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真的吗?她还以为那是早纪为了制止她们给她介绍对象而胡乱说出来的借口呢——毕竟这么多年来,她一直独来独往,别说男人,连戒指都没一枚,很难相信她真的不是单身。 可怜的八木家的小子,这么多年一直苦苦守望自己的心上人,痴情得连她一个局外人都要被感动了。结果没等到喜欢的人垂怜,反而等来了对方口中真正的“男朋友”。 估计今晚又能在哪个酒吧看到他买醉了。 对方“欸”了一声,饶有兴致地弯起唇角:“所以我不在的时候,出现了很多的情敌吗?” “有危机感啦?哈哈,像早纪那样的小姑娘应该到哪儿都会受欢迎的吧?”小坂太太也笑起来:“一直给她介绍对象,一直都被拒绝——她肯定很喜欢你,这么多年也没见她和哪个异性有什么接触,只有八木孜孜不倦地坚持追求了她好几年。”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觉得至少从长相上来说,八木的希望完全被扼杀在基因里了。 “我听说你一直在国外出差?回来了就好。当警察太危险了,大家都担心早纪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呢,之前经常三更半夜浑身是血的回来,吓死人了……” “经常?” “是啊,医院的常客呢,也不知道北海道的警局都养着什么闲人,要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天天奔波……不过这几年好像不怎么受伤了。” 是因为学会反转术式了吧。 藤川早纪远比看起来固执,她说要离开,就真的能做到狠心离开;她想要变强,就真的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变强。她一个人走得跌跌撞撞,一直到今天,他好像才模糊看到一点她藏在身后的血淋淋的脚印。 有点失败,她从来不跟他说这些。 她以前很喜欢热闹。不仅仅体现在人际关系上,她的房间也热闹过了头:型号各异的玩偶在沙发和床铺上垒成小山、奇形怪状的摆件堆满书桌、零食和饮料塞满柜子和冰箱、连墙上都贴满了她和大家的照片…… 本来就不大的学生宿舍看起来更加拥挤了。 十七岁的五条悟委屈地蜷起无处安放的长腿,坐在娃娃堆里对此表示过质疑,对方却无辜地反问他:“这样才比较温馨、比较有家的感觉吧?” 二十八岁的五条悟觉得她当年的观点实在太正确了。 她的公寓空空荡荡,除却最基础的家具外,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有,搞不好学校里随便找间不住人的学生宿舍都比这看起来有烟火气。 小坂太太絮絮叨叨又说了点什么,朝他丢了一包饺子。 “喏,给你们的,我家老头子刚包的。早纪才刚回来,家里肯定又是什么食物都没有吧?”她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藤川早纪的影子,才小声说:“不知道你尝过没有,她做饭有点难吃诶……也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的,我有时候会担心她食物中毒……” 饺子鼓鼓囊囊的被塞进食品袋里,他一愣,忍不住笑起来,发出感同身受的声音:“是啊,超级难吃,简直是生化武器级别的……您费心了,我会看好她的。” 制造出生化武器的人在北菓楼的店铺前打了个喷嚏。 * 札幌今晚有烟火祭。 已经快到祭典开始的时间了,几簇鲜艳的橙黄色光芒,随风星星点点地摇曳,将半边夜色烘得暖融融的。 这里本就人口密集,一到节日和活动的时候,就变得更加热闹。 早纪提着一大袋北菓楼的甜品朝身边看去。不断有十六七岁的女孩说笑着和她擦肩而过,要是身边有男伴的话,笑容就会多出点青涩的腼腆。眼睛亮晶晶的、脸蛋红扑扑的、像是一朵又一朵正值花季的漂亮小玫瑰。 上一次看烟花……有点久远了,好像也差不多是这样的年纪。 到处都是上赶着参加烟火祭的人,只有她一个人慢悠悠地逆行,努力地避免被卷入热闹的人海。 一不留神,有个女孩被推搡着迎面撞了上来。 戴在脸上的猫咪面具“咔哒”一声掉在地上,在即将被过路人踩住的时候,她眼疾手快弯下腰来替对方捞起了那只面具。 “你没事吗?” 女孩大概只有七八岁,她扎着两根小辫子,站起来的时候勉强够到藤川早纪的腰。大概是被撞得愣了神,她捂着额头,懵懵懂懂地看着这个扶住她的大姐姐,一时间没有开口说话。 灯光在她流畅的肩颈线上虚虚镀了一层金边,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仙、仙女姐姐!谢谢仙女姐姐!” 她握紧了自己的面具,猛地涨红了脸。 “我、我还要去看烟花,就先走了!仙女姐姐也快点和喜欢的人一起去吧!再不去就要来不及了!” 女孩摇晃着两根辫子朝她鞠了一躬,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又像小耗子似的一溜烟跑没影了。 早纪静静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遥远的天际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在悠长的啸声过后,烟火倏然升空,群众的欢呼声海浪一样一阵接着一阵,她抬起头,在街边的橱窗里看到自己模糊的倒影,感觉到有点迷茫。 再不去就来不及了……吗? 脖子空荡荡的,被风一吹后知后觉感受到一点凉意。她下意识觉得自己是不是该戴条项链,等摸到空无一物的口袋时才发现,那条项链早就在岚山顶碎掉了。 她收回视线,绿色的咒力在掌心跳跃,将街边蹿过的低等咒灵抹除了。 * “人类到底该怎样活”这个问题本身就没有正确答案。 早纪曾经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她拥有很多很多的爱,多到她觉得“变强”反而是最不需要强求的事情——如果能在别人的保护下过完一生,那也是一种幸福。 虽然有点窝囊,但她曾经一直是这么觉得的。 但是老天爷就是一坨狗屎,它偏要公平,偏要你体验得到和失去、快乐和不快乐、活着和死去,好像只有这样,才算是一条完整的人生线。 嘭。 烟花在头顶绽开,变成散落的火树银花,把半边天空都笼罩在五彩斑斓的烂漫气氛里。 她没有回头,迈开腿跑起来。 嘭。 她越跑越快,将冒着欢乐气泡的祭典远远甩在身后。 光影斑驳,视线变得模糊起来,她看到爸爸妈妈,看到小顺,看到好多好多已经离开她身边的人。她一伸手,他们就像是脆弱的肥皂泡一样“啪”的碎掉。 她没来得及抓住他们。 嘭。 今天没有月亮,也看不见星星,只有缤纷的礼花明明灭灭,持续不断地点亮夜空,再噼里啪啦地碎成细小的光点。 时间线被反复拉扯,现实和过去重叠在一起,她看到十七岁的自己坐在图书馆里,一边啃着巧克力饼干,一边装模作样地告诫灰原:“没准勇敢直球才是正解”。 然后她也没抓住灰原。 弱小的东京高校二年级生可以拥有那么多的东西,多到令强大的特级咒术师感到嫉妒——这样的交换并不公平,她不喜欢,也压根没有同意。 嘭。 她推开家里的门。 五条悟已经回来了,此时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侧过头来,和她招了招手:“哟,你回来啦。” 他们不是在谈恋爱,也不是陌生人那样不相干的关系,可是如果用“久别重逢的前任”来定义的话,现在的情况又似乎过于友善暧昧了。 她曾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自暴自弃地憎恨这个世界,想要把自己埋进雪堆里,安安静静地等待消融在第二天升起的阳光里。 但是她还活着,生锈的时间继续朝着未来流动,从北海道一直漫无目的地流动到东京,直到在街边看到了穿着眼熟校服的钉崎野蔷薇。 于是“未来”突然变得不那么抽象了。 她看向他。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只有神子是格格不入的画卷。家里突然多了个男人并没有让她感觉到害羞,他们在少年时期有做过更亲密更越界的事情,可她现在仍然陷入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里。 她其实已经看开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讲究缘分,有些东西在十二年里早就碎得稀烂,虽然面上看起来完好无损,只要凑得近点,就能看到那是无数细小碎片堆积出来的、摇摇欲坠的“完好”。 可是这样到底算什么呢。 她已经见过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海了,所以在那之后,所有的湖泊、小溪、河流在她心里都只能是“不过如此”。 已经渺小得快要捕捉不到的火苗突然势不可挡地沸腾起来,大片大片地在胸腔里横冲直撞,连骨肉都要跟着一起融化。如果可以,她祈求有人可以慈悲地告诉她到底该怎样才能把碎片拼凑回去,哪怕有裂痕、哪怕没办法恢复原样也没关系。 来不及的太多了,至少这一次,她不想要来不及。 嘭。 烟花在这座城市的东边绽放,她家在西边,从窗户往外看,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平静寡淡得和她过去的十二年一样。 “我们和好吧。” 她很轻地说:“我不想再这样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破三百了耶!感恩! 佐保姬是日本的春之女神 加缪说:“绝望的人没有故乡,而我,我知道海的存在,所以我能够在这个枯燥乏味的时代活下来” -
第28章 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五条悟和藤川早纪从没吵过架——两个人实际上都比看起来要好哄得多,就算偶尔有闹变扭的时候,也很快就会因为一个拥抱、一份甜品、或者一句好话和好如初。 硝子为此曾经连续一周坚持给她的好姐妹做体检,以确认她的脑部构造和正常人一致。 “你怎么能忍受那种人渣?”她抽了半包烟都没想明白:“骗人的吧,你们居然真的不吵架?” “没什么好吵的诶。”早纪有点不好意思地眨眨眼:“对着那张脸有点不好意思发脾气……这么说我会被骂恋爱脑吗?” “能意识到自己是恋爱脑你也不算无药可救。”硝子摇头晃脑地朝她脸上吐了一口烟圈。 结果果然是一直没有吵过架。 他们无声地分开、无声地重逢、无声地在“缺乏边界感”和“保持边界感”的相处模式中默契达成共识。 直到现在她非常用力地要把那层薄薄的窗纸捅破。 “这是你在回来的路上临时想的笑话吗?” “一听就不是啦。” “那你好贪心啊。” 五条悟“哇哦”了一声,伸出手数数:“莫名其妙地离开,莫名其妙地回来,现在还要莫名其妙地跟我和好……你真的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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