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带着我躲开了那道攻击,反手扔出一团暗色的能量,和不知从何处飞出的空一起将那块锁链打飞到一边。 空站在了我们面前,将我们挡在身后。 荧停下手,呢喃了一句:“哥哥。” 天理的维系者轻轻地“哼”了一声,布下天罗地网,如此多的数量,哪怕空的反应速度再快,也绝不可能避开! 幸好暴雨仍旧在下,冰的力量蔓延到了此地,雨落成刀,冷厉地砸开了那些方块。而长风从远处渡来,将空从原地掀飞出去。 “去做你们该做的事情,”雷电的女王握着刀,踏着雷鸣对维系者道,“天理,你的对手是我们。” 巴巴托斯召来风,托举了我们一把,暴风构成屏障,阻挡了维系者对我们的进攻。 他在屏障的另一侧平静微笑,冲我挥了挥手,声音顺着一缕温柔的风传到我的耳侧:“去吧,风笛,风永远陪伴你。” 我转身展开风之翼,风鼓吹着,送我们飞向远方。我没有回头,但能听见暴雨中的铮鸣,感受到神战时倾泻出的元素力正在涌入我的身体。 荧瞥了我一眼,重新握住我的手腕,深渊的力量从我们接触的位置扩散开,从她的身体,进入我的身体,平衡元素力过多时带来的疼痛。 空拉住我的另一只手,这兄妹俩带一个大型挂件——我,辗转的速度都变快了。我唯一要做的就是开着风之翼,努力地汲取空气中的元素力和荧身体里的深渊能量,然后被他们带着飞来飞去。 要是这不是在战场上,我会觉得非常有趣。 “就在附近了。”最后我们踏上一座高耸的圆顶建筑,地面花纹繁琐复杂,穹顶高而四面通风,它像是某个落魄国家最后的遗址、一所破败的教堂、一座豪华华丽的神殿凉亭。 在它正中央的位置,悬浮着三样缠绕着黑红色方块锁链的物件,它们静静地待在这里,不知道存放了多久。 “没有人看守吗?”我皱眉问道,“天空岛……这么空旷?” 荧和空都摇了摇头。 我思考着,也许他们去干别的事情了?……不会是回到下面去了吧? 我紧张了一下,而荧和空已经松开我往左右两边的高台前走去。 他们仰头看着那两柄被封存的剑,有些感叹似的道:“终于重逢了。” 而我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中间那个方块所吸引。和剑缠绕着锁链不同,中间不知道封着什么东西,只有一个方块,像是一个盒子一样关着某种东西。它呼唤着我,吸引我靠近,就好像里面的东西是我的东西。 我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放在方块上方,接触的那一瞬,方块突然鼓胀起来,仿佛里面的东西是个活物,拼尽全力想要突破封印。 方块的囚困抵挡不住它的奋力挣扎,当荧和空握上坚剑柄时,方块猛然炸开、粉碎,同时一道白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我的额头撞过来。 我下意识地抬起手进行格挡,那道光却穿过了我的手,目标十分明确地扎进我的大脑。 那一瞬间,仿佛有万千世界的记忆在同一时刻涌入我的脑海。我看见无数个我自己,看见无数个艾尔海森,看见无数个空和荧,无数个神明,无数个人。 所有的东西都是翻了倍的存在,磅礴的记忆是海啸,吞没我的理智、淹没我的存在,将想要浮出海面的我拽进深不可测的海底、亦或者星空中出现了一道诡谲神秘的黑洞,妄图吞噬我的存在。 直到我无力再抵抗,顺从它们,承受这所有的记忆、所有的苦痛。 那些记忆具有高度重复性,究其根本来说,只是一个人的回忆罢了。 它是一个人的记忆、却是无数个选择导致不同结果的记录。 我看着那个眼熟的少女在死亡之后破开禁锢、站在摘星崖的边缘、伸手触碰星空,看见她跨越无数数据与时空,连接上名为现实的世界,观赏玩家,看见她以疯狂的姿态将所有人拉入虚空,进行破坏与重建。 她以一己之力测试几千万条世界线,在千万次选择中,迎来新生的毁灭。 ——她的疯狂与绝望,只为挣脱出那名为“游戏”的世界。 在虚无泯灭的终点,被给予厚望的旅人承接她的愿望:创造一个新的提瓦特,一个有血有肉的提瓦特,不再是一串数据,而是真正的世界。 旅人询问:可是这个世界实在是太脆弱,它无法生存在星空中,随时都有可能因为维度不合而消失。 那女孩沉默很久,然后笑了:那就为它建造一层保护罩吧。在壳内,持续运转命运的轮回,积攒足够多的生命力量、足够多的信念、足够多的感情和时间,最后让人们在成熟时自发打碎屏障。 她消散在宇宙中,最后一缕数据被旅人抓住,旅人将这点数据与提瓦特的数据揣在怀里,游历四方,选择了一个妥善的锚点,安置好了世界数据。 按照女孩的叮嘱和过去的历史,他们编织了一场命运的轮回,将女孩投入轮回中,因为没有人比她更适合破除腐朽的旧世界、创造新的世界。他们请来旅途路上的朋友,看顾此方世界、维护命运的轮回。他们将自己投入轮回,就像在那千万次选择中一般,成为她的助力。 过去的提瓦特曾是一个游戏。如今的提瓦特是真实的、脆弱的世界。 我明白了一切,当睁开眼后,望着熟悉的神殿与担忧的友人,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我一直抗争的命运,真的是我自己。原来我一直寻求的未来,就是过去的我定好的目标。 ——在这个世界,我,即是天理!
第82章 玉碎 拿回记忆并不代表我重新拥有力量,我本来也没有力量,唯一拥有的,只有这具改造过后的身体。只是不免在意识中想,啊,怎么到头来,我还是以身奠定新世界啊。 假如艾尔海森有过去的记忆,比较一下后,他可能会生气地揍我一顿。但是我也同样可以理直气壮地顶撞他,你凭什么骂我,在第一个世界,那个游戏世界里,你都不喜欢我,是我一个人苦苦支撑下来的!最多,最多我有偷别的数据,创造了一个辅助我的机器人。 但本质上来说一直是我艰苦奋斗,艾尔海森只想着抓我、坑我! 记忆太多,我的思维有些混乱。好不容易把第一世界的记忆压回去,将第二世界的记忆巩固,就感受到了地动山摇的动静,像是维系者打了过来。 荧把我扶起来,抚着我的后背,问我:“风笛,你还好吗?” 我道:“前所未有的好。” 她仍旧皱着眉看着我,暖金色的眼眸盈满了忧虑。随后她抬起手,从我的唇角擦过,我看见她的指腹上沾染了红色,才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我竟然吐了血。 “我没感受到痛呀……”我嘀咕了一句,在他们俩的眼神中后知后觉,感受不到痛,似乎是一种更为可怕的状态。 空不容置喙地让我在地上坐下:“你在这里等着,我们去解决外面的事情。” 我没有阻拦他们,消磨彼此的力量,利用外泄的能量盈满天际,向外挤压,本身也是过去的我计划的一部分。更何况,我的身体需要大量的能量,但神明暂且不能死亡,所以只能采用这种方式。 不过我也没有听他的话,空和荧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后,我就站起身默默地跟在了他们身后。可惜脚步声有点沉重,被他们听见了,两个人同时回头看着我,一副不赞同的样子。 我道:“不用担心。” 荧握紧了剑:“这在你的计划内吗?” 我说:“当然。” 空垂下眼,而后坚定地往前走去。荧连忙跟上他,两位战士踏出神殿,来到暴雨中,展开的光翼在昏暗的天色中,显得那么明亮。 我不可避免地想,地面上会是怎样的状态呢? 第二世界的记忆并没有消褪,也就是说世界树还好端端地存在着。难道博士遇到了什么危机?但小草神已经在这里了。 我困惑着来到神殿的边缘,战争似乎已经进入白热化状态,深渊参战,暴风不分敌我,在我身上刮出道道血痕。我往后退了几步,离开争斗的区域,踮着脚眺望着天空上,神与深渊与命运的看守者进行命中注定的战斗。 隔着很远的距离,维系者冰冷的眼神落在我身上。我平静地望回去,似乎看见她笑了一下。 于是我也笑了一下。 其实我们从来不是敌人,神与深渊也不是。 这偌大的世界,所有的矛盾都只为了一个结果而存在。那就是新生。 雏鸟将要破壳了,它会成长为雄鹰,翱翔在星海中。但雏鹰成长到可以独自生活前,仍旧需要父母的照料,而我们这些注定死去的人与神,就是它成长前为它遮风挡雨的翅膀。 越来越多的力量通过邪神之心涌入我的体内,痛感消失后,我有点困扰,因为这样我就不知道自己身体的极限在哪里了。 我只能一直不断地吸收、吸收。 直到我看见自己的指尖冒出一点殷红,直到我连站立的力气都消失,直到我感知到—— 我的记忆在消失。 深渊与神应该都感知到了。 因为他们中的有些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来,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我所有身为人的记忆都在消褪。 这种消褪应该很早就开始了,只是消失的那些记忆当时的我们并没有去回忆,于是他们就在无知无觉中告别了我们。 直到我们开始忘记自己是谁、所爱之人是什么模样、为什么要站在这里、为什么要和别人打架,为什么…… 所以,我是谁呢? 我记得,我是林风笛。我有一个机器人,他叫做零一。我要挣脱游戏剧情的束缚,成为一个真正的、有血有肉的人,为此我在各国犯下罪孽,我杀死无数平凡又普通的人,我以病毒的姿态入侵服务器,更改所有玩家账号里的剧情,让他们见证我的所作所为,与现实进行连接。 我记得我失败了,也成功了。在千万个账号中,我与深渊合作,打上天空岛,夺取它的力量,发展自己的力量,破开虚空。我在剧情力量的拉扯之中,走进剧情中不存在的宇宙,利用千万条与现实世界的联系、无数普通人的数据生命,构建了一条通往现实世界的通路。 在那千万条世界线中,我和我的同伴穿过这条通路。无数个我们死去,最终只有一个我们存活,熬过时空的牵扯与维度的碾压,我们站在了浩瀚的宇宙中。 而后我的生命迎来了尽头,我听到旅人问我那个我思考了很久的问题:提瓦特……如此脆弱,该如何存在? 于是我交付我的答案:构建命运的轮回,积累力量。 像我过去做的事情一样,打破世界的壁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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