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烟飞奔出来,好像一枚巡航导`弹。 阮晓露及时截停这颗导弹,拎起来,按到水盆边,涮干净手。 柴进急道:“哎,那是冷水!也没烧开……” 人类幼崽在他眼前跑成残影,已经跳上椅子,抓一块鸡肉就往嘴里塞。太热,呼哧呼哧的哈气,却舍不得吐出来。 柴进如痴如醉,看着这娃 娃炫了一整个大鸡腿,又一手一个大包子,左一口,右一口,全无吃相。吃的都是离自己最近的饭食,什么近够什么,全然不辨滋味。 平时负责热饭盛饭喂饭捡饭的下人,此时全都改了行,围着小娃娃劝。 “慢点吃!”“别噎着!”“小心骨头!”“来小人给你擦擦嘴……” 柴进热泪盈眶。 阮晓露觉得大官人少见多怪。这种吃法,体校日常而已。 体力消耗多了,自然是吃嘛嘛香。 柴进为了哄孩子吃饭,每顿都花样繁多,满满一桌摆上去,足够喂饱一整个幼儿园。这娃娃被喂惯了,头一次自主进食,不知节制,眼看那小肚子越来越鼓。阮晓露留意着孩子食量,吩咐下人把饭收了。 这孩子想抗议,奈何肚子饱饱,眼睛已经发直。嘟囔几句谁也听不懂的话,眼看歪着要倒。 “让人带去洗洗睡吧。”阮晓露笑道,“对了,今日走不了,我需要一间客房。” - 第二天一早,柴进起个大早,处理庄务,又接见资助了十几个英雄好汉,觉得身边有点安静。 他半是忐忑,半怀期待,悄悄走进后院。 他这宝贝公子正在沙坑里撒欢。而十几个府中仆役,正在阮姑娘的指挥下,忙碌制作着另一样东西。 “这是蹦床。”阮晓露低声介绍,“用软布包牛筋编织而成……” 也是体校孩子最爱玩的器械之一。现有的材料弹性略显不足,但托起一个幼儿园小孩刚刚好。 柴进看得心痒痒。这玩意大人也能玩吗? 他不禁问:“姑娘如何知晓这许多孩童玩耍之玄机……” 就算是生了七八个的熟手妇人,也想不出这些绝招啊! “明天可以做个海绵坑。”阮晓露兴致勃勃地说,“不过现在天然海绵太贵,估计你府上也没多少,成本有点高……嗯,还可以搞个攀岩墙,但是需要注意安全。池塘清理一下可以做个小泳池,安装一些设备。我以前有个熟人,退役……退隐江湖之后就开了个亲子游泳班,我也观摩过一些伎俩,保准把你小孩累到不睡不休……” 柴进世界观连连刷新,感慨孩子还能这么带。 他是精细人,也明白阮姑娘不辞辛苦,帮他带娃,意欲何为。 招招手,唤来一个下人,低声吩咐:“叫老管家去藏书楼等我。” --- 阮晓露带了几天的娃——其实自己也没多辛苦,只是指挥柴进庄子里的下人,一点点攒了个儿童乐园。 沙坑、蹦床、海绵坑、攀爬架、篮筐、球网、跳水台…… 有时候她自己也去尝试一二,跟个小娃娃一决高下,乐在其中。 反正孩子不是她的,她不用操心补钙、词汇量和幼升小,只负责让他每天玩到睁不开眼。 唯一要操心的,就是在柴进赶来之前,把一个煤球似的幼崽洗洗干净,洗回原样。否则柴大官人要疯。 第五日清晨,庄门大开,进来一个风尘仆仆的大汉。但见他人高马大,即便在山东汉子中也算是拔尖的,脸上淡淡一行金印,一部垂到胸口的大胡子十分显眼。 “柴大官人!”大胡子朗声招呼,“俺回来了!这几日受累你,俺来给你好好赔罪……” 柴进还没出来,正在蹦床上挥洒汗水的小公子听到声音,喜笑颜开,鞋也没穿就跑了出去。 “胡子回来了!胡子回来了!” 那大胡子弯下腰,一把将小公子抱进怀里,举高高。两人一同大笑。 阮晓露还在琢磨该给“儿童乐园”添置点什么器材,猛然看到一个奶爸不请自来,惊诧莫名。 “你是……” 柴进匆匆赶来,跟那大胡子对拜,激动得两眼发光。 “朱都头,你可回来了!” 那大胡子“朱都头”上下打量柴进,朗声大笑,拍拍他肩膀。 “柴大官人,可以嘛!兄弟还以为,有这小祖宗在,你怎么也得瘦上三五斤……” 那小公子在大胡子怀里蹭两蹭,扭身跳下地,头也不回地扎进沙坑。 大胡子惊呆了,摸着自己胡子发愣。 “……他不要我抱?” 柴进笑道:“多亏有人雪中送炭。我给你介绍一下……” 阮晓露看看这大胡子奶爸,又看看柴进,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一件事。 “你……柴大官人,哎……这娃不是你的啊……” 柴进大笑。 “要是我的孩儿,我早就丢给后头丫环婆子,图个清静!——阮姑娘,这位朱仝兄弟,是郓城县马兵都头,是个义胆忠肝的豪杰。你在梁山泊,可曾听到他大名?” 柴进这么一介绍,阮晓露才意识到:“对对,好像晁大哥提到过,当初生辰纲事发,郓城县派人来捉他。有个兵马都头故意怠工磨蹭,让他及时逃走……啊对了,宋大哥是不是也是你放的?” 说起来这朱仝也跟梁山有缘。他当着县级公务员,却凭借职务便利,一次次将自己负责追捕的绿林豪杰放虎归山。当年晁盖、宋江犯罪之后,之所以能顺利逃走,全赖他刀口抬高一寸,可谓功德无量。 但正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今年朱仝故技重施,又放了个讲义气的好汉。这次被县里捉住小辫子,撸了编制,判了个刺配沧州,这才跟柴进相识。两人都是“梁山人民的老朋友”,英雄惜英雄,当即结拜了兄弟。 “到了沧州,兄弟倒没受罪。”朱仝微笑,指了指那玩耍正欢的小公子,接着道,“知府大人的小衙内,不知为何偏偏瞧上我,非要我抱着玩耍,寸步不离。知府就没让我下牢,在他府里当了个保姆。前几日知府夫人上京探亲,知府干脆让我整日带着这孩子。恰逢我要办点私事,知府和柴大官人也是多年相识,蒙他恩准,将这孩子托付在大官人庄子上两日……” “当初你说的两日,”柴进佯怒,揪着他的胡子笑骂,“结果一去七八日,要不是有阮姑娘帮我顶着,小旋风变死旋风了!你该当何罪?!” 朱仝捋着胡子,有点不好意思:“我也不是有意耽搁,是梁山兄弟太好客。今天这个设宴,明天那个办席,非要留我……” 柴进龙颜大怒:“这就是你的‘私事’?我在府里拉扯小孩,你在梁山吃酒?” 朱仝理直气壮:“我都替知府拉扯了几个月的小孩,柴大官人如此豪杰仗义,不至于几天就叫苦吧?” 柴进:“你……” 两个三十多岁大男人,八拜之交的生死兄弟,就为了少当几天奶爸,互踢皮球,眼看就要动手。阮晓露都替他俩害臊,脚趾抠出个聚义厅。 “行了你俩,”她让下人搬俩凳子,拿来俩扇子,给两人扇扇火气,“现在谁也不用推了。这孩子现在玩挺好,乐不思蜀,只要给他吃给他睡,再玩三天不成问题……” “多谢姑娘两肋插刀,”朱仝一揖到地,笑道,“不过我要接他走了。唉,分别这么久,还真想念……” 他一脸姨父笑,好了疮疤忘了疼地跑到沙坑旁边,尖着嗓子道:“小衙内,跟俺回家啦!” 小朋友却倔得很,在蹦床上翻滚跳跃,把旁边的朱仝当棵虎背熊腰的葱。 朱仝:“小衙内,是我!胡子叔叔!来,跟我回府,你爹想你了。” 小衙内:“我不走,我就要在这里玩。” 朱仝假装吹胡子瞪眼:“你走不走?” 小衙内焦躁起来,带着满身泥沙,扑到阮晓露身上。 “我不走!除非你把她做的东西都给我带回府!” 阮晓露眼前一黑,赶紧找个借口遁了。陪娃耗电这种光荣任务,还是交给一米九的山东大汉吧。 ------- 朱仝和小衙内一个要走,一个要留,后院里僵持。 柴进招招手。阮晓露赶紧溜出去。 托盘里盛着个木匣子。打开来,是一本发黄的古籍,字迹清晰,纸张柔韧,带着浓烈的樟木清香。 “《齐民要术》的官刊善本,寻了三日,总算在最上层的架子中找到。”柴进拈须微笑,“不是在下夸口,整个山东河北,怕是找不出同样的第二本。姑娘拿去,可莫要毁坏了。” 阮晓露毕恭毕敬地捧过来,不敢用力呼吸,生怕给吹坏了。 略翻一番,里头内容之丰富,让她大开眼界。不仅有各种五谷瓜果蔬菜栽培之法,更有养殖、酿造、烹饪、农具机械 、煮胶造墨…… 几千年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从农田到成品的一条龙使用手册,当代的种田百科全书。 很多官方垄断、需要到州府官商处才能买到的物资,这里都有制作方法的介绍。 阮晓露忍不住说:“这书藏起来发霉太可惜,要是能成批印刷,发给老百姓,那大伙的生活肯定便利许多……” 柴进笑而不语,听她畅想。 阮晓露声音渐小,没听到柴进的回应,有点失望。 想想也是。柴进要是敢这么做,等于把“反宋复周”刻在脑门上。 柴进轻轻一叹:“柴某只是个仗义疏财的任侠,没工夫做别的。这书借你一个月。下月此时,请你原封不动的还回来。” ------ 三个抽签任务终于全部完成。阮晓露风尘仆仆地赶回梁山,做了几天的收尾工作。 一个月“赛程”转瞬即逝。这一日,聚义厅人头攒动,挤满了焦急的吃瓜群众,都等着公布竞赛结果。
第98章 土匪的日子过得不安稳, 剪径可能被抓,干架可能见血,操练容易受伤, 巡山遇上豺狼虎豹更是倒霉催的。很少遇到这种毫无风险、纯瞧热闹的好事。 例会还没开始,就有人抢着坐满了前排座位。平时爱迟到的, 也都准时打卡前来。大家交头接耳, 猜测比赛结果。 “送信那事最简单……给鲁和尚找沙包也不难,大不了自己上, 哈哈……抓药?你别说,看似简单, 万一遇上珍惜药材, 还得上山入海的去寻, 未必是个轻松活儿……” 晁盖兴奋得脸膛通红, 交椅上坐立不安。 吴用咬着笔杆子, 赶在死线最后一刻, 挥毫写了一篇《有求必应赋》, 赞颂几位参赛选手为山寨兄弟排忧解难的无私奉献精神, 此时正捧着刚出炉的文章顾影自怜。 林冲面带微笑,平素有些暗淡的面庞,近来红润了不少, 人也开朗了许多,跟左右兄弟交头接耳, 猜测最后的赢家。 花荣是今次例会的轮值主持人。他朝气蓬勃地踏上台,朗声宣布比赛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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