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低眉看看口供,又抬眼望望兆吉。 说实话,此事太魔幻,季闻怀疑口供是伪造的,毕竟他师弟手下有这样的能人。 兆吉无奈,他最初何尝又信过,这不险些误了大爷的事儿,可如今弟弟是亲历者,叫他不得不信,只得劝道,“只请大人将此口供交与李通判比对就是。” 为何不直接找李通判,胤礽有自己的考虑。 他未直接与此人来往过,虽一直听父亲说其人磊落,品性不错,但娶了何氏那样一个妻子,又教出李浈娘这么一个女儿,怎能叫人信得过。 因此,叫季闻过一道手更好,防止口供被毁,或被换。 事实上,还是胤礽多虑了。 季闻先送上口供,才叫兆吉说明情况,李通判看完大惊,当即叫家人回府取了李浈娘遗留的书信来,又遣人请了衙门里比对字迹的高手,当场验明。 两份字迹确实同出一人之手。 李通判跌坐在椅子上,面色痛苦,他自是相信亲生女儿之言,万分内疚,没想到他信重的妻子和资助的内侄儿,竟害女儿枉死,不能投胎。 悲伤过后,李通判随即着人押了何氏来,又求府尹,当日开堂审理此案。 何氏当堂看了李浈娘的字迹,一面害怕女鬼来报复,一面又被口供上将所有错甩在外甥身上的无耻震惊,状若癫狂,嘴里连连嚷着“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府尹也没想过事情竟真是个这么个结果,只将惊堂木一拍,何玮书强迫官家女,又逼人堕胎致死,本就有罪,如今因果轮回,女鬼索命,此案就此了结。 何氏不服,外甥没了,她享不上福了,若得不到补偿,她就只落得一场空! 府尹不与无知妇人纠缠,令人按下她,喝道,“大兴律,诬告反坐,你还要告吗?” 何氏吓了个哆嗦,杀人犯,重者砍头,轻者流放,不论哪一种,她都担不起,连连磕头,忙说“不告了”。 可她仗着死者何玮书是举人,一连闹了府衙一两个月,府尹哪能如此就算了,又判打她二十大板,以儆效尤,方让家下仆人抬走。 此案遂结。 话说吴熳随贾林氏归家,陪婆婆吃过饭,方回了院子。 屋内,胤礽歪在炕上看书,听她进来,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复低眉,翻页,问了句,“回来了?” 吴熳一愣,上辈子未成年时,她做梦都想回家进门时,有个人跟她说,“你回来了。” 可三十多年从没听过一次,如今,陡然听见,心脏“噗通”巨跳了一下,吴熳解衣的手指亦顿住。 不过,男人的这声“回来了”,有几分不善的意味在里头。 吴熳见人没看她,倒没如往常一般沉默点头,轻“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胤礽盯着书,牙根痒痒,明明是担心母亲一人在家孤独,才快速返家的,可如今孤独的人却成了他,这是什么理儿。 男人不悦,吴熳亦在恶心清晨那声“贾琛哥哥”。 上了另一边炕,盘腿坐的板直,隔着炕几与男人对话,“琛大爷到底有几个好妹妹,说出来好叫我有个数。”
第四十二回 且说胤礽听得妻子问他“有几个好妹妹”, 一头雾水。 妹妹就妹妹,“好妹妹”是何说法?有股子阴阳怪气的味道。 又见人漆黑的眼眸里透着审视。 胤礽沉思片刻,恍然失笑, 从来只闻风月场所的妓。子、小倌,唤人“好哥哥”的, 何曾听过有人回称“好妹妹”。 不过,初次被妻子盘问情史, 亦是件稀奇事。 胤礽只装听不懂, 逗她道,“妹妹啊,出了大门, 宁荣街上的贾姓同辈女子, 年岁又比我小的,都是我妹妹,具体多少个就不得而知了。” 贾门生齿繁茂, 这些年还真不知新添了多少人口。 吴熳见他装傻充愣, 答非所问, 只凉冰冰盯着他。 胤礽被妻子看得不自在, 轻咳了一声, 正正色, 扬声喊了兆利来, 叫人在外间门口候着,“......给大奶奶讲讲, 爷去外边都是怎么应酬的!” 兆利素来乖觉, 哪能不懂大爷的意思, 又思量着,大奶奶想是在西府, 受了那有醋缸醋瓮之称的琏二奶奶影响,遂掷地有声答道,“回大奶奶,爷在外只吃酒喝茶、听曲儿看戏,从不叫小戏子等近身,日日必回家安寝。” 胤礽听人说完,便叫他出去了,后挑眉示意妻子,可听清了? 吴熳默然,紧了紧手指,抑制住想打人的冲动,谁问这个。 胤礽见人且不满意,复想起清晨那显而易见的不悦,以及兆利口中,她最后时刻欲置李二姑娘于死地的行径,心中闪过某种猜测。 不会是那与人私通的李二姑娘,说与他有何关系,甚是唤他“好哥哥”之类的? 胤礽只觉冤枉又胃内不适。 但转念一想,妻子这是呷醋? 胤礽眉露喜色,挪到妻子身边,长臂长腿展开,将坐姿端正的妻子围在怀里,低头调笑道,“大奶奶今儿去那府里吃了酸梅?” 说着,还佯装四处嗅嗅,看有没有味儿,吴熳只微后仰身,拿眼神睨着他。 胤礽趁机凑过去在她的笑靥处,啄了一口,分证道,“我只大奶奶一个好妹妹。” 至于他那点儿被抛下的不悦,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吴熳别开眼,只我一个,那小葛大夫与李浈娘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见贾琛不说,她便直接开口问道,“前前头那位,如何故去的?” 有无化鬼的可能,会不会跟李浈娘一样,突然就冒出来,又喊你一声“贾琛哥哥”,现下说好了,她好作准备。 胤礽听了咬牙,非得跟这些人过不去了是吧? 吴熳用手肘捣捣他,认真道,“这是很正经的事情。” 胤礽只堵了她的嘴,把人按倒在炕上,欺负了好一会儿,直至冷白的皮下泛着红晕,喘。息不匀,才放过她,欲将人往床上带。 不想,被人抓住了衣襟往下拉,又听清冷略带情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说了再去。” 个败兴娘们,胤礽咬牙,“先把‘病’治好了,再对付这些神神鬼鬼的,可行?” 可惜,不行。 四目相对,胤礽先败下阵来,快速同她说了第一任未婚妻寇氏之死。 寇氏及家人在上香路上,偶遇一村肆茶铺,她欲凑野趣,便叫人送了碗粗茶来,尝尝味儿。 不想,回家路上便恶心不止,寇家连寻了好几位名医,都探不出是何病症,没一天,人就去了。 后寇家人再去寻那茶铺店家,就不见了踪影,遂报了官。 捕快皂吏四处走访搜寻,附近村庄上之人都道那里根本没有茶铺。 官府也怀疑是否是寇家报假案,可寇太太及那日同行的丫鬟婆子家仆都言之凿凿,确实见到了那茶铺,且将人分开审讯,几人亦能将那茶铺模样,及主人家的相貌特征说的别无二致。 官府毫无头绪,如今已成了无头公案。 吴熳被贾琛弄的脑子混沌,眼神迷茫,明明觉得此事中有些东西很熟悉,却一时难想起来。 直至贾琛欲将她抱起来,她眼睛瞟过几上那盏茶,灵光忽现。 姓寇,喝了茶水恶心,没一日死了…… 吴熳再次抓住了男人的衣襟,试探着问,“那位寇姑娘在家是不是行三?” 胤礽顿住,没完没了了是吧,不过,“你怎么知道?” 寇家在通州,据他所知,近几年应未进过京才是,她如何知道的? 吴熳放松力道,无力靠在男人肩上,默默看着他的侧脸,她可太知道了。 寇三娘,聊斋水莽草篇的女主角。 吴熳连她的下场都知道。 “寇家与家中关系好吗?”吴熳问。 胤礽怪异望着她,“舅母姓寇,寇三姑娘是她的内侄女。” 吴熳记得贾琛的舅母,越哥儿的祖母,那位姿容秀丽的美妇人,却是初闻她姓寇。 也就是说,寇家与家中也算亲戚,尚有几分交情在,这可难办了,以后若真遇上了,吴熳还真不知该不该帮她…… 胤礽将人放到床榻上,见人还未回神,也不闹了,拉起被子盖好,自己也躺下,正准备入睡时,忽听耳边传来一声咕哝,“哪是好妹妹,全是鬼妹妹......” 胤礽一时额头青筋直跳,睡意全无。 且说荣府,王熙凤、李纨、薛宝钗、林黛玉、秦可卿将吴熳婆媳送走,因着各怀心事,都无再聚意思,遂就此分散。 几人离去前,秦可卿方说起今日之来意,“我们府里梅花开得好,太太过几日欲设家宴治酒席,特着我来邀太太婶子姑娘们去赏梅听戏。” 林黛玉、薛宝钗两个姑娘听了,便婉拒了,皆因冬日里身子不好,受不得严寒,也不太能见风。 而李纨,一向都不参与这些出府门的宴会,遂也表示不去了。 只王熙凤爱热闹,嘴里说着到了日子一定去,但今儿实在没精力招呼秦可卿,就连秦可卿和吴熳在屋里那些眉眼官司,也顾不上细究,只叫丰儿搀着,回自个儿屋子去了。 一进门,便歪在床上,面朝里枕着,平儿见状担心,上前问了两句,可是不好,要不要请大夫? 王熙凤只摇头,告她,“去太太院里给我报个假儿,就说我不大舒服,不能去定省了。” 平儿听命去了,吩咐屋里三个小丫头子好生照看着。 王熙凤只觉没清净多大会儿,平儿又回来了,说是大奶奶在太太房里说话,她报了假,太太就让她回来了,不过,她出来时留意了一眼,见太太与大奶奶面色都挺严肃的,似在说甚正事。 王熙凤扯了扯嘴角,“哼”笑一声,又翻过身去。 “大菩萨”为了儿子,脾气终于要硬上一回了,就是不知能不能成。 及至贾琏回来,平儿帮着解衣、盥洗,都不见王熙凤有甚动静,贾琏努嘴问平儿,怎么了? 平儿也摇头,今儿,奶奶趁空去趟林姑娘房里,她没跟着去,只守在房里,不叫有急事的执事媳妇们扑空,奶奶回来就这样了。 她问了跟去的丰儿,只说二奶奶单独与琛大奶奶说了会儿子话,就魂不守舍了。 王熙凤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贾琏回来了,忙撑着身子坐起,嘴里道,“二爷回来了?” 眼神却不住打量着他,吴漫说,这个连她都不如的男人靠不住。 王熙凤不由顺着那话往下想,贾琏、琏二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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