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爷却丝毫不怕,只觉此人也如往常得罪薛家的那些人一般,被祖宗太爷教训了一番,虽满身怨气,但还是低头认错来了! 他遂一把掀被起身,大摇大摆负手行至人前,眼神挑剔地审视着此人,近处一瞧,确实人模狗样,难怪女儿一眼便瞧上了,只不过…… 只不过,薛老爷心中暗忖未完,便猝不及防,被人掐住脖颈慢慢提起,脚尖亦离地,他目露惊恐,用手捶打抠掰着那人的手臂,可惜,撼动不了分毫,他恍惚闻妻子的尖叫传来,只脑子已不甚清楚,觉自己恐要命丧于此…… 不想,身上忽的一疼,他又能喘上气儿了,直抚着脖子咳嗽,只肚子又被人重重一跺,他呜咽一声,眼珠向上一翻,险些疼厥过去。 薛老爷这才迷蒙看向那“罗刹”,心中亦才反应过来:此人为甚没生病? 得罪了薛家之人,老祖宗都会叫那他们生病的。 只不及他深想,一股熟悉的青蛙腥气便扑鼻而来,他顿觉颈间一凉,侧目望去,是一柄利剑立在他颈侧,剑刃贴着皮肉,剑虽未动,他却觉其锋芒已割破了他的肌革。 而那腥气,便来自这剑。 许久,他才惊道,“你杀了青蛙,你怎敢……” 只那人不为所动,冷眼垂眸,蔑视他道,“为何不敢,一群畜生不请自来,且赶不走,不杀当如何?而你,也只是畜生中的一只,你猜我敢不敢杀你?”说着,青铜剑刃往左行进了几厘。 薛老爷被话与剑,吓得一动不敢动,只抖着声儿道,“我是蛙神后代,动了我,你必遭天谴!” 胤礽听得此话,只觉是天大的笑话! 转头瞧了一眼不远处的香案,他进屋时便闻见了香火味道,想今日他们所遭这一劫,便是此人跟那所谓的“蛙神”求来的,因讥笑道,“我倒不知,何时青蛙也能称‘天’了!” 薛老爷只觉此人见识浅薄,好言劝道,“你现在放了我,还来得及!” 胤礽嘴角带笑,眼神却如淬了冰渣,自荷包中取了一粒药,弹至人嘴里,才松开脚,便见人抱着肚子打起滚来,嘴里“嗳哟嗳哟”叫唤。 那薛太太又想扑过来,这次,胤礽没叫人拦,命人也喂了她一粒药。 夫妻二人遂滚作一团,此起彼伏,叫唤起来,吵人得很。 此药也是胤礽闲时鼓捣出来的,服用之人可如患上绞肠痧一般心腹绞痛不止,若无解药,能生生疼死人。 如此,还不算完。 待薛家所有人被带至此房中时,除了薛五娘,胤礽都叫喂了药,所有人一起痛呼叫唤,吓得原其他房中咒骂之人一个个噤了声,胆战心惊紧闭门窗。 薛五娘先见人敢闯屋冒犯于她,只觉不可置信,怒斥了几声,但无用,又见这些人动作粗鲁,完全不顾她是女子,将她从床榻上拉起,带到父母房中,如今,再见父母哀嚎受苦,薛五娘不由得害怕起来。 不过,见领头的是那美郎君,又见他独独放过她,心中升起柔情与希望,软声道,“郎君,这……可是有什么误会?” 男人却只冷冷瞧着她,“没什么误会,你们一家先派恶心的青蛙脏了我的船,又令我亲人及家下中邪发热,此仇此怨,清晰明了,我来报复,理所当然!” 薛五娘闻男人说“青蛙恶心”、“脏”之类的词,只觉屈辱! 她与家中姐妹何尝不觉满院的青蛙丑陋、恶心,但那是她们能享受锦衣玉食、骄纵恣意的凭仗,纵有万般嫌弃,也不能明言,只能不许任何人在她们面前提起“蛙”字。 如今,这男人冷眼冷语,明显意有所指,她亦明悟过来,于是,仰起头,如往日那般骄傲道,“放了我们,否则,神会惩罚你!” 只男人丝毫不怕,扯动嘴角,嘲讽道,“巧了,我就是来寻你们蛙神的。” 薛五娘闻言瞪大了眼,只觉不可思议,哪有自个儿送上门找死的? 胤礽瞧着她这模样,耐心耗尽,青铜剑指着她纤细的脖颈,冷声道,“将那蛙神叫出来,治好我母亲的病,否则,我将你全家如那些青蛙一般,剁了烧成灰!” 薛五娘亦如她爹一般,听闻这男人杀了青蛙,只觉惊骇,愣怔片刻,便觉背上一痛、向前踉跄两步。 竟是那男人用剑将她拍到香案前,且听那男人如魔鬼一般的声音,在身后冷冷传来,“姑娘最好快一点儿,不然,我就让你试试‘蛙神后裔’有无断肢重生的奇异之能。” 话音才落,薛五娘只觉手臂一痛,便见鲜血汩出,浸湿了她的衣裳,她吓得惊叫出声,后便巨疼难忍,只她怕得连捂住伤口的勇气都没有,只浑身打战,尖声凄厉求救,“老太爷!老太爷救命啊!” 只可惜,半盏茶过去,她的整条胳膊鲜血淋漓,地上也聚了好些鲜血,唇色亦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父母和家下也没了呻。吟的力气,而老祖宗却无显灵之相,这是从未有过之象,薛五娘心底不由涌现绝望。 胤礽见状,四顾环视,确实没有异动,冷笑一声,只道,“既这位蛙神不愿出现,想是放弃了他这些后嗣,也就是说,杀掉也无妨了, 明群,全部拖走,带到野外,千刀万剐后烧成灰,既都是青蛙,就跟先前烧掉那些埋一处就行,省得费事。” 明群听令,当即叫人将薛家人往外拖,胤礽则上前两步,挥剑一砍,将那香案上的青蛙神牌位劈作两半,又道,“如此胆小如鼠,也配称神?兆利,明日一早派人前往江州,将所有蛙神庙都烧了,这样的邪魔外道,如何配享人间香火!” 说着,便转身往外走。 只一声“竖子尔敢”的怒喝声,在房中突兀响起,随之而来便见一道白光,一七八十岁老叟居于其中。 胤礽回首,见其周身的那层白光似将紫气隔绝在外,眼神暗了暗,猜测其应是惧怕紫气,既如此,就不是什么正经神。 遂似笑非笑看着他,“我有何不敢,倒是你,你的信徒只怕多如我今日所历一般,先遭蛙灾,后便是中邪生病,又或是别的三灾五难经历一番,然后,被迫给你上供的吧? 如此,我助他们除了你这祸害,你说,他们可会为感激我,为我立生祠?就砸了你的蛙神像,换上我的像如何?不不不,我可不要,你那庙里不知多少青蛙待过,爷嫌恶心!” 胤礽一壁说,一壁瞧着那老蛙的脸色愈发难看,最后,又闻它气急怒喝道,“你找死!” 胤礽只嘲讽道,“别自欺欺人了,你现在站在我面前都勉强,何来本事杀我!再退一万步讲,真叫你得手了,我化作鬼,没了这肉身束缚,要收拾你,可就更便宜了……” 眼瞧老蛙脸色紫得发胀,胤礽便知他赌对了,对上这蛙,他有胜算,且极大! 因笑道,“若你想绕过我对付我家人,也无妨,你说,我舍了这身紫气,能否请来一位真神,诛杀你这个为恶人间的伪神!” 能! 蛙神咬牙切齿,此人这身紫气他亦想要,否则,也不会派老妻至他母亲梦中,让其应下这门婚事了! 他只错算了一件事儿,便是此人竟知晓紫气存在,且能自如使用! “你如此嚣张态度对我,竟是不顾你母亲性命?”蛙神眯了眯眼,只能如此威胁。 胤礽却只冷脸沉声,“难道我说如此多的废话,不就是在威胁你解除我母亲身上邪症?” 蛙神闻言,一时无语噎住。 片刻后,方忍气妥协道,“你娶了我这孙女,哪怕为妾,我便救你母亲。” 胤礽闻言,只“呵”了一声,真当他是傻子不成!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胤礽遂不再言语,只抽出体内紫气向着那老蛙压去,也许一时半会儿侵不透他那层白光,可只要他的紫气够多够浓,他就不信没用。 因只一见那光圈缩小几寸,胤礽便调动紫气附于剑身,执剑冲了上去,一剑便破白光,将老蛙断去一肢。 门口处,虚弱的薛家父女瞧见这副场景,惊得目瞪口呆,怎么可能,太爷是神,怎会被一凡人伤到? 胤礽却战意正浓,只被老蛙恶心的黏液逼退,颇为遗憾,不过,他一剑穿来了那断肢,正用紫气将其从内部灼烧,想用不了多大会儿,老蛙这前肢便可化灰了。 蛙神见状,一壁疼痛吸气,一壁紧急救道,“别,我救!” 胤礽闻声,紫气停顿几息,待老蛙急急道,“好了,你母亲好了!”方将那烧了个大窟窿、几欲断裂的手臂,抛给它。 但此还不算了,胤礽命明群速回船上查看母亲与诸人是否恢复,他得了准确消息,才打算离去,否则,他就陪这老蛙“玩上一玩”。 遂唤兆利搬了椅子,舒坦坐下,漆黑的眼神直直盯着那老蛙,大有它敢动,便可再来一战之势。 蛙神哑然闭眼,这么多年,他从未遇过如此棘手的凡人。 而薛家父女早已茫然自失,连身上疼痛也顾不上了,亲眼见证了自家神仙祖宗跌落神坛,他们如同做梦未醒一般。 蛙神只无奈撇开脸,他如何不知现下是何窘况,但对这父女二人亦诸多不满,若非他二人,他何至于落得如此地步! 房内房外一时寂静,只余众人的呼吸声,忽的,薛家家下又疼得呻。吟,薛老爷方才惊醒,向着老祖宗求道,“太爷,救救孙儿们吧!” 胤礽闻言,忽想起他究竟忘了什么,因抛了一粒药给兆利,“给薛五姑娘服下,既是一家子,还是整整齐齐的好!” 兆利只一想船上那些高热不退,连呼吸都如火气一般滚烫的叔伯兄弟们,可没甚怜香惜玉之心,见人不张嘴,只掐着她的下颚,强塞了进去。 瞬息,痛呼声随之而起,人也滑落地上,打起滚来。 兆利冷眼瞧着,暗啐一声,活该! 胤礽听了这痛苦音,满意点头,又冲老蛙道,“若这些人没受够我家人所遭之罪,可别怪我从其他地方找回来!” 蛙神闻言,气得直喘着粗气,亦只能忍耐,视若无睹。 三刻钟后,明群疾行往返一趟,微微喘息来回道,“大爷,太太及兄弟们都好了!” 胤礽微松了口气,拄着剑起立,挑眉道,“如此,我们便可来谈一谈赔偿之事了。” 赔偿? 蛙神愕然,此事到此地步,不是已经了了?何来的赔偿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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