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熳听见声音,担心周婆子不敌,忙来相助,只见那男子被打得抱头鼠窜,扔贼心不死,寻了空隙就盯着她的脸,眼神痴迷又怪异。 周婆子见状,打得更用力了,那男子叫嚷起来:“别打别打,小生朱尔旦,乃一举人,今陪妻子来上香,迷了路才到贵宝地,多有打扰,但小生绝无恶意!” 周婆子一听此人居然是个举人老爷,手上笤帚都吓掉了,一脸闯了大祸的模样。 原本只被人盯着看,那人不敢越礼,周婆子又教训了一顿,吴熳打算算了,可如今听他自报家门,朱尔旦? 吴熳漆黑的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既叫朱尔旦,那他来此地,就不是什么迷路之类的荒言! 吴熳冰冷的目光在院内一扫,见架起的晾衣杆,抄手一根,一棍棍朝着朱尔旦打去,专抽在最能叫人疼的地方。 若是上辈子,遇上敢如此明目张胆觊觎她的男人,吴熳必将他烧成灰,可如今不能! 人死了,必引来鬼差,吴熳暂时对付不了。 且在聊斋原著中,朱尔旦死后,方是他好日子开启之时。 有陆判保荐,他新丧便成了地府文吏,后来更是擢为华山山神,舆马侍从,好不威风。 朱尔旦若是成了鬼吏,要吴熳命和头的鬼又多了一个。 所以,他一定不能死,但吴熳有的是办法叫他疼! 周婆子根本拉不住自家姑娘,直看她将那举人老爷打得满地乱滚,嗷嗷叫唤。 好在姑娘终于停了手,扔下杆子,往正殿方向去了。 正殿内,崔氏诚。心叩拜,潜心祈愿,终得了一好签,说她定是儿孙满堂、富贵荣华之命。 崔氏喜得将身上所带钱财全添了香油钱,还向女尼求了这只签带回家供起来,女尼见她大方心诚,哪有不允的,两厢欢喜。 崔氏心满意足,正准备带着好签去找相公,却见一仪态万千,姿容绝艳之女子,背光立在正殿门口,仿若仙女下凡。 崔氏愣住,只听女尼唤了一声“吴姑娘”,方才回过神。 崔氏暗暗羡慕,若是她也有这般模样便好了,不,五分也行,那她就不用为子嗣所扰了,不过..... 她紧了紧手中的竹签,有了这好签上所示的一切,容貌于她来说,也不是那般重要。 她欲出门,那姑娘却移步堵住她,用清泠泠的声音问她,“我好看吗?” 崔氏被问得莫名其妙,不过因着签文她心情不错,便答了一句,“姑娘美若画中人。” 不过,命可能不如她好!崔氏心中窃喜。 只见那姑娘表情疏淡,眼睛黑压压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你丈夫也这么觉得的。” 崔氏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转眼恼了,“一个姑娘家胡说八道甚,不要脸!” 骂完,便想绕过人,从另一侧出门,不想手腕被人紧紧攥住,空灵的声音幽幽在她耳边响起,“你丈夫与陆判合谋,要杀了我,好将我的头换与你......” 崔氏震惊仰头,她怎知陆判? 还有......这话什么意思?什么杀人、什么换头? 只听那空灵的声音,突然变得令人毛骨悚然,“知道头怎么换吗?” “就是将你的脖子像切豆腐一样轻松切开,” “再将我的脑袋对在你的脖颈上,用针线一针一针缝起来,” “须得缝的紧密细致些才行,否则连接不稳,走在路上,忽然掉下来怎么办……” 崔氏听着描述,吓得全身僵住,寒毛起立,连忙伸手捂住自己的脖颈,不停吞咽口水。 “针扎在手上有多疼,知道的吧?”那女子越发靠近她,声音如恶鬼,“比那疼万倍,你得受万针才行。” “啊——”崔氏吓得尖叫,却被她捂住嘴。 “嘘——”女子将修长苍白的手指立在嘴边,接着道,“受这样酷刑,还不是最惨的,你知道人的意识,也就是灵魂,存在哪里吗?” 在哪里?崔氏眼含惊恐,只顾顺着女子的话头往下想。 “在这里。”女子冰凉的手指点点她的额头,吓得她一哆嗦。 “所以,你说......把我的头换给你,活下来的是你,还是——我?” 也就是说...... 朱尔旦和陆判想杀的究竟是谁? 崔氏抖着嘴唇,连女子的手离开她的脸都没反应过来。 “吴姑娘,这......” 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宛如救命稻草一般,将崔氏拉出女子编织的思绪密网。 崔氏汗如雨下,一把推开她,软着腿冲出正殿,连好签掉落地上,都只回头看了一眼,不敢去捡,咬着牙,似有鬼追一般跑了。
第十五回 且说吴熳先打朱尔旦,又言语吓得其妻崔氏踉跄狼狈逃走。 吴熳驻足看着,直到崔氏身影消失在眼前,才上前几步,将地上掉落的签文捡起。 家和人兴荣华至,儿孙绕膝花满堂。 真真是好签。 可惜,这幸福美满的人生,崔氏没有美人首,能不能得可就两说了。 吴熳返身,将竹签递给殿中女尼,自己却未踏入正殿一步。 女尼叹息一声接过,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姑娘何必妄造口业。” 听意思,女尼似不相信吴熳口中的恐吓之语。 吴熳抬头看了一眼正殿中宝相庄严的白衣菩萨,背身相对。 她在这庵中住了这许久,没拜过佛没求过菩萨,却听女尼讲过不少经。 口业有四,妄言、恶口、两舌、绮语,她刚对朱尔旦妻子说的那番话,确犯了两条。 陆判、朱尔旦欲杀她,取头换与崔氏是真。 针线缝头,却是她编了骗崔氏的,崔氏不过一时被吓住了而已,等她冷静下来,细想想便知吴熳说的是谎话。 毕竟,有朱尔旦换心又无恙之例在前,若真如万针缝肉那般疼,她怎会不知? “换头之后活下来的是她还是人头”,此为挑拨,话不论真假,都会在她的心中扎下一根刺。 也许她会闷在心里,日日战战兢兢,不敢问出口; 也或许她会问,朱尔旦和陆判能保证,换头之后,活下来的还是她,但…… 她敢信吗? 毕竟谁都不敢轻易用生死来作赌注,万一朱尔旦真的想换个貌美、家世又好的妻子呢? 吴熳原不准备为难她的。 聊斋原著中,对朱尔旦妻子本人的描述着墨很少,甚至连姓氏都没有。 朱尔旦有了慧心之后,生出贪花好色之心,嫌弃妻子相貌不佳,崔氏在睡梦中、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丈夫和陆判换了头。 但她真的无辜吗? 叫吴熳说,崔氏是一个沉默的既得利益者。 她被换了美人首,不问来处,闷声接受,借着美人脸得夫君宠爱,过上琴瑟和鸣的幸福日子; 在吴家发现他们夫妻二人可能利用旁门左道,偷换了吴氏女的头颅,将他们诉至公堂时,朱尔旦当堂撒谎不知情,美人首乃睡梦中所得时,她知情却没说过一句公道话; 事情真相大白后,吴侍御夫妻不知出于何种目的,要认她为女、与朱尔旦翁婿相称时,她心安理得受了,从一小户之女一跃成为官家小姐; 甚至朱尔旦死后,也舍不得她和她的孩子,经常回家,与她过着生前的和美日子。 但如今,现实是吴熳穿到了吴漫身上,陆判没得美人首,崔氏也没被换头,她还没得利。 原著中发生的一切,与她不相干,所以,吴漫日日想灭了朱尔旦与陆判,却从没想过动她。 可今日,朱尔旦的行为着实恶心到她了。 他来庵堂看她,仿佛将吴熳当作一株养在别人家的花儿,不时自顾自来看看长势,只待时机成熟,也不顾花儿愿不愿意,便要摘走,嫁接到自家的花枝上。 方才,他看吴熳脸的眼神痴迷,又带着占有欲。 面对如此赤。裸、令人作呕的眼神,她除了打一顿出气,却不能做更多,吴熳心里过不去。 既然如此有空,大老远跑来看“花长势”,那便叫他日后“忙”起来! 因此,吴熳来找了他的妻子。 崔氏知道朱尔旦嫌弃她容貌不佳吗? 大概率不知道。 那就让她知道,然后想方设法去抓住朱尔旦的心,不叫他乱跑出来恶心人。 崔氏想换头、想要绝世容颜吗? 吴熳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羡慕,所以她想的。无痛能换一颗美人首,她多半也愿意。 那就让她心存疑虑,换了头,活下来的一定是她吗? 让崔氏从根子恐惧且拒绝换头。 否则,陆判迟迟拿不到吴熳头的情况下,没准会去盗别人的来与崔氏换。 这世上之人,普遍认为死无全尸,无法升天;转世投胎后,身体也会有残缺。 吴熳不知真假,但聊斋里阴曹地府真实存在,万一是真的,那她避过了,其他死去的女子就会受害,吴熳不想无故连累他人。 听得女尼说她造口业,吴熳认,却不在乎。 半响之后,她冰凉的声音才传入女尼耳中,“师傅觉得造口业与造杀孽,哪个更重些?” 吴熳杀了无赖杨大年,又屡次与陆判作对,她已能预见,如果自己死后还在这个世界,下场不会好。 所以,增点儿口业又何妨,虱多不痒,债多不愁。 眼下,对吴熳来说,最重要的是如何活下去。 末世吃人模式,她都活了十三年,没道理在这安逸的古代,她还活不下去了。 问了女尼,吴熳也不需要答案,只与她道别,“师傅,这段时间劳您照顾,多谢了。” “阿弥陀佛。”女尼念着佛号,目送这位奇特的姑娘走出庵门。 另一边,崔氏慌忙跑出山门,下意识要寻找夫君依靠,可那魔鬼般的话语又在她耳边回荡。 崔氏心中恐慌,夫君真的要杀了她,换貌美女子为妻吗? 山风拂过,崔氏内里衣物被冷汗打湿,风一吹,她打了个冷哆嗦,越想越怕。 正在此时,她看到夫君朱尔旦一瘸一拐,从庵堂后院方向过来,满身尘土,脸上还带着伤。 一切疑问又浮上心头:夫君为何知道这处小庵、他为何从后院出来、他身上的伤怎么来的...... 崔氏越想,越觉得那女子说可能是真的,见夫君离她越来越近,崔氏吓得倒退两步,险些跌坐在地上。 朱尔旦身上疼的厉害,龇牙咧嘴的,没看到她的异状,只嘴里喊着,“娘子,扶我一扶,为夫不小心从山上滚下来了。” 崔氏只冷眼望着这个谎话张口就来的男人,虽然样貌没变,但他…… 真的还是她的夫君吗? 她的夫君虽然读书不行,但为人赤诚,待人豪爽大方,待她更是一心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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