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竹刀递到时透无一郎面前。 但他没有接。 “我用这把就可以了。”他晃了晃手中破破烂烂的竹刀。 “若是竹刀品质不同,我胜之不武。” 语气带着笃定,椿理子强硬地将竹刀塞进他的手里,随后拔出自己的竹刀。 “时透同学无需介怀我的身份,务必请全力以赴。接下来,劳烦您指教一二了。” 长发被束成高马尾,椿理子躬身行礼时,碎发贴着白皙的脖颈滑落到衣领。 时透无一郎亦是躬身致意。 “准备——” “开始!” 比试开始,椿理子也选择了先攻。 她不是犬司那样贸然进攻,而是知晓自己在身量上的劣势,打算以速度取胜。 行至无一郎身侧,椿理子先是摆出假动作进攻,意在对方格挡时,攻击防守薄弱的一侧。 但他没有上当。 在攻向另一侧时,无一郎反手回防,两刀相接。 无奈下,椿理子只得迅速调整姿势,欲以最小的力度抵挡攻击。 但只是两刀刀尖相撞,就震得她虎口生疼,刀柄差点脱手而出。 险些跪倒在地,椿理子连连后退几步,才勉强维持住身形。 这样大的破绽,只要时透无一郎再上前补刀就能获胜。 输了!也是一招就输! 但时透无一郎站在原地没有动。 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椿理子些许狼狈地抬眸。 他正用关切的眼神询问是否能再战。 这样的神情莫名让心中的怒火烧了起来。 她需要别人让吗? “我一开始就说过,请时透同学全力以赴。” 椿理子撑着身子站直,竹刀在空中扫出一道圆弧,直指无一郎鼻尖。 “还请不要瞧不起我。” …… 输了。 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这场比赛以椿理子的竹刀被劈成两半宣告结束。 结束比赛后,浑身是汗的椿理子恢复仪态,机械地向无一郎躬身致意。 然后,转身向神崎老师致歉,称身体不适需要早退。 穿过布满紫藤花碎影的走廊时,再次听到了除她之外的脚步声。 “什么事?”椿理子没有转身。 这是第一次她没有看着别人的眼睛说话,也没有用敬语。 时透无一郎说:“竹刀我会赔的。” 椿理子挺得笔直的身形顿了顿。 一阵轻风穿堂而过,风铃声叮叮当当,绘有浮世绘的短册晃来晃去。 随后她转身,梦幻的紫藤花影在脸上变幻。 刚结束剧烈运动不久,面颊上的红晕还未散去,像是涂上了上好的胭脂。 “不必了。”椿理子语气冷冰冰的,“成王败寇,没有输家向赢家讨要东西的道理。” 说话时,还有一滴透亮的汗液沿着白皙的脖颈滑落。 一幅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映在少年的眼里却是别样的春色。 见无一郎没有什么反应,椿理子也不想多停留:“那么我先告辞了。” 语毕,她转身,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 ……. 私塾里的消息比她跑得还要快。 回到家后,椿理子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面色灰黑的祖母。 在自家祖父丧期抛头露面,还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打输了,哪条都能被嚼上半年。 祖母冷冰冰地让椿理子去静闭室。 还来不及换衣裳,椿理子乖乖跟在祖母身后。 在静闭室内,祖母坐在上首,椿理子跪在冰冷的榻榻米上。 几位侍女站在祖母身后,轮流替她捏肩捶背,纾解被椿理子气出来的病症。 而椿理子跪在地上,训教女佣扯着她的手臂,不停用戒尺抽打手心。 戒尺用黑檀制成,厚重光滑,打起人来力度极疼。 但即便在这种情况下,椿理子也不能表现出疼的表情。 要端着可亲美丽的表情,脊背挺得笔直,接受长辈的训斥。 只要身形泄了一次,那就再加三十尺。 身位豪族家的女儿,哪怕被人生生用刀剜肉,也要保持优雅的仪态。 “你的祖父丧期尚未结束,你怎么有脸去哗众取宠的?” “祖母教训的是。” “我当时就不同意让你去西洋,这下好了吧?!被外面的黄毛鬼子带成什么样子了?” “祖母教训的是。” “当时神崎先生同我说,我不好拒绝,柒恶群仈一司把以流9刘3追肉文补番车文才允了你去私塾。这下好了,以后也别去了,在家安心学规矩吧——!” “祖母教训的是。” …… 椿理子足足跪了两个时辰。 训斥完毕,祖母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椿理子。 “回房抄写经文二十篇,就当为你祖父祈福了,没抄完不许吃饭。” 这句话与其说是同椿理子说,更像是对仆人们说。 “是。” 像一只乖巧的小猫,椿理子恭顺地低下头,依旧跪在原地。 待祖母带着浩浩荡荡的仆人走远,她才敢站起身。 跪的时间太久,小腿酸胀难忍,一站起来肯定维持不好身形。 若是被祖母看到,又不知道要多挨几顿板子。 就这样,椿理子前往书室,用被敲打到红肿的掌心抄写经文。 在抄到第十遍时,肚子饿的就不像话了。 此时已是深夜,住宅内的仆人都已经睡下,只有她在的房间还亮着灯。 内心烦闷之下,一阵穿堂风掠过耳边,椿理子的视线不由得望向窗外。 今夜夜色很好,满月孤悬空中,月影落在庭中河面随水流轻轻摇曳。 在庭中河对岸,一抹白色身影遥遥向她招手。 琉桓椿理子心中一怵,但很快定了神。 她认得那个面孔。 祖父过世之后,是祖母亲自三顾茅庐从山中请来阴阳师。 祖母很看重他,在宅中特意为他安排了房间,不仅对他有应必求,也要求椿理子必须对这位来路不明的阴阳师毕恭毕敬。 阴阳师笑着向她呼喊:“琉桓小姐,能过来一趟吗?” 椿理子站在窗边,发现他又指了指为祖父设立的祭坛。 或许是遇到什么困难,不得不找她过去一趟? 想到今日稍有忤逆祖母就暴跳如雷的样子,椿理子犹豫了片刻,选择执行祖母说要对这位阴阳师恭敬的铁律。 可匆忙赶到祭坛边时,庭院内空无一人,只有在在习习夜风下飘扬的白色经幡。 是幻觉吗…….?还是被人耍了? 站在桥边,椿理子盯着水面下游动的鱼儿,莫名有些想哭。 如果不回日本就好了…….。 如果那个人不来这里就好了……. 如果没有他,就不会受罚了……. 在人前未敢表露的,难以启齿的,龌龊的情感汇聚到一起。 无处存放的惶恐和委屈,被迫全部指向了时透无一郎。 想到这两天的表现,椿理子说出此生最恶毒的话语:“要是没有他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要是他不在这个世界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话音落下,一阵劲风袭来,河面无故荡起涟漪,刚才还在水面游动的鱼儿全部潜入水中。 这才让她如梦初醒,狠狠抽了一下自己的嘴。 怎么能赖别人呢……? 是自己考不过他,是自己技不如人。 是自己意气用事,不顾后果就冲上去的。 这件事情断是赖不得别人。 内心愧疚之下,椿理子只想赶紧回去抄写经文,分散注意力。 可夜间露水凝结,地面湿滑,椿理子又是随便穿了一双鞋出来。 兴许是鞋子底面光滑,走到河边时,居然脚下一滑,失足掉进河中。 冰冷的河水瞬间扎进肺叶,椿理子不谙水性,挣扎着大声呼救,但却让鼻腔越发酸涩。 此刻,仆人都已经睡下,除了习习夜风没人听得到她的呼喊。 椿理子感觉挣扎到水面时间越来越短。 …….身体越来越沉。 越来越喘不过气。 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将自己的小臂伸出河面,可身体却如铁块一般沉沉下坠。 白皙的指尖最终缓缓沉下水面,河面上轻轻荡起弧形波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鼻腔腾出白色气泡,椿理子的黑色长发如水藻般在水下摇曳,失去所有力气的她最终沉沉闭上眼睛。 这大概就是报应。 作者有话要说: 高亮—— 虽然有无一郎放水的成分在,但是椿理子还是真真实实地和他打了很多回合的!
第3章 03 等到椿理子再次有意识的时候。 眼前好似蒙上一层绿色的薄纱,闪着亮光的金黄色光点不断变幻。 接着,水流沁湿草木的味道开始进入鼻腔。 “你醒了吗?”有人在她身边说话。 很悦耳、很温和的少年音。 意识瞬间回笼。 椿理子猛地睁开眼睛,大片青绿色映入眼帘,一缕阳光透过树荫洒在她的脸上。 她记得家里好像没有树林。 撑起酸胀的身体,看到有人站在河边,正在拧湿透的衣服。 见椿理子醒了过来,对方停下手上的动作,笑眯眯地:“你醒了,但还是在原地休息一下比较好哦。” “这里是哪里?” 因为不适阳光照射,椿理子微眯着眼,一时也看不清对面那人的样貌。 家里引入的河水与外界相通,估计是运气好没被淹死,而是跟着河流游走了。 但下一秒,对方的回话让她大惊失色。 “这里是东京府南多磨郡。” 她家在京都,落水的时间也快要接近破晓。 先不说那么长的水路状况复杂,就是从京都飘到东京府绝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 “别说笑了…….” 轻轻摇头,椿理子全当是那孩子在开玩笑。 一片柔云飘过他们头顶,缓缓遮盖住晃眼的耀日。 然后,看清了那个孩子的样貌。 她怔在原地。 眼前的孩子和她认识的那个时透无一郎,是一样的发色、一样的瞳色。 还有几乎一模一样,略显稚嫩的五官。 但也不是完全相似。 这孩子比无一郎身量也小上许多,而且穿着农户的衣服,跟穿着昂贵私塾校服的无一郎天差地别。 脑中闪过一个奇异的想法—— 会不会像是话本子或者科幻小说里那样,穿越时空、来到平行世界了? 不过这个想法椿理子很快就打上叉。 生活又不是话本子……怎么会有那么多巧合呢? 她连连摇头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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