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厨房大作战,开始! …… 一阵鸡飞狗跳后,秦昭终于把“早餐”搬上了桌。 使用最原始的手段舂米的后果,就是手臂累到快要抓不住吃饭的匕。 战国虽然有筷子,但只用来夹菜,吃饭和羹用的是匕,就是餐勺。 案几挪到孙膑修养的床上,方便他用餐。 按照战国的做法,床是用来坐的,进食和休息都在地上。 秦昭后知后觉,她可能错怪了阿一。 那晚他大概想先把孙膑暂时放床上,再给他打个地铺的。奈何她做了主,铺了床单就让阿一把人放床上了。 没有床垫——拖她的福,孙先生一直躺在木板上。 等会给人把垫被铺上吧。 秦昭一边想着,一边在床沿坐下。 她扒拉几口粗羹,即使是自己纯手工制作的,她果然还是不适应如此天然的口感。 秦昭连忙换筷子从豆里夹了几根腌菜,面露痛苦地快速把羹消灭完。 而后从另一只豆里取走一块没有形状的糙饼,咔嗤起嚼。 孙膑停下匕,盯着双豆面染纠结色。 “昭不与我分食?” “先生,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他迟疑着问了句,她豁达的反应让他不禁叹气。 “没什么……现在也不是讲究的时候,一起吃吧。” 孙膑笑了笑,摇头示意无事。心里却拿下主意: 等用完餐,他需要好好考察一番,秦昭的“没常识”到底到了何种地步。 如就这样放她出去,秦昭大概会被外面的世界吃得骨头都不剩吧。 …… 用餐完毕。 餐具被撤走后,案几被孙膑要求留在床上。 等秦昭收拾好回来,案几已被被孙膑右挪。他的身侧空出刚好容纳一人的空位。 他向她招手,示意她上床与他同坐。 秦昭犹豫着靠近,案上有只盛水的碗,还有一句这样的话: “昭初临魏国,困惑之事,皆可问我。” 好家伙,吃饱喝好就开工。 孙先生目的性真的很强,这是要好好给她补课了。 该说孙膑是闲不下来的人,还是该说他是外冷内热? 或许根本就没有“冷”,秦昭一直在被他关照。她甚至想,如果他没有这段经历,孙先生应该就是那种热心肠的、会在太阳下大笑的人。 如果苦中作乐,把“战国求生”当作任务,孙膑就是秦昭的指引人。 生存不外乎吃穿住行。 穿和住目前不是头等大事;行可以列入待办目标稍作延后,逃离魏国是必须的;吃或许是最重要的。 保证活着不被饿死,需要稳定的食物来源。 自给自足划掉,只剩下“商品交换”一条路…… ——语言和钱。 秦昭记得,在给孙膑翻找垫被时,有在柜中寻见个沉重的箱子,小箱还落着锁。 抱被子时碰动它,她听到里面有金属片碰撞的声音,极大的概率是钱币。 秦昭翻出箱子,双手搬着它挪到案上,大方地在孙膑身边坐下来。 他身上的血腥气已经很淡。一切都在好转,这点让她很欣慰。 没有找到钥匙,箱子要怎么开? 眉头渐蹙的秦昭开始思考砸烂箱子取物的可能性,孙膑朝锁伸了手。 只听咔嚓一声—— 那双带伤的手摸索一番,找准位置一用力,竟把锁直接拆开了。 是暴.力开锁唉! 秦昭目瞪口呆。孙膑轻巧地取下锁,见她惊愕,又淡然地把锁塞进她手里。 “难道昭不是要开箱子?” 不用孙膑在桌上写字,秦昭直接通过他的神情和语气听懂了这话。 他轻咳一声,像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也发现,某人是有点凡尔赛精神在身上的。 箱子里果然是一堆钱币。 看来暂时不用担心经济来源了! 秦昭兴奋地从箱子里挑选,把规格不一的钱币挑出来,准备一会向孙膑请教。 专注分拣钱币的她,没注意孙膑看着箱子里的几根带字的竹片眼神闪烁。 不一会,秦昭就指着钱币向孙膑请教它们的币种、购买力和汇率。 即使她再对战国缺乏常识,也知此时华夏还未大一统,各国之间的钱币也不一样。 这堆钱里大多数都是刀币,另一半像铲子一样,还混进一小串圆钱,还有几枚奇怪花纹的尖圆异形金属。 虽然对秦昭有益,但她不由地生出疑惑:这间有居住痕迹的屋子,主人在魏国生活,使用的钱却五花八门。 齐国、燕国、赵国都使用刀币。 其中,最大的那种刀币一定是齐国造的,也叫“齐大刀”。刀身上的铸有“齐法化”类似的齐国文字,“法化”就是“标准货币”的意思。 燕国的刀币就比齐国的小一点。上面会多铸一个“明”字,所以也称“明刀”。 赵国的刀币相较齐燕两国,刀身更为平直些,“直刀”就是它的代称。 像铲子的铸币是魏国的主要货币“铲币”足布,它在三晋地区流行。 仿造贝类而造的“鬼脸钱”就是楚国的蚁鼻钱了。不得不说楚人的审美一直很奇特,鸟虫书便可见一斑。有意思的是,楚国是七国里唯一搞黄金铸币的。 圆钱秦昭就太熟悉了,“孔方兄”的起源,是秦国的货币呢。 等秦昭认识完钱币,把上面各国的文字和简体汉字意义对照时,她听见孙膑叹了口气。 然后,她便看到孙膑在案上写下一段足矣让她破防的文字。 “昭,即日起,除了秦语,我开始教你魏语和魏文吧。” 先生,说清楚—— 你是不是想要我死?!
第9章 学习魏文和魏语…… 即使知道这是生活在魏国必须具备的基本技能,理性上能接受,感性却还是接受不能。 目前和孙膑靠在案上写字交流,已经很耗费秦昭的心神了。迫切的沟通需求让她每次都要打起十分精神,去分析和模仿孙膑的发音,寻找规律记下。 如果两种语言一起学,秦昭觉得自己脑子和舌头必定打架,最终崩溃于语言系统混乱。 现在可是有七国呢——秦楚燕韩赵魏齐,若是现在跟孙膑学会了魏国的文字和语言,下一趟是不是就是“做得很好,那就把齐国相关安排上吧”。 而后无限套娃循环,直到秦昭变成一个战国语言大师。 所以,到底是什么给了孙膑错觉,让他觉得她可以呢? 和善微笑的孙膑,此刻散发的和煦气息却令秦昭瑟瑟发抖。 果、果然是先生遭受迫害后,一个人又被迫困于床榻养病,他心理出现阴影,急需做点什么事转移注意力? 先生啊,打个商量就学日常用语行不行?毕竟这个魏国,咱俩都待不下去呀! …… 孙膑有些意外。 看秦昭的如此抗拒的神色,想必她是会摇头拒绝的,甚至会像上次那样借口跑出去。 但事实并非如此。 她在床边站着挣扎磨蹭了很久,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孙膑便知道,秦昭或许默认提议,只是因为“讨厌”实在说不出来答应的话。 想想秦魏两国的关系,一直以来都大小征战不死不休的。 若秦昭的秦,真是秦国的秦……那他强迫一个有原则的秦人去学魏国的语言文字,确实十分过分。 如果可以的话,孙膑也不想这样。 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需要仰仗秦昭活下去。 秦昭很坚强。能独自在与人斡旋,从那种环境里带他出来; 她同样也很脆弱。忍受粗糙的食物,看护他这个废人,语言不通以及对陌生环境的不安……假以时日,总有一个会压垮她。 或许是他太卑鄙吧,这次绝不能心软。 孙膑心中不禁苦笑起来。 不论如何,逼着她也要学,被她恨也要教……这个奇特的干净女子,若因救他最后受到伤害或是身死魏国,那他会悔恨、愧疚一生。 她必须活着,回到她该去的地方。 关于秦昭的身份,孙膑也有些粗略的推测,但无法准确地得出结论。 或者说他得出的结论太过荒谬,以至于他目前并不想就此深思。 秦昭会写秦篆,但不能言秦语。 她的字很大一部分有缺笔少划的痕迹——不是误写或错写,而是一种演变,由繁至简的演变; 她的语音抑扬铿锵,完整而成熟的体系,和秦语差别极大,书写又习惯性用上秦字。 神乎其技的医术,从未见过的器具,以及她举手投足里的格格不入…… 一个女人能以国氏为姓,多么疯狂大胆的事——和秦国王室嬴姓的主君们自称里暗藏的野心一脉相承。 秦昭的归属是“秦”,又不完全是“秦”。 他甚至不觉得秦昭属于“这里”,她应该属于很遥远的地方——或许是穷尽一生都到不了的地方。 不论如何,现在言此为时尚早。 孙膑只想让秦昭活着,即使现在打破她的幻想,现实会让她痛苦。 等到以后,他会补偿她的。 “败给你了,先生。我会学的,只是行行好,别是今天或是现在……” “好。昭另有安排?” 丝毫不意外秦昭的妥协,她的懂事反倒让人心怀不忍。 孙膑还是心软了。不急于一时,放她休息一天整理心情未尝不可。 “我想出门一趟……不走很远,至少要弄清取水的地点。” “就这样出去?” “哪里不妥吗?” 看着写在案上的字,孙膑有些头痛地扶额叹气。 他对秦昭的勇气有了新的认知,想要熟悉周边环境、收集信息的心没有错,但—— 孙膑从头到脚打量着秦昭: 披头散发,衣襟不整,袖口卷得老高,白皙的脸和浑然不觉的无辜眼神。 不妥。 哪里都不妥。 ……秦昭低头走在屋外的街道上,说是出门探查情况,眼下却不见她观摩记录。 脸上的燥热还没褪去,秦昭摸摸脑后的发髻,面上又泛起薄红。 屋子里没有找到绾发的饰物。 秦昭想到穿来战国天,图书馆来了批新书,她新削了根铅笔套个塑料笔筒就去忙清点入库。 应闺蜜邀约,下班时她和练字笔一起放外套口袋了。 不搜不知道,秦昭从口袋里竟掏出不少小东西。 甚至还有个打火机,是她从某个在图书馆顶风抽烟的人士那没收的。 看到打火机的瞬间,秦昭第一次恨自己会忘事——先前用燧石苦逼生火的她活脱脱一只大冤种。 铅笔是拿来当发簪束发的,头发是孙膑帮她绾的,衣服也是先生指导她重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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