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氏神色顿时怔然。 这么多天来,竟只有曹婉说她未错。 “不过……你的方法却用错了,为主者,不可滥杀无辜,侍婢何辜,主君想要亲近,她们也只能服从,你心中有气,不该牵连无辜之人,况且,你可以禀明魏王,亦或者来找我,是分是合,自有论断,而不是动用私刑。” 阿婉叹了口气。 任氏却惨笑一声:“真是说的好听。” “这世道,何曾听过女子言说,你母亲,我嫡亲的婆母,为何避居豫州你当真不知?” “秦岭那般厉害,不还是管不住你父王一个又一个的儿子往外生?” “也就是你回来了,你父王他不敢,但凡没有你,嫡母早就被休弃了,你觉得没有了嫡母,如今能当夫人的又是谁?” “你连你自己的母亲都帮不了!” 任氏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话,直接大笑起来。 曹操震怒:“拖下去!” 落到曹操手里的俘虏命运多惨,任氏是知晓的,此时笑完了,她也知道怕了,但她不后悔,她看了眼站在那里的曹婉,心中快意极了。 她早就看不惯曹婉了。 嘴上说的好听,实际上呢? 她又能救得了几个人? 这世道,早就坏了。 门口的巡卫冲出来,攥住任氏双臂就想要拖出去,结果任氏却趁他们还没触碰到自己的时候,直接用那把短刀自戕了。 她扎的很准。 血直接飙了出来,喷了那些巡卫一脸。 这变故莫说吓坏了巡卫,就连阿婉都惊住了,赶紧冲上前去一把将任氏接到怀里,手心立即出现一枚聚魂丹,直接塞进任氏口中,又掏出一个小玉瓶,嘴咬着塞子拔开,直接将一整瓶上品止血散倒在了伤口,那血立即就被再往外喷。 止住了血,她弯腰一把将任氏打横抱起,头也不回的朝自己院子冲去。 院子里,郭奕和曹冲正在认真读书。 他们俩前些时候去书院看望周不疑,才回到不到两日,被阿婉考察了功课,却因为过于艰涩而没能答的出来,如今正在用功读书,以期望下一次能够回答出阿婉的问题,能叫他们再出去玩个几趟。 谁曾想,刚读了两页书,就看见自家阿娘/阿姐抱着个血人回来了。 “你们进来。” 阿婉直接扔下一句便冲进了房里。 无论万花还是五毒,都是出了名的大奶妈。 一个用药,一个用蛊。 只要人没彻底断气,都能从阎王老爷手里救人。 于是三个人忙活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将任氏的命给救了下来,任氏这一刀扎的极深,可见她是下了死手的,也正因为心存死志,就算小命救回来了,她也陷入了深度昏迷,没有清醒。 不过到底叫阿婉松了口气。 “娘,三舅母没事吧。”郭奕有些担忧的看着任氏。 他年岁还小,对几个舅母印象都不深刻,但也都认识,自然知道这是曹丕的妻子。 “看她自己愿不愿意醒来了。” 阿婉抬手揉了揉郭奕的脑袋:“你们继续出去读书去吧。” 曹冲看看阿婉,又看看任氏,没有说话,拉着郭奕就出了门:“前头肯定出了事。” “嗯。” 郭奕点头。 否则他阿娘不会将满身是血的三舅母抱回来,三舅母的脖子上有好大的一个伤口呢。 “要不咱们俩去打听打听?” 曹冲坐不住了。 他自从回来后,就知晓曹操是他的父亲,环夫人是他的亲生母亲,但也正如长姐所言,他尘缘已断,已经不能再回来了,所以他也没想过和环夫人相认。 所以他是真心想要去打听情况的。 郭奕自然愿意,他这些日子到处跑,也已经将心跑野了,哪里还能耐下心来读书。 两个人一拍即合。 悄无声息的就手拉手的跑了。 他们不走寻常路,直接从屋顶一路狂奔到了后面的议事堂,此时议事堂内还有人,各个高谈论阔,似乎为天下大势殚精竭虑,而之前任氏的出现,也不过风过无痕罢了,哪怕门口还有飞溅的血迹。 两小儿对视一眼,悄悄将身子往下挪了挪,透过窗棱就看见坐在里面的曹操,此时他面色阴沉的厉害。 别人可以当任氏没来过。 他却不能。 “如何?”郭奕问曹冲。 曹冲摇摇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郭奕蹙眉,打了个手势,两个人悄无声息的从房顶又退了回去,他们都知道自己身边有人,等回了房间后,便招来两个明教弟子,叫他们去打听打听,这任氏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始至终,屋内正在积极辩论的众人都没发现有人来了又走。 “……丞相?”突然耳边传来荀彧的声音。 曹操猛然回神,目光如炬地盯住荀彧。 荀彧倒也不害怕,这么多年了,大家的脾气秉性还是了解的,任氏不过是不忿曹丕宠爱妾室,心中有怨,才跑到议事厅来胡言乱语,说到底,也只怪曹丕内帷不修,难以齐家,至于任氏口中妄言父辈后宅,已是犯了大忌。 这样的媳妇,便是休了,也无人置喙。 “……襄阳之事着实蹊跷,刘琦如今不知所踪,刘琮联合蔡瑁窃据荆州牧位,正是我等天赐良机。” 见曹操回了神,曹纯立即抱拳请命:“主公,刘琮得位不正,我等着实该拨乱反正,寻得刘琦,叫荆州重得其主。” “蔡瑁此人狡诈非常,联合其姐蔡夫人放出流言,言说刘景升乃是为刘琦所气,最终气闷而亡。” 这话倒是未曾评判刘琦,却已经将刘表之死给阴谋化了。 “如今的南阳太守乃是大娘子之徒诸葛孔明,其妻黄氏亦是秦岭中人,二人足智多谋,助丁夫人稳定豫州,若从南阳借道往襄阳去,则后勤补给当无错漏。” 豫州自曹婉离去,权柄交于丁夫人之手后,其内部经济粮草一直稳中有涨,更别说豫州中还有微山书院和造纸厂,如今天下十分富庶,便有三分在豫州。 这话自然也点了曹操。 若能与丁夫人两相和好,那豫州资源,便为他们所用了。 “不可。” 曹纯的话,立即得了荀彧的反驳:“此事当从长计议。” 曹纯立即满脸不高兴。 荀彧如今与曹操已然有了隔阂,曹纯作为曹家人,自然看的清楚,他是武将,自然需要军功,但谋士之能他也从不轻看,此时荀彧开了口,他虽有不悦却还是虚心求教:“那依尚书令所言,该当如何啊?” “蔡瑁此人心机狡诈,却胆小非常,爱好钻营,曾欲将长姐出嫁黄承彦为继妻,然,黄承彦之女乃是大娘子弟子,自然不能同意,蔡瑁多方纠缠后无果方才作罢,后又将次姐嫁于刘表为继室,再将兄长之女嫁于刘琮为妻。”这才有了蔡氏姐弟在襄阳的只手遮天。 “刘琮此人虽有胆气,却无谋略。” “蒯越此人,襄助荆州牧二十多年,如今却在蔡瑁的谗言之下,来此觐见天子。” 说到这里,荀彧双手交握在身前,冷笑一声:“当初刘表扣押孙坚尸首,孙策以玉玺换之,蒯氏兄弟便曾劝过刘表,孙坚尸首可退,玉玺却不可拿,然刘表未曾听从,这才有了天下诸侯共檄之的下场。” “由此可见,蒯越心有成算,对刘表亦是忠心耿耿,然,蒯越再衷心,那也是父辈旧臣,能被派遣来使,也就代表他与刘琮有了隔阂,亦可言之,蔡瑁与之不合……” “而韩嵩与刘先这两人嘛……” 荀彧捋了捋胡须:“据我所知,自当年二人觐见天子后,便一直不得重用,与其说二人有背叛之心,倒不如说,他们早已被刘表怀疑,暗中投靠了丞相。” 曹纯一边听一边点头。 荆州之事,他们倒也知道不少。 尤其刘表这小老儿不要脸,娶了个年纪小的,便一心扑在新夫人身上,放着肖似他的长子不重用,反倒被耳边风吹得爱重小儿子。 后来兄弟阋墙,反目成仇。 如今叫他们有了可乘之机。 “既如此,咱们大可叫那蒯越以为韩嵩与刘先早已投靠了咱们,再透露咱们即将攻打襄阳的消息,好叫蒯越传达回去,那蔡瑁与刘琮若真如令君所言胆小非常,必定方寸大乱。” 到时候是直接投降,还是打一场,就看他们怎么选择了。 如今魏军修生养息数年,正是摩拳擦掌之时,若能一举拿下荆州,他们便可全心全意将目光放在扬州之上了。 扬州如今在孙策手中。 孙策之弟又是曹操的女婿,虽说如今带着二娘子在外游玩,到了哪里都不知晓,但二娘子乃是大娘子座下弟子,想来也是没有危险的。 只要荆州落入手中,这天下,也就都姓了曹了。 至于凉州和并州,那边毗邻冀州。 要烦,也该是大娘子烦。 且并州与凉州皆与外族接壤,国土边境还当守护,只听说如今有苍云军驻守边关,苍云弟子各个都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英勇,如今边关无虞,只需整合内务便好。 曹操自己知道自己手中能用之地只有兖州,其它几州皆在妻女掌中,可旁人不知晓,只觉得丁夫人是曹操之妻,大娘子是曹操之女,又没有分家,自然天下归一。 此番景象叫人看了都心生野望。 其中有荀彧这样的护君之人,自然也有那有野心之人。 于是私下里便有人撺掇曹操称帝。 可奈何,曹操从未想过称帝。 他自持汉臣,做不来那背主之事,但他却又不愿放下手中权柄,于是便有心效仿霍光,叫刘协做那傀儡皇帝,他挟天子,掌天下。 可心有所想,却奈何身体却跟不上趟。 在定下智取荆州计的次日,曹操便倒下了。 病的不算严重,但他却不许几个儿子前去探望,只叫阿婉将曹昂从小院中接出来,放在他屋子里的小榻上,父子二人两个病号,你哼一声,我叹一口气的。 阿婉是唯一一个能够进去的人。 她每日第一件事便是去给曹昂以及曹操诊脉。 这一日,阿婉刚施针完毕,打算离开,就听见曹操开了口:“任氏如何?” “尚昏迷不醒。” 阿婉叹气:“按理说早该醒了。” 却不知为何一直昏迷。 “哼。” 曹操冷哼:“想来也是为了逃避罪责。” 曹丕已经被训斥过了,卞夫人也被禁足,尤其是卞夫人,被曹操指着鼻子斥责,如今丁夫人尚在,卞夫人不过小小妾室,子为主来母为仆,任氏嫡亲的婆母乃是如今远在豫州的丁夫人,她又有何资格叫任氏前去侍疾? 有些事,若不言说,自然不会上纲上线拿礼法说话。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363 首页 上一页 321 322 323 324 325 32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