实粗鄙无礼,全然不似公卿大家出身,倒似乡野之人...” “就是,这般不识礼数,也不知是如何混入今日这场宴会的...” 在好几道男女的小声附和声中,明赫暗忖着,助人为乐不是大秦百姓最大的美德吗? 方才我也本想奔去扶的,只是没跑赢人家而已。看来,我在他们眼中也是乡野之人... 这时,中途请缨去小厨房为众人准备酸梅汤的李信长女李沅,刚好端着木盘走来听到这话,原本带笑的脸庞顿时垮了下来。 她命丫鬟将木盘端回去,朝明赫请罪一声后,便径直朝围作一团嘀咕的几人走去,皮笑肉不笑道,“乡野之人?不识礼数?原来我叔公家女儿,来了咸阳竟会被人轻视至此,此事,我定会如实转告叔公...” 这几个背后说人的男女,一听李沅称那青衣女子是她叔公家女儿,不由纷纷变了面色。 李沅的叔公,正是亲率数十万铁骑大军,为大秦镇守北疆的太尉李牧。 太尉,乃是秦国武将最高官职,位列三公。 他们父辈的官职虽亦算得上显赫,乃是堂堂三品大员,却远未到达三公九卿之列,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李牧的官职比他们父辈大了好几级,诸人又岂敢结下这梁子? 再者,李信身为陇西上将,其女之性子桀骜不驯,亦绝非他们能惹的。 那带头嘲讽李牧女儿的青年,急忙率先上前拱手拜道, “李太尉之女古道热肠,实乃我辈楷模,方才是在下有眼无珠,还请...” 李沅最喜在众人面前揭露有人趋炎附势的嘴脸,既然这人已被落了面子,她便不再纠缠,转身挽起袖子去找李颜华。 凉棚很快搭好,咸阳城中最尊贵的青年男女们,再次端坐于曲水旁,看着宫人从高处摆放的金觞慢慢顺水而行,除了明赫,几乎人人皆面带期待神色。 若流觞停在他们面前,众人便能当着九公子或各自心仪之人的面,展示一番出口成章的文采。 这一回的觞杯,稳稳停在了最不想获此殊荣的明赫面前。 许多女子期待地朝他看来,九公子身份高贵,玉树临风,想来文采亦是斐然的吧? 明赫用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笑了笑,拒绝了系统为他准备的小抄大全,起身不好意思道, “恐怕今日要让诸位扫兴了,我幼时调皮,少时偷懒,除了识得些字,着实并不擅诗赋文章...” 啊! 青年男女们一时面面相觑,在以科举选拔人才的大秦,虽然有数门科目可选,但权贵子女皆将“文科”视作专属矜贵通道,九公子...竟不会作诗吟赋? 原本因身份自惭形秽一截的诸人,登时升起几分微妙的优越感来,甚至,有人开口让九公子自罚一杯。 站在明赫身后保护的韩信,不动声色将他们叹着可惜、却隐含嘲讽的神色尽收眼底,暗暗冷笑不已。 陛下既设下文科、理工科、商科、武术等诸多选拔科目,不正是符合儒家所谓因材施教、因人而宜的大好事么? 怎的,莫非九公子不擅文科,便要低人一等了? 陛下待九公子是何等如珠如宝,若他知晓今日之事,定不会让九公子选择这等女子! 一个对九公子暗藏藐视的女子,又怎会与他琴瑟和睦? 这劳什子贵族宴会,九公子往后不参加也罢! 明赫再无甚心机,亦能看出众人眼中来不及掩饰的神色,但他不想让父皇寄予厚望的宴会搞砸,便好脾气地捞起水中酒觞,笑道,“那我...就自罚一杯?” 按理说,他既然这般说了,旁人该出言阻止才是,陛下家的公子纵便再不学无术,也轮不到跟他们请罪,今日这流觞宴的规则,亦并无罚酒一说。 诚然,若是这群贵族男女青年的人精父辈在,是绝不会让九公子丢半分颜面的,但生在大秦欣欣向荣时期的他们,自幼锦衣玉食,从未受过半分委屈与挫折,自是有些傲气在身上的。 于是,在微妙的虚荣心怂恿下,除了李沅,众人并未开口阻止明赫。 韩信见明赫举起酒觞真要喝,急忙上前劝道,“九公子不可啊!若是陛下知晓,定是要发怒的!” 哪有君王家公子,在臣工子女面前低头的? 这时,将明赫视作阿兄的李沅,急得想冲上去抢过那杯酒,却被她身旁的李颜华一把按住。 李颜华看了一眼明赫,又看了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众人,微笑着开口道, “我居于北地多年,只知牧民极擅驯养牲畜,农人极擅耘地耕田,将士极擅策马驱敌,君王极擅治理天下...此乃各行各业专攻之道也!今日这宴会,既非西周雅士吟诗之宴,又何必拘泥文章之上?” “先前流觞规则,既未要求必得吟诗作赋,何不让九公子改行他擅长之事?” 说着,她用清亮明朗的眼睛看向明赫,语含鼓励,“九公子虽不擅诗赋文章,亦必有所擅之事,可否让我等一饱眼福?” 明赫怔怔举着酒觞,看着对面明眸皓齿、目光清正的青衣女子,不知怎的,胸膛间嗖地一下便沸腾澎湃起来,面颊忽然便涨得通红,竟罕见地生出几丝羞腼。 他温声道,“好!” 系统突然着急地大声道,“宿主,宿主,你怎么了?你的心跳怎么一下子就飙升到180了,这太危险了,我给你吃点救心丸吧...” 吃了救心丸的明赫,终于恢复了正常心跳,他就地取材,用灵活的双手飞快编出一个精巧绝伦的花环,赢得众人啧啧称奇的赞叹声。 站在人群后排的李颜华,盯着花环看得两眼放光,看着看着,她情不自禁悄悄将目光投向编织花环的人,越看心头越怦怦直跳... 宴会结束后,韩信亲自带人追上李颜华的马车,将九公子托付的花环,郑重递交给对方。 在韩信期待的目光中,在李沅兴奋的笑容中,平生头一回羞红脸的李颜华接过花环,又取出腰间香囊,托韩信转交给明赫。 君王扶苏众人闻讯大喜过望,想方设法为二人制造接触时机。 在接下来的数回相约骑射、逛街中,迅速坠入爱河的二人欣喜发现,不但对方容貌性格皆自己最中意的类型,而且,对方还与自己有着同样悲天悯人的心肠,有着同样不在乎世俗羁绊的眼光,有着同样想为大秦献一分力的目标... 所谓两厢情投意合,不外如是。 秦始皇四十五年,秋,大秦九公子明赫与李牧之女李颜华大婚,婚宴热闹非凡。 喜气洋洋的明赫敬酒时,主动在李牧面前许下承诺:他此生绝不纳妾蓄姬,必与李颜华夫妻携手共白头,永世不离不弃。 两鬓已白的大秦战神李牧,高兴得当场抱着酒坛与他对饮数轮,翁婿其乐融融。 觥筹交错间,夜暮渐已深,宾客陆续散去,偌大的府宅中,渐渐只剩下虫鸣蛙叫声。 明赫回屋安抚了一番新娘,便快步来寻留在正厅解酒小憩的父皇。 当他踏进正厅时,只见明晃晃的缠枝龙纹烛灯下,依然风姿俊逸的父皇,正含笑朝他看来。 如从前每一天每一年那般。 原本面带喜色的明赫,看着这熟悉的慈爱目光,不由脚下一顿,不知怎的心头忽而一酸,霎时间,眼泪便如泄洪之水倾泻而下。 蒙毅诧异不已,正想上前去安慰九公子,却见刚因醒酒汤恢复清醒的君王,已衣袂翻飞大步上前扶住九公子,便堪堪停下了迈出的脚步。 嬴政如幼时那般,轻拍着明赫的后背安抚道,“今日乃吾儿大喜之时,何故这般号泣?可是醉酒不适?抑或朕送的礼太轻了?” 明赫将头埋在父皇肩上,闻着玄衣间熟悉的松木冷香,泪水却流得更快了,他边抬袖随意揩了揩面庞,边看着父皇在烛光下愈发清朗的面容,慢慢摇头道, “孩儿已喝过醒酒汤了,并无不适...父皇这回,几乎将您攒了数十年的内帑金库全搬给孩儿了,孩儿这辈子都用之不竭,哪敢再贪心不足呜呜呜...” 嬴政轻轻摸了摸他有些凌乱的玉冠,温声道,“既如此,可是今日有人让吾儿不痛快了?” 明赫再次将头靠在父皇肩上,抽泣道,“父皇,都没有,我今日很高兴...孩儿只是想到,如今一成婚就长大了,便再不能日日守在父皇身边侍奉了呜呜呜,孩儿真的一点都不想长大...” 蒙毅心头涌起一丝怪异之感,怪不得他方才,总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当日长兄家侄女出嫁,不是这般哭哭啼啼抱着阿父阿母不肯撒手么? 嬴政听完明赫这缘由,登时亦有些哭笑不得——当今之世,女子出嫁常有“哭嫁”习俗,任便再心冷志坚的女子,到了拜别父母、前往夫家之日,亦难免萦绕百般离愁别绪,继而泪洒当场。 譬如阴嫚几个姐妹,出嫁之日皆跪拜双亲膝前,哭得双眼通红,倒是扶苏将闾几人娶妻之日,皆是满面红光喜不自胜的。 哪有小崽这般,男子成婚之日哭着不舍阿父的? 虽是这般无奈想着,君王心中仍是不可自抑地涌起阵阵感动。 他亲手养大的孩子,给他带来无尽育儿欢乐的孩子,在即将奔赴全新生活之时,依然赤诚地牵挂着他这父亲。 得子如此,再复何求? 君王耐心地劝了明赫一会儿,明赫这才渐渐止住泪水,拉着父皇的手臂边摇晃,边眼巴巴看着他, “父皇,孩儿见阿兄阿姐他们孩子越多,要操劳的事情便越多,能进宫陪您的时间便越来越少,可孩儿不想让父皇孤零零一个人在宫中...孩儿此生不论儿女,只想生一个孩子,这样,就能抱着孩子时时进宫陪伴父皇了,父皇可能答应孩儿此事?” 他能从商城兑到后世安全计生用品,想只生一个孩子并不难的,但对追求多子多福的古人而言,未必能接受此事。 如果亲爹催生,他肯定是招架不住的。 他担心君王不同意,又急忙补充道,“此事并非孩儿一意孤行,孩儿前些日子与颜华讨论过,她亦赞同只生一个,这样就能多留些时间多陪陪父皇,再为朝廷做些力所能及的实事...颜华自幼得她阿父亲自教导长大,是极极敬重父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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