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喇嘛气呼呼的跑到她这里,她坐在脚手架上修复着房檐上的壁画,听小喇嘛说受了好重的伤的贵客醒了,但是他偷看你的信,很没有礼貌。 吴笙补上了最后一笔,觉得很满意,然后轻轻说:“礼貌是种美德,我也讨厌没有礼貌的人。” 小喇嘛抬头看着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挠了挠头,问:“你要去看他吗?” 去,当然去,我还要找他聊一聊。 然后吴笙一进门就看到了吴邪正捧着那几张信纸发呆,他清醒后看上去情况还不错,有当地的大夫过来看过他的情况,说恢复还好,算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圈又回来了。 吴笙合上了门,阻隔了门外的寒气,她走过来的时候吴邪的眼睛一直直勾勾地看着她,而她先拨弄了一下屋子里的火炉,然后又抽走了吴邪手里的几张信纸,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与他对视。 他突然想起自己短暂的清醒中,看见的吴笙就一直坐在他的床边,她一直在看着他。 他们上一次面对面坐着是什么时候? 他不是想不起来,只是吴笙的那句恨让他不敢想起来,那可比被割喉疼多了。 吴邪在吴笙的注视下,心渐渐地提了上来,吴笙看着他,摸出一根笔合一张纸塞到他的手里,淡淡道:“我们来谈谈吧。” 终于。 吴邪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然后点了点头,做了一个“你先”的手势,吴笙开口便问他,“你的伤也在你的计划之内吗?” 吴邪想了想,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然后他在纸上写道——胖子他们继续? 吴笙点点头,她又问道,“我出现在这里,也是你的计划?” 吴邪不语,以沉默回答了她的问题,吴笙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所以你在什么时候知道了我的所有事情?” ——从墨脱回去后。 他在纸上写道。 ——对不起。 吴笙摇了摇头,“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从一开始就怀着隐瞒和阴谋接近你的是我。” 吴邪有些难过的摇了摇头,他捧住了吴笙的手腕,将其贴在自己的额头间,他做这些举动时让人能够感觉到他对方充满了怜惜和爱意。 他想告诉吴笙,你从来都没有对不起别人,是所有人都在对不起你,你才是最无辜的人。 你本来能够幸福的度过一生的。 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吴笙用指节擦去了他的眼泪,她低声喃喃道:“你能做出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怎么总在我面前哭呢?” 吴邪松开了她的手,用自己没有骨折的另一只手擦了一把脸,然后在纸上再次写道——对不起。 吴笙怔怔地看着那三个字,最后苦笑了一下,“我不是想要你的道歉,但是我有时候确实觉得你应该向我道歉,在宝石山的那个傍晚,你说你杀了我最爱的人,是的,你把他带走了,因为现在的你,他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我后来,确实是恨着你的。” 吴邪露出了一种被利刃刺穿了心脏的痛苦表情,但是这痛也并没有那么难挨,因为早在沙海的计划开始前他就一边拒绝设想吴笙的反应,一边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 这在你计划之内,你应该知道的。 我那时什么都不敢多想,我只想让我们都活下来。 吴笙笑了笑,又继续道,“但是我知道不能把所有事情都推卸到你身上的,你所处的环境,所面临的事情的危险程度要远超我的想象。” 她伸手,指腹轻轻地触碰着吴邪脖颈间缠绕的纱布,层层纱布之下藏着一道狰狞的伤口,皮肉翻出,鲜血四溢,吴邪差一点死掉。 死亡,就是什么都没有了,是虚无。 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传说女孩子最开始是没有心的,所以谁也伤害不了她们,于是恶魔派出了男孩子,英俊男子的追逐让她们有了心,当她们有了心的时候,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变得可以伤害她们了。” 吴笙看着那道伤口喃喃道,“你让我再次拥有了心,这是一件好事,但是你也能够更好的伤害我了。” 吴邪反应不过来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明明吴笙的话语他都听进了脑子里,他怔怔地看着吴笙,看着她眼底翻涌的水光,看她苍白无助的神情,他觉得眼前的一切如同电影情节般似曾相识。 他不喜欢这样的情节。 但他突然觉得,也许从一开始他和吴笙的相遇就是错误的,因为他们父辈之间的错误,导致了他和她的人生变得崎岖坎坷起来,她因为错误的指引怀揣着算计而接近他,而他对此一无所知,他追求她,给她爱,给她安全感,给她家,给她孩子。让她有了心,让她学会了爱,然后又夺走了她的爱和她的心。 错误的一切,最终还是再次伤害了她。 而他只能回以一句苍白无力的对不起。 那又有什么用呢? 于是沉默又回到了他们二人之间。 门外有小喇嘛在呼唤着吴笙,说寺外有人找,吴笙问是谁,小喇嘛只说那个人说是故人,也是新识。吴笙沉默了一下又问道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小喇嘛说是一个年轻人,很普通的年轻人,普通到他现在已然忘了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了。 吴笙波澜不惊,她从桌子上拿过手枪,揣到怀里,起身便要离开,但是吴邪伸出手想要拉住她,却没能成功,他只能坐在床上看着吴笙即将离开的背影。 ——那个时刻到了 ——我要说些什么! 伤口被撕裂,血水染红了洁白的纱布,吴邪扯着嘶哑难听的声音喊着吴笙的名字,但是离门口走三四步远的时间里,吴笙一次也没有回过头,这次轮到他看着吴笙的背影。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感觉这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他怀揣着这样的恐惧又叫了一句“吴笙!” 吴笙在阖上门的最后一刻回眸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陌生极了,仿佛多年的感情在那一刻她忘的一干二净,恨和爱都消散,她与他再不相识。 吴邪靠在墙上动也不动,任由脖颈伤口流出的血液再次染红他的全身。 他想,原来这就是他和吴笙的结局。 远处山谷传来两声枪响,有猩红液体蔓延至吴笙脚下,她对此视而不见,只是固执地呆呆地仰着头看天空中洋洋洒洒的雪花,像长春的大雪一样。 下雪了。 远处尸体瘫软在地,身下血液滚滚涌出。 吴笙看着天上的雪喃喃道:“下雪了。” 这不是雪,而是时间本身。 洁白而又柔软的时间一层层地覆盖在这片大地上,覆盖住发生在这片大地上的所有事情。 现在的一切又正在变成过去。 雪花飘落在她的眼睛里,化作她眼底的一片粼粼水光。 她说,“我见过这雪,是从过去来的。” ————第四卷 :家庭之死完———— ---- *这是从1999年长春来的大雪 *最后一句话来源于《漫长的季节》,好看,力推 *后面全是番外
第59章 吴邪在上海的墓园里见到韩彬的时候真的很想骂人。他心想吴笙从哪里找的律师,比搜查犬找他都找的准。 作为吴笙的委托律师,韩彬心也很大,或者说他的心和胆本身就异于常人,他对吴邪的阴沉脸色视而不见,一般吴邪盘口里的伙计见到他这种脸色的时候已经吓得两股战战了,但是韩彬表情惬意,他当时答应吴笙办这个离婚委托时是什么表情,如今就是什么表情。他怀里揣着文件夹,扭头看了看吴邪面前的那块墓碑,上面写着“爱女陈希之墓”,一簇新鲜的犹带露水的百合放在这块墓碑前,明显是吴邪所带来的。 “陈希是?”韩彬善意地问道。 吴邪懒得跟他说关于陈希和吴笙的事情,他其实也不想见到韩彬,这是他见韩彬的第二次了,第一次他从长沙的铺子出来时,这个律师就跟个鬼一样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差一点就把韩彬当成汪家人给处理了,但是韩彬态度依旧平和地向吴邪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你老婆要找你离婚啦乖乖来签离婚协议吧。 当然韩彬的原话肯定比上述更有礼节性,但是吴邪懒得用记忆力去记住韩彬说的那一大段话,那一大段话里没有一句他想听的,他看着韩彬,神色淡然从容地说我现在没时间听你说这个,你让吴笙亲自过来。 他看上去一派平静,殊不知自己眼里的鬼火都快把所有人都点燃了,韩彬看了也没多说什么,他只是微微一笑,说那我就等你有空了。 有空? 什么时候有空? 从墨脱回来后计划走到尾声,吴邪在恢复了健康后开始全国范围的跑,到了收网的时候他变得非常忙碌,或者说他让自己忙碌起来,这样就能忘了在雪山里发生的事情,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做梦呢。 那天吴笙再也没有回来过,她出了门后也直接离开了寺庙,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她没有回杭州,也没有去上海,她的家人朋友都联系不到她,好像在那段时间里她整个人都凭空消失了一样。 直到三个月后她再次出现在杭州,她的日常生活终于回到了正轨,她照旧回学校当老师讲课,下班了回家接孩子,警察那边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她依旧还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偶尔会被请去充当一下画像师的工作。 但是那凭空消失的三个月,她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在当下这个时代想要完全的掩盖一个人的存在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吴笙失踪后的第一个月中吴邪从墨脱回来,他就分散了人手去查找吴笙的下落,吴笙一直按着他计划预料内行动的,在制定关于吴笙的计划时,他和很多人沟通过,他确实确保不了方木会出事,关宏峰会出事,但他能够确保无论如何吴笙一定会来到墨脱,来到吉拉寺里。这样,那个一直注视着吴笙的人就会出现,那么方木所说的“那个时刻”就会到来了。 这一切都按着他预计的计划进行,除了吴笙的消失。 第二个月的时候有人说在柬埔寨的安隆汶见到了吴笙,从手机里刷新出来的照片里她坐在一辆吉普车的副驾驶座穿梭在安隆汶的路上,紧紧地皱着眉头注视着前方。 吴邪当时的第一反应是会不会有人用人皮面具伪装成吴笙在柬埔寨活动吧? 但他后来很快意识到吴笙去柬埔寨,可能是为了一直存在的人口失踪案。 那么驾驶座上的人是谁?是谁陪同她前往安隆汶的? 吴邪在第二次见到韩彬时突然又想到了这个问题,他盯着韩彬直勾勾地看,韩彬的脸不断地和驾驶座上的那个身影一点点重合,他心说早知道有今天,当年吴笙在他面前显摆自己画人像的技能时就应该去学两手,人都到眼前了他还画不出来,要是换成吴笙来,十分钟就把人给画的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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