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呢?” “因为,时间术式有它的问题。”你说,勉强从干涸的喉咙里挤出声音,“确实,我可以倒退时间。但是所有人都会忘记这期间发生的事。受害者没有准备,加害者也不会受到惩罚……就算我解除了这一次危机,灾难也会换一种形式再次发生。这可能是毫无意义的。” “听起来有道理。”羂索说,“但并非如此。” “如我们所知道的,‘天元’的术式是‘全知’。”她耐心地说,神态像一位为学生解惑的老师,“所有人都会忘记发生的事,但它会被记录在天元的网络之中。天元复苏后,立刻就能获取关于她自身之死的情报。从而针对此事作出布置。” 她似乎确实这么说过。你眨了眨眼睛:“但是——” “计划听起来合理而且有效,你为什么反对呢?”对方好奇地问道,“看来还有另外的原因。” “我……” “啊,”诅咒师微微一笑,“你不愿意付出术式的代价。” *** “远山小姐可以倒退时光,代价是她自身将被所有人遗忘。” 诅咒师不紧不慢地说道,“多么令人惊叹的天赋啊!这件事甚至不会害死她。但每个人在世间都有留恋之物,因此,远山小姐犹豫不决,非常可以理解。” “……” “‘时之女神残酷而淡漠,对微小的死亡无动于衷。’早在千年之前,就有关于掌握时间的咒术师的记载。”诅咒师说道,“时光倒流是罕见的力量。为了召唤奇迹降临,人们付出了巨大的牺牲。这也是为什么我在垂死之际,传递信息,与诸位咒术师对话。” “我要说:放弃吧!诸君!放弃摇摇欲坠的结界,放弃徒劳无用的努力。这都是通往死亡的挣扎,只能把你我的痛苦延长。 放弃吧!离开注定失败的战场。只有当局势彻底失控,家园崩毁,失落的珍贵之物堆积如山,才能打动一个冷漠的灵魂,才能让从头再来的机会降临人世。 到那时,你们会发现,一切战斗都没有开始,一切损失都未曾发生,一切恐惧都不必降临。” “到那时,我们再次醒来,就能迎接甜美无暇的新世界。” *** 诅咒师说完这些话,从池水边站起身,居高临下望着你。 “召唤奇迹必须付出牺牲。”她微笑着说道,“我将为诸君作出表率。” 她额角的缝线崩裂了,从内向外地渗出血水。女神五官变形,头颅膨胀,从内向外地爆裂开去。 红白液体飞溅,半个脑壳坠落一旁,里面沾满黏腻的脑浆。 女神无头的躯体向下倾倒,重重砸落在池水边的白沙地上。 【何时,何地,不复存在的房间】 “按照你的说法,有可以回溯时间的敌人在,永远无法达成目标。”漏瑚烦躁地说,“到底打算怎么除掉她?” “用‘心’作为来源的可怕敌人,当然也只能用‘心’来击倒。”羂索伸出一只手按住前胸,在他窃取的身躯里,对应的脏器并未发出跳动的声音。 “真是奢侈啊!”诅咒师微微欠身,向不存在的观众优雅地行礼, “一场多么宏大的戏剧,只为了摧毁一个人的梦想。” “不过我相信,她会作出正确的选择的。” 【11点38分,东京咒术高专,薨星宫底层】 无头的尸体砸落地面上,深色血浆在白沙上迅速漫溢开去。溅起的污血落入闪光的深潭,把水面晕染成奇异的粉色。 你呆立水边,因震惊和错愕而一言不发。 晃动的光芒照亮你的脸颊。然后你意识到,通讯并没有马上中断:尸体倒地的坠响,你惶恐的惊呼和喘息,都和此前的对话一样,正如实地向外界传递出去。 还有一点时间。你能做什么?否认?拒绝?掩盖事实? 波光闪烁。几秒钟的冷酷的沉寂,你仿佛和无数遥远的灯火对峙着。 “羂索刚才在我面前自爆。”你说道,“天元确实死去了。但局势并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声音听起来还算冷静,你飞快地整理思绪。 “咒术协会的战前预案里,原本就包含天元陨落的可能。”你说道,“这是为什么此刻我们分布在全国各地守护结界。天元的死使结界不再自动更新,但并不会导致末日,更不会让我们的努力成为徒劳——只要大家继续坚守岗位,就可以最大程度地避免损失,找到解决的方案。” 当然不会有回答。你的辩解投进了虚空。你迟疑了一下。 “时间回溯确实是最简单的方案,但一旦这么做了,我将无法再回到这个世界。如果我不再回来,事先就对此进行的计划的羂索,会是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人——他复活以后,下一次攻击又如何阻止——而且、就算这么做了,也未必真的可以解决——” 你越说越快,越说越狼狈,句末的回音几乎盖过了苍白的托词。随着通过结界传达的讯息,羂索为你进行了一次规模空前?的术式公开。你的术式潜能从未如此强大,咒力充盈整个空间,在白沙上振动出不间断的鸣响。但你也从未感到如此脆弱,从未如此地感知到个人意志的无能。 “不想牺牲个人的存在,这是我无法否认的私人动机。”你哑声说,“但事态真的不是无法挽回,只要所有人都坚持一下……” 微光在结界核心闪动,失去供能的通讯即将被切断了。 “……我爱这个世界。我不想离开这里。”你对那潭水说道,“请大家不要放弃我。” 回音消失了。 地宫底部陷入更深的黑暗。 【11点39分,东京,D区】 观景街道旁一片狼藉,压碎的尖牙镶嵌在染血的砖石中。四个人站在观赏钟结界的边上。对着归于沉寂的结界核心发愣。 “没了吗?”熊猫说,用爪子试探地推了推时钟的外壳,“小觉不说话了?” “鲑鱼。” “现在有谁能去帮她吗?你们觉得会不会有人逃走——” “是在搞笑吧?”禅院真希说,“怎么会有这么扯的事情啊?” 她把手臂上的污血擦在制服前襟上,重新扎紧了被汗水浸透的长发。 “集中注意,可能下一波咒灵马上会来。”她说,“露娜,你当心一点,不要站在那个位置。” 花泽露娜没有动。 “那个人说,一切都可以变得像没发生过一样……”她轻声说,“这是真的吗?” 四个人的小团体陷入短暂的冷场。 “……你冷静一下。”熊猫说,“别的不说,说那些话的人是个诅咒师,本来就是骗子——” “我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露娜打断它说,她身上的运动服沾满了各色的粘液,双眼通红,嘴唇颤抖,“简直比噩梦还要可怕——本来就是没有办法——如果可以的话,我根本不想来到这里!” “那你相信那种人也没用。”真希厉声说,“诅咒师就盼着我们自己放弃,只有坚持下去——” “还要坚持到什么时候?!”露娜用更高的声音打断她,“两个小时?四个小时?她自己都承认了,天元死了——” 过于激动的声调扯到了自己的喉咙,她发出一声含着哭腔的喘息,过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发出声音。 “我要一觉醒来什么也没发生过。”她哑声说道,“我就是没出息,就要别人救我——我现在就走了。” 然后她抛下脏兮兮的运动外套,掉头向空旷的街道跑去。 “站住!”狗卷棘喊道。 这简短的单词与其说是命令,不如说是出自情急。但咒言生效了。露娜猛然停住脚步。她的身体像被无形的丝线拉扯着,停留在原地,不由自主地向她逃离的方向转过脸来。 她带着孩子气的,沾染血污的圆脸上,露出惊疑的表情,又转化成恍然和恐惧。 一片沉默,三个高专学生无言地对视着。然后真希咒骂一声,向反方向转过脸去。 “让她滚。”她咬牙说道,“我们三个是废物吗?难道这里还非她不可了?” 狗卷后退一步,低声说了句什么。 露娜的身体失去支撑,向后摔落在地面上。她爬起身,没有向曾经的战友投去一个眼神,头也不回地向外跑去。 【11点42分,京都,咒术协会分部】 “你打算继续留在这里吗?”禅院真依问,“那样的话,很快就会一个人死掉的。” “你们打算离开吗?”明石清见问,瞥了一眼在拐角处私语的另外两名京都学生,“你们和小觉是同一届的学生,应该互相认识吧,这件事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吗?” “你和他们讨论也没用。”短发女孩直白地说道,“像加茂那样的家伙,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主,要听从家族的命令。不然的话,就算在诅咒统治的世界,也要整天担心自己被家族抛弃的。” “你呢,你也担心被家族抛弃吗?” “不。”真依嘲讽地笑了笑,把咒力幻化的枪支收进腰带里,“但我也不要做那种在必定打输的战场上等死的傻瓜。如果远山觉真的可以把一切回溯,为什么要白费力气?而如果她不肯牺牲自己,结界注定失守,第一波死掉的就是留下来的人——看你也不是白痴,这点逻辑你都想不明白吗?” “囚徒困境。”明石自语道,“所有人都担心别人会作出更差的选择。” “你说什么?” 明石叹了口气,她居然笑了一下。 “读完咒术高专后,考不考虑去上大学呢?” “哈?” “小觉和我说,正在准备医学院的入学考试。”明石说道,“我希望她实现这个愿望。” “这算什么?”真依尖刻地说,“你指望其他人也因为这种理由战斗吗?她甚至不会真的死掉。获得了那么强大的天赋,享受了一般人没有的力量,难道不该承担应有的责任吗?” 明石没有反驳。真依抬起头,看了看阴云密布的天空。 “更何况,”她略带嘲讽地说道,“这种尔虞我诈的肮脏世界,又有什么好留恋的?” 【11点43分,东京,咒术协会周边,C区】 “东边的结界消失了。”日车宽见站在窗边说,“你觉得这边可以一个人搞定吗?” 七海站在大厅中央,一手提着宽刀,一手放在写着警视厅编号的简陋铭牌前,往其中输入咒力。在他身边几尺之外,各式各样咒灵的尸体发散状地到处都是。不远处还瘫坐着一圈装备五花八门的警-员,个个周身染血,面露疲惫之色。 七海顺着日车所指的方向转身,端详远处升腾起的烟雾。 “短时间内应该可以。”他说道,“不过请注意,你仍然不是协会认可的一级咒术师。在战场上,我是有责任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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