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呢,他满身文气,原本老实憨厚的长相也多了几分文雅,行为处事比以前斯文含蓄许多。 今日之前,崔氏为夫君的这些变化欣喜,但如今听了那女子的话,她害怕了。 她的夫君竟然想给她换个美人头,这不就是嫌弃她的长相吗?换了心的人还是原来的人吗?是不是也像那女子说的,活下来的到底是谁? 崔氏越想越怕,头上冷汗细密,打湿了额发。 那边朱尔旦得不到回应,大声喊了她一声,“娘子!” 才将她从臆想中拉出来,崔氏赶忙过去扶住他,身体僵硬,寒毛竖立。 两人相互扶着,摇摇晃晃下了山,路上遇到回来抬箱子的吴家婆子和车夫,这次,崔氏对婆子鄙夷又嫌弃的目光完全没反应,连那支要与夫君分享的好签,也忘在脑后。 山上,吴熳和殿内女尼告辞后,便没再与其他人道别。 倒是黑丫哭成了泪人,这庵里的女尼们,除了主持,都是活不下去的女人,被迫上山出了家,都没儿女,黑丫一来,年纪小,勤快又讨喜,她们将人当作女儿疼,如今要走了,都是不舍。 周婆子拉着孙女,也跟着抹眼泪,说以后有空,会带着黑丫来看她们的,两方这才依依松了手,任她们下山去。 她们到山脚时,朱家雇的马车早走了,只留下几条车辙印子,婆子请吴熳上车,一车人也快速向着都中奔驰。 紧赶慢赶,才在城门落下时进入都城。 只是,所有人都没发现,马车后一直不远不近坠着一个身材秀曼的女子,速度不似常人。 直到吴熳等人进入吴府后,女子方才眼含不甘,跺跺脚飘走了,而去的方向,正是那朱尔旦之家。 你道此女是谁? 正是那喝了烈性打胎药,不幸死去的李家二姑娘。 李二姑娘名为李浈娘,九岁丧母,父亲很快续娶填房,继母对她只在父亲跟前尽面子情,其余时候皆是放养。 因而无人管束,私读了许多才子佳人的角本和飞燕合德、杨贵妃等人物的歪传,对那男女之情极为向往。 初闻贾家上门提亲,父亲喜不自胜,常与她夸赞贾琛如何才高难得,十五岁便是举人,一旦入仕,前途不可限量,李浈娘自是满怀憧憬,脑海中不断描摹贾琛的模样。 可去岁重阳节,偶然一见,贾琛却完全不符她心中才子书生之相。 李浈娘眼中的翩翩公子,应是眉清目秀,折扇纶巾,青衣文弱,文质彬彬的。 而贾琛,不能说他不好看,相貌俊美清隽,却属于凌厉逼人那一挂,且他身量较平常男子太高了些,身材介于文人与武人之间,虽不粗壮,但与文弱书生也相差甚远。 李浈娘略微失望,但事已无可更改,她只期待起婚后红。袖添香的日子。 两家交换庚谱,将婚事定于后年她及笄后,贾琛便出门了。 重阳节后至年前一趟,二月花开又一趟,李浈娘遣小丫头出去打听后,方知贾琛十六岁后,几乎都在外面跑,平日里写写游记、行些商贾之事,根本无心科举。 且每月贾家送给她的礼儿中,只有钗环脂粉、各地土仪,全然没有书中所描绘的以诗递情的信笺,她试着写了一封出去,却随次回的礼儿原封不动退了回来。 李浈娘怨贾琛不解风情,更加失望,恰在此时,继母的外甥何玮书入了她的眼。
第十六回 话说李小姐不满未婚夫贾琛不解风情,心情烦闷,步入花园散心,巧遇一书生赏荷,又听书生咏荷一首,心中微动。 再观那书生外貌,皮肤白皙,斯文俊秀,一身半旧不新青缎儒生袍,一条同色发带随风翻飞,负手远目,端是一副飘逸书生模样。 可不正是书中所述那潜龙在渊,腾必九天的风流才子。 李浈娘心想,若此为她的未来夫婿该多好,不由久驻,及至男子转身,两人打了个正照面,男子打恭作揖,别过脸,眼却忍不住乱飞,李浈娘耳红腮赤,垂目羞涩,二人互生情愫,只碍于礼法,各自离去。 次日,李浈娘明知不对,却再去了花园,没遇上人,心中不免失望,但见荷花池边压着一张笺子,上书: 水中仙子并红腮,一点芳心两处开。 想是鸳鸯头白死,双魂化作好花来。【1】 李浈娘将笺子捂入心窝,心中甜蜜与苦涩同涌。 自此,二人一发不可收拾,先是诗赋传情,再到隔花密语,最后肌肤相亲,日渐沉迷,端端是鸳鸯璧合。 李浈娘似忘了已有未婚夫,直至奶嬷嬷猜她有孕,她才惊醒,父亲最是尊礼重教之人,若让他知晓她与何郎之事,必要打杀他们的。 两人碰头商量,决定下了此胎,待来日,名正言顺再生他。 没想到,一碗打胎药竟要了她的命。 李浈娘魂魄离体,却不见鬼差来拘她,自想着如今虽没了肉身,却已挣脱负担,她再无婚约束缚,可与何郎双宿双飞了。 她一路往何郎院中去,不想竟听到继母与何郎密谈。 原来,继母早知她与何郎相好,暗地里帮他们打了不少掩护; 何郎根本没打算娶她,只是不想背上私通,夺人。妻的名声,影响科举,才让她去胎的; 为了不让父亲和贾家发现她是因何殁的,他们谋划要将缘头引到贾琛头上...... 这一桩又一桩,听得李浈娘阵阵心寒震惊,精神恍惚,由着魂体四处飘荡,直到遇上了一貌美女鬼。 那女鬼震惊她鬼体竟如此凝实,月色下还莹润着淡淡紫光,忙问她生平来历,李浈娘细细述了,那女鬼拍着大腿说:亏了! “......依你所言,你家中并无能人奇人,相好的更是无耻小人,那你这紫气必与那未婚夫有关,其定是命格极贵之人,你光是与他定下婚约,得天地认证,便有如此造化,若是活着嫁与他,以后肯定富贵荣华享不尽,可惜了的!” 李浈娘一想贾家月月送入府中的钗镮绸缎、脂粉补品,幡然醒悟,可不是如此! 可恨,她竟被甜言蜜语、酸诗艳赋迷了心智。 但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女鬼却说不晚,人鬼相恋亦别有趣味,只让李浈娘去找贾琛,顺便叫她也见识见识如此贵人。 李浈娘哪有不允的,正愁不知如何感谢女鬼。 但贾琛外出,不知去向,尚未返程,只得到他家里去探听探听。 谁成想,女鬼进不得都中,她说:“天子脚下,龙气庇佑,又兼有功臣英灵镇守,平常妖魔鬼怪入不得内的。” 而李浈娘却可自由出入,此是她第一次知晓贾琛的能耐。 之后实在无法,只得独李浈娘一人入了都中,几乎没出过门的她,花了好大功夫才找到宁荣街。 此地府第峥嵘轩峻,华灯如昼,李浈娘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繁华地,她正想入府门去看看。 不想,门前突然出现两尊金光闪闪的将军英灵,一人持枪,一人拿刀,险些砍到她身上,似顾虑什么,突然停住手,只听两灵说道,“琛哥儿身上的气运?” “嗯!看来此又丧了,敦儿到底如何挑的儿媳,怎一个个都早亡!”其中一灵气急。 又听另一灵对李浈娘说,“女娃儿快离去,此地不是你该来的!” 两灵说完,打量了她几眼,身形化作金光消失了。 李浈娘这才松了口气,想此便是女鬼姐姐所说的功臣英灵了吧?贾家两位国公爷? 她碰碰身上摸不到的紫气,原还有如此效用,后不敢停留,只找贾琛家去。 没想到,贾琛宅邸比找宁荣街简单多了,那氤氲弥漫的紫气,浓郁不散,远远便能瞧见。 只李浈娘一靠近,便如万钧压身,如活人一般有喘不上气之感,最终只得无功而返。 将情况与女鬼一说,女鬼只感叹,“我滴个乖乖,照你所言,说他是个皇帝也使得!” 李浈娘更加懊悔,无奈,眼下只得等贾琛回来,与他当面叙情才是。 李浈娘无处可去,便与女鬼告辞,自家去了。 只她离家几日,又出变数,她与何玮书之事竟被贾家察觉,告知了父亲,父亲震怒,不令她进祖茔,随意葬于一矮墙下。 李浈娘真成了孤魂野鬼,心中无限悔恨。 好在,父亲休了继母,将何玮书赶出了李家,也算替她报了仇,只是还不够! 李浈娘找到了何家姨甥租赁的小院,夜里去找何玮书,质问他为何要引诱她、欺骗她,害她至此地步! 其并不认为自身也有错。 再一想贾府的金碧辉煌,贾琛堪比王侯的气运,李浈娘更恨,何玮书根本不知道,她为他失去了何等滔天的富贵! 何玮书吓得夜夜嚎叫,继母也害怕,叫了和尚姑子来念经,超度驱赶她,那起僧尼虽没什么道行,但那些经文却是有用的,李浈娘竟一时靠近不了。 她不甘心,又去寻女鬼商量对策,却遇那女鬼与一乡下书生野合,她本就沉迷此道,竟一时心神荡漾,思起春来,又咬嘴唇暗嗔贾琛怎还不归家。 女鬼酣畅后,见她眉眼含春,告诉她,鬼鬼无甚滋味,人鬼交合方得意趣,她若是想了,又想报复那相好的,便与他行此事,鬼气败身,岂不两全其美。 正好,何玮书开始酗酒。 李浈娘便趁他醉酒昏头时出现,引他行那极。乐事,渐看他神气萧索,身形消瘦,茶饭不思...... 直到听闻贾琛返京,她要与贾琛再续前缘,不能再和何玮书浪费时间了,便整夜与何玮书行那事儿,生生要了他的命。 之后,她每每落日后便到贾家附近游荡,可贾琛日日不出门,她竟一直没寻到见面机会,直到贾家与吴家议亲消息传出。 李浈娘怒了,凭甚? 贾琛为了他前头的未婚妻服了三年丧,怎到她,就马上议亲,她也是被骗了,为何不容她陈情,不给她机会? 想法偏激又癫狂。 贾琛不出府门,她接近不了,只得另寻他路,去找吴家那女子。 她探听到吴家要去接人,便趁夜藏入吴家的马车上,次日跟随两个仆妇上了山,见到了那女子。 只那女子身上的紫气浓郁得让她嫉妒,宛如一片迷雾将女子紧密拢在其中保护,她靠近不能。 李浈娘咬牙,她不甘,同样是与贾琛定婚,为何她能有此待遇,定是贾琛给了她什么!他们私相授受了? 什么时候?必是在与她的婚期中! 李浈娘只顾胡乱攀扯,气得浑身冒黑气,将身上紫气冲淡了许多都未察觉。 她远远望着吴家女抽打那书生,想她与书生可能有过节,既她靠近不了,便让“人”来对付她! 于是,她找到了书生家,敲响了他家门。 时朱家,崔氏被吓得汗湿了衣裳,又吹山风,回家路上一直紧绷精神,到了家便站不稳,栽倒下去,起了低热,朱家一阵忙慌,又是请大夫,又是熬药、换衣擦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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