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成也微微一惊,随即堆起笑,行平辈之礼:“祝三郎。” 祝家庄三郎君祝彪,身躯长大,衣着华丽,佩了柄金光灿灿的剑。虽然神态略有轻浮,但也不失为一个风流倜傥小郎君。 临近新婚,祝彪容光焕发,更加有了一家之主的气派。 他日常巡查婚礼场地,风风火火地大步进来,后头跟着两个小厮。 两人庄子相邻,身份相若,自小一起长大。此时又成了亲家,不免礼貌寒暄半天,从你家的鸡问到我家的柴,热络得像久别重逢的亲兄弟。 扈成心乱如麻,完全不似往常那么能侃。聊着聊着,就让祝彪看出端倪。 “兄长可是身体不适?”祝彪礼节性地关心,“要不要派人送你回庄?” 扈成敷衍两声,终于忍不住,出言质问。 “小郎君,你实话告诉我,这些酒,是你……是你……“ “哈哈,你绝对想不到——是我请鼓上蚤时迁搬来的!那人有求于我,正好做个交换。”祝彪面有得色,拍着扈成肩膀,笑道,“舅兄先别急。搬的不是别家,是济州梁山泊土匪寨里的酒坊。江湖人尽皆知,他们酿出的酒,天下若称第二,绝对没有第一!……” 扈成听他侃侃而谈,不敢往“神仙神婆”的方向看,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平白感到无地自容。 “我只是随口一提嘛,没让你偷盗……咱们又不缺钱……” 祝彪笑着纠正:“是搬,不是偷!他们聚众谋反,杀头的罪过数不清,我拿他们几坛酒算什么,黑a帮黑产,取之何碍?难道他们能报官?哈哈!不用担心!” 扈成脸色发黑,心乱如麻:“他们有罪归有罪,三郎你是识法度的人,岂能做这种自毁名声之事……” “谁让你那娇生惯养的妹子花样多,”祝彪忽然冷笑:“一会儿要举世无双的宝刀,一会儿要五花连钱的骏马,我都一一寻来,图她一个开心。如今又要冠绝山东的美酒,我去酒楼里买来的一概嫌弃!——这还没拜堂呢,她就这样刁难我,你做哥哥的,还觉得她有理?” 祝彪养尊处优,性子暴躁,从小不知道给人留面子。见扈成居然敢呛他,当即阴阳怪气怼了回去。 扈成无言以对,喃喃道:“那也不能偷哇……惹了祸端,如何是好?你快给人家还回去……” 他心想,你家倒是风光了,人家梁山把锅全扣我脑袋上,这冤向谁诉去? 祝彪立时焦躁,低声吼道:“怎么,心疼你那帮江湖兄弟了 ?哼,你别以为你跟绿林眉来眼去,我不知道!碍着亲家名分,我放你一马,不说出去!今番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扈成大惊,一时间哑口无言。半晌,才扯出一个难看的笑。 “三郎,这是杀头的指控,可不兴开玩笑啊。” “我可有证据。看在三娘面子上,替你压着。请舅兄收敛一点儿,免得到时通匪事发,让我家门蒙羞!” 扈成原本忍气吞声,听他辱及自己家门,也不客气地回敬:“谁让你家门蒙羞!你给我讲清楚!别以为你给了财礼就能对我家指手画脚!我妹子这般人品才貌,什么王孙贵胄嫁不得,要不是跟你有情分,你以为你算老几……” 祝彪一拳挥过去。扈成猝不及防,颧骨上早着。他捂着脸,踉跄退了几步。 就算是乐山大佛也忍不得这种羞辱。扈成当即挥拳还击。 祝彪身后跟着个贴身小厮,一看吵起来了,赶紧跑过去拉架。 阮晓露拉拉小七衣角:“走。” 已经查明这批“仙人酿”的下落,主使人祝彪,作案人时迁。扈成虽从中受益,但明显事先不知情。 案情一切明了。那就没必要多耽,趁乱溜走,赶紧回山汇报。 不料郎舅二人却是越打越升级。祝彪武功本就强过扈成,加之那贴身小厮虽然在拉架,但毕竟是祝彪心腹,嘴里叫着“别打了冷静一下”,手上却只拉扈成一个。没几回合,扈成便落了下风,身上连挨好几下拳脚。 阮小七溜出门口,忍不住又回头看。 “还管他吗?”他低声问。 在他眼里,扈成虽然欠揍,但毕竟是为了帮他俩“破案”,今日才来拜访的祝家庄。梁山好汉恩怨分明,不能见死不救。 阮晓露迟疑片刻:“他们是亲家,应该不会太过分……” 话音未落,只听扈成一声痛叫,被一拳击中小腹,当场喷一口血,倒地不起。 阮晓露:“……” 史上最快打脸。这祝彪真不是东西! 祝彪俯身,狂妄道:“舅兄,今日教你知道,谁是独龙冈的主人!我瞧上你的妹子,是她的福分,你只是沾光,休要得意忘形,真以为能对我指手画脚!莫说你勾连那水洼草贼,就算你……” “你大爷!说谁是水洼草贼?” 姐弟两人心意相通,同时冲了回来。 阮晓露三两下束起头发,跑去扶起扈成。祝彪这一拳寸劲十足,只见扈成脸色青白,唇边淌血,竟是不省人事。 阮小七怒吼一声,法袍裂成好几片,露出里头的劲装短打来。顷刻间风卷残云,打飞了那个贴身小厮,又踢翻了五七个闻讯而来的庄客。 “法师”变成了狂战士,一屋子人瞠目结舌。静了片时,才有人反应过来:“梁山贼寇!梁山的细作又混进来了!” 祝彪见重伤了扈成,也有点心惊。他虽然练了十几年武艺,但和庄子里的武师切磋时,下手从来不用考虑轻重。 他的歉意一闪而过,随即抽出佩剑,直取阮小七。 “看我说什么,扈家庄果然与梁山贼寇有来往!今日公然混进俺的庄子,显见是不安好心!孩儿们,这是送上门来的赏钱,一起上!” 阮小七掣出尖刀,一边招架,一边提起扈成衣领,把他丢了出去。 “你先走,我掩护!沧州城西门外大槐树下会合!” 阮晓露相信兄弟的能耐,一言不发,突围出门。 外头空地上拴着祝彪的马。她把扈成拎起来,肩膀一顶,一个负重深蹲起,把他甩到马背上。 自己脸憋得通红。这厮真沉哪! 得亏扈成忙于生意,虽然生得高大,但没什么时间练块儿。要是阮小七或者祝彪那样的体型,她铁定扛不起来。 然后她击退两个庄客,自己撩起裙子跨上马,小刀削断缰绳,绝尘而去。 祝彪在里头跟阮小七缠斗,等他觑个空往外瞅,正看见自己的宝马被人开走,急得大喊:“快给我追!” 灵机一动,又加上一句:“扈大郎被贼寇劫走啦!快追!” 众庄客不知备细,只道贼寇混进来捣乱,一股脑去墙边架子上抄朴刀。 阮晓露双腿轻轻一夹:“驾!” 绝尘而去。 在梁山时,为了节省跑腿时间,阮晓露也略略学了骑马,水平大致限于走山路不翻车,算是拿到“驾照”。但纵马狂飙还是头一回。好在祝彪有钱任性,养的坐骑又聪明又温顺,稍一点拨就能“智能驾驶”,比梁山上那些不服管教的手动挡悍马要听话多了。 阮晓露拍着宝马的鬃毛,轻声吩咐:“乖宝,快跑!”
第108章 骑在马上, 阮晓露才算看到了祝家庄的真面目。 这庄子真大,村坊巷陌、酒家客店一应俱全。扈成来时带她走的路已经忘了,只能拣大路往外跑。 跑着跑着, 觉得不对劲。一模一样的酒店招牌擦身而过,简直是鬼打墙! 村里当当当敲锣, 庄客佃户举着朴刀追过来。祝彪的宝马一骑绝尘, 轻松甩掉。 只是跑没几里,又走了回头路, 前头堵了几个佃户大汉。 阮晓露勒缰减速,吼道:“让开!” 好在佃户也惜命, 不跟奔马硬碰硬, 最后一刻都闪到了路边。 阮晓露心里却愈发焦躁。这庄子就是个大迷宫! 扈成被连续的颠簸给震醒了, 忽然睁开一缝眼, 轻声说了几句话。 阮晓露俯身:“什么?” “看到白杨树, 才可转弯。”扈成艰难吐字, “否则, 否是死路。” 阮晓露一抬头, 正看到一棵白杨树,矗在一条泥泞小道旁。她不多想,拨马转弯。 瞧瞧祝家庄这安防系统, 想进的进不来,想出的出不去。 阮晓露思绪飘忽地想, 回头得跟军师提建议,让梁山也学学,否则以后还得丢东西。 不过话说回来, 要是被时迁盯上,再强的安保也没用。 她俯身, 又大声问:“祝彪为什么对你下狠手?你俩以前有梁子吗?现在送你回庄,安全么?” 扈成双眼无神,摇摇头,早晕了过去。 阮晓露寻思,估计有内伤,得赶紧送医静养。 心里又无凭无据的乱转:祝彪临婚礼殴打舅兄,能做出这等奇葩行径,到底是天生暴力难自弃,还是有什么长久以来的积怨?他那句“我有你私通贼寇的证据”,又到底有几分真?难道祝彪早就怀疑扈成“交友不慎”?若是如此,又为何要跟他扈家结亲呢? 还费那么大劲,请动时迁,去土匪寨里偷酒,就为讨未婚妻欢心? 身后马蹄声疾。终于有马军追了过来,嘴里叫着:“休要跑了梁山泊贼寇!栾教头,快追!” 阮晓露心里纳闷:“栾教头是谁?” 反正在她的认知里,“教头”都是挺厉害的人物。当即再三拍马提速,绕过几棵白杨树,奔出村门,面对一个三岔路口。 再大声问:“你们扈家庄在哪,左,中,还是右?” 扈成没答。 追兵也过了吊桥,马蹄声密集得让人心烦。阮晓露闭眼选了条最宽的路。 疾风割面,一呼一吸间带走胸中的水分,让她干渴不已。双腿紧箍马鞍,不敢放松,肌肉已然僵硬。 举目远望,没看到扈家庄,反而路边多了零星人家,田垄旁斜出官道,正通往沧州府。 她拨转马头,并没有拐过去。 眼下情况,若能冲进热闹之处,祝家庄这帮乡勇肯定不敢造次;但她自己一身仙姑扮相,带着个生死未卜的大汉,还有一匹明显不属于她的千里马——等于全身写着“快来盘问我”,并不太适合进城扰民。 她心里闪过一个地方。去那准没错。 拂开道边柳树,张目远眺,只见路边一个村醪酒家,外头停着一辆马车,院子里一个小池塘,水里游着鲤鱼和鸭子,整修得清新齐整。 她眼睛忽然一亮。只见那池塘边上,立着个瓷娃娃般的萌娃,将手里的面饼丢进水里喂鱼喂鸭,高兴得手舞足蹈。 一个高个大胡子护在萌娃身边,絮絮叨叨地劝:“不要喂了,小心掉水里着凉,快回去……” 一声嘶鸣,宝马在池塘边上急刹,惊飞好几只鸭子。 “朱都头!”阮晓露哑着嗓子喊,“帮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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