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错了。”宝玉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笑道:“毕竟你平时也不怎么看书,被孔大哥训斥几句,也是常事。” 孔信不恼反笑,捶了他一拳,反而问道:“各地院试前三甲都有机会进入国子监学习,你们可要去?” “我不去,如今父母、姐姐都在这边,家中生活刚正常些,且我如今在这边读书便很好,何苦跑去京城那种富贵地,反倒束手束脚。” “那我们就可以作伴了,正好我也去不成,本来我想着若是你们都去国子监,留我一人在这里也是无聊,还要独自面对那些人的臭脸,你们知道尹斌也没考过府试,前几日脸拉得简直比驴还长。”孔信笑着揽过林侨的肩,又向着宝玉道:“你呢?应也是不愿去京城的罢,我记得之前太子殿下要你去做伴读,你都拒绝了,更何况一个国子监呢。” 但却没想到,宝玉摇了摇头,说道:“我要去京城,但不是去国子监,我答应了太子殿下,过了年,便去京城与他作伴读。” “啊……”孔信两人都没想到宝玉竟要离开这里,毕竟甄家的情况他们也听说过,宝玉祖母想来溺爱他,来扬州读书,都十分不舍,更何况要远去京城。但随后又扯起笑容,道:“但也没关系,离明年还早着呢,我们且乐着,反正最近我哥哥也没时间管着我。” “这是怎么了?”林侨问道。 “嗐,这不是前几天林伯父生病了,我哥哥如今又在他手下做事,他们本来就忙,如今林大人病倒,他就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了。” “怪我,这些日子也没去林家看过。”自打林澈从金陵回来,与林如海见了面,两家关系便也亲近了不少,只是这几日他来书院上学才没上门罢了,但他心中记着林如海待他们家的好处,总还是有些愧疚。 “我来这里前倒是去见过林伯父,瞧着倒不像是有大妨碍,只是身上无力,有些伤风的症状,想来也是这些日子太过忙碌,伤了身子,过几日也变好了。” 但林如海这病装得真切,虽说每日仍能坚持到衙门应卯,但看起来身子却是一日差过一日了,事情正照着他们二人计划的方向发展。 到了半月过后,他的病仍未见好,已经不大去衙门了,他才提笔给甄应嘉写信。 与送给甄应嘉的信同时出发的,还有本应在书院上学的宝玉。 他这次脚程极快,几乎是跟着送信之人一同进的金陵城,但却又特意在暗中盯着甄府的消息,眼看着甄应嘉带着甄玮往扬州去了,方才回府去。 甄母虽然诧异他刚去扬州就回来了,但是见着宝玉在他怀里撒娇的样子,只说是在梦到了祖母和母亲,心中挂念的很,若是不回来看过,总是不放心,便也没再说什么。 搪塞过了甄母和李念这一关,他便开始先是每日装作在自己书房内看书,但却又偷偷溜到甄应嘉的书房,抄写账本,又因着只能白日来,便也顾不得休息,除了午膳、晚膳期间必得去见过甄母和李念外,其余时间几乎都是在这书房内。 他算计着甄应嘉和甄玮往返扬州和金陵的日子,自己差不多有十日的时间,他因不敢让任何人知晓,连承安亦不知情,他只是按着宝玉的要求每日守在自己的书房外面,装作里面有人的样子。 好在,不亏他每日抄写,在第八日的时候,便誊写完了全部账目,心中石头落下,又陪着甄母两人待上了一日,便启程回扬州去了。 临行前,还听着甄老太太念叨说:“说是回来陪我这个老太太,结果还是每日关在书房里念书。” “祖母,孙儿知错了,等我忙完,定好好陪着祖母好吗?” 甄老太太戳了戳宝玉的头,道:“好了,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前些日子你刚回来,你那便宜父亲就去了扬州,也不知你这次回去,可会碰见他。” “父亲带着大哥去公干,应也待不上许多日子罢。” 而李念其实从宝玉进了门,面色便不大好,宝玉自然也瞧见了。果然,在他从甄母房中出来时,就被李念叫了去。 他看着李念欲言又止的神色,终是忍不住问道:“母亲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吗?” “你……”李念叹了口气,道:“罢了。”她把甄璟拉倒身边坐下,柔声说:“你只要记得,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母亲永远都支持你,知道吗?” “母亲?”宝玉面露异色,抬头看她,却只听她道:“我的宝玉长大了,但是你长得再大,仍然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哪怕……” 李念没有继续说下去,只又道:“在扬州好好照顾自己。” “母亲……” “去罢,明日去扬州要用的,我都命人给你收拾好了,往后若是无事,也不必这样来回跑,免得累坏了你,我在这里很好,你不用惦念着。” “我……”宝玉低下了头,李念好似没说甚么,但他却觉得李念甚么都知晓了,这种感觉是真的难受,但是不管李念是否晓得了,他总不想看着他这位母亲这般难过,便又抬头,扯起一个笑,说道:“母亲放心,孩儿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也能照顾好母亲和祖母。” “好,母亲知道了,去罢,天不早了,你明日还要赶路,早些歇息罢。” “是。” 甄璟一步三回头的退出房间,强迫自己放下李念那复杂的眼神,回到自己房内休息。 次日一早,李念送他出发去扬州时,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态,好似什么也未曾发生过一般,甄璟便也只当作昨晚所言未发生过,与她告了别,便自回扬州去了。 ----
第39章 质疑 且说, 宝玉刚到了扬州,假作乘着马车回家,实则却是并未回府, 便偷偷带着他抄录的一应账本, 奔着林府而去。 林如海为着前些日子散出去的口风, 亦是知道宝玉这几日便要回来,便也没急着去衙门应卯, 故而他到了林府时,管家见着他, 便将他引去了林如海的书房。 “林伯父。” 他到时, 林如海正在坐在榻上看书, 见着甄璟过来,忙道:“快进来罢。”随后又问道:“事情可成?” 宝玉点了点头,又回身让站在外面的承安将装账本的匣子抱了进来。他让承安将匣子放在林如海面前的桌子上, 便让人退了出去, 又亲去将门关上, 方又回来, 从胸口处掏出一把钥匙,一面打开匣子, 一面向林如海说道:“共有二十本之数, 因为担心父亲回来得早,我抄录得快了些, 所以字有些潦草。” “无妨。”林如海拿出那账本, 翻看着, 眉头欲拧欲紧, 大概看了七七八八后, 沉沉地叹了口气, 缓了缓神,对着宝玉道:“这次贤侄帮了我大忙,我要再抄录一份后,将这账本直接送进京城。” “但凭伯父处置便好。” “只是……”林如海瞧向面前的宝玉,拍了拍他的肩,说道:“我原认为圣人即便拿到了证据也不会急着处理甄家,毕竟,总要看着太上皇的面子,但今日瞧了着账本,你父亲贪墨如此之多,只怕会龙颜大怒啊。” “我,”宝玉低着头,道:“我心中有数。”他也曾想过,当初甄家多年之后才落败,或许是有他在金陵、扬州两地盘桓多年,四大家族又都在此处,林如海以一人之力难以周全,未能查得实证的缘故。如今自己直接从家中抄来账本奉上,以此为线索,再去暗中查其它证据,只会容易得多,如此一来,恐会让甄家的没落来得更早些。 但是,若自己不这么做,仍有林如海仍如上世一般留在扬州,为新皇那般卖命,恐又会重蹈覆辙,终归……是要做选择的。 他抬起头,看向林如海,扯起一个笑来,说道:“左右不过是几年的光景罢了,无妨的。” “其实,也未必如我所说,虽说圣心难测,但是当今圣上向来是能容忍的,也说不准未必会大肆惩戒,以我来看,或许会择其中一件案子,加以训斥,也便罢了。” “我晓得的。”宝玉点了点头,低声回应道:“是啊,圣心难测。” “小小年纪,如今也无需你想太多,你也不要太将甄家之事当作自己的负担,前路未知,你尚可凭借自己闯出一番天地来,到时亦可接你祖母、母亲养老,重振甄家。” 甄璟自知此事,也是这么计划的,明年便去京城给太子作伴读,实则也是为自己,为祖母、母亲寻得一个退路。 只他心中仍在回味着“圣心难测”四字,他实是有些想不通,若林如海知君心似海,不可揣测,那么这般尽心尽力为圣人尽忠时,可会想到将来林家凄惨之结局,可会想到圣人未顾及他唯一留在世间的骨血? 这么想着,他实是有些按耐不住,问道:“我有一事,心中不明已久,还想请教伯父。” “但说无妨。” “战国时期,秦国商鞅为秦国发展实施变法,最后新法仍在秦国实行,但商鞅却因被人陷害,而遭车裂,全家亦无人生还。不知您认为若商鞅知道最后结局,会否仍然坚持变法?” 林如海看向宝玉,不知他为何有此疑问,但仍答道:“仍会。” “不顾及自己,亦不顾及家人性命?”宝玉不知为何,听到这个回答,心中竟有些着恼,只一双眼睛看向林如海,等着他的回答。 但却看见林如海摇了摇头:“商鞅其人,非俗世中如你我,他身负大才,若不展露,定然不甘。更何况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且他又在那乱世之中,能存活至老死,才是侥幸,他之所作所为,也不过是一场豪赌罢了,你何尝不知他不是为了家人,拼命一搏?” “我……”宝玉竟被他问得不知如何回答,但忽然似想通了此前一直在思考的问题,为何圣人知道林如海是为效忠他而病亡,却从未见他对林如海遗孤有所优待。 故而又问道:“可是那秦惠文王,既接受了他的新法,却又为了安抚旧势力而致商鞅全家于死地,这样的君王,他可还该效忠?” 林如海看向他,眼神不明,不过一瞬,又将视线移开,道:“若有得选,他应也不愿如此。秦惠文王此举,对于国家来说是无疑正确的抉择,但对于商鞅个人,着实有亏。是是非非,哪里是几句话就能评判的。” “可……他既要利用商鞅,又要用商鞅之命安抚旧臣,这……” “璟哥儿,我们可论商鞅,却不可再言其他,哪怕是在我家,出言也该谨慎才是。”林如海不想让他再继续追问下去,只又转了话头,问道:“今日你将甄家之账目呈给我之事,你可想让我告知圣人?” 宝玉知他意思,自己刚刚不过也是一时未能忍住罢了,便也没再执着说下去,只摇了摇头,答道:“罢了,我此举,于世人而言,乃是大不孝,我不期待每个人都能理解我,便不节外生枝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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