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安静地望着你。 你心头一紧,自责自己的幼稚,赶紧放了手,笑道:“不早了,启程吧。” 钟离眉眼冷肃,如今出征在即,白袍银甲,更显得威严凛然,此刻言语温和,竟流露出些少年人的缱绻之态,柔情似有若无。 他握着你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贴了一下。 “好,我会早日归来。” 钟离这样的人,一旦许下承诺,便绝无违背。 霎时,四周安静下来,唯有风吹旗阵,猎猎作响。 “我不在时,行事切忌莽撞,若有难以应付之事,不必勉强,等我回来。” 你愣了片刻,旋即眼眶一热,暗道不好,连忙抽回手,嗯了一声,笑道:“那我回去了。” 钟离颔首。 风雪稍减,你站在城墙上,看着大军远去,直到扬起的雪尘都不见了,才慢悠悠的下了城楼,回到了政务厅。 你连着几日在政务厅处理事务,钟离不在,你便连他的份一起做了,火盆里的炭燃尽了,发白的灰烬堆了满盆。 又是一日,辰时,你叫来几个工造司的匠人,一一指出他们上交的工图上诸多纰漏,不觉已过晌午,你处理完全部事宜,不自觉盯着墙上的海域图发呆,心里盘算着钟离他们该走到了何处。 殿门突然被推开,若陀匆匆走了进来,一身寒凉风雪气息。 你起身迎上去。 “怎么了?” 若陀眉头紧锁,神情是少见的严肃,他把几张信函递给你。 “歌尘的来信,说归离集大阵预计腊月十二开启。” 你快速翻阅信函,闻言皱眉道:“之前不是说月底吗?” “可能是中间出了什么变故,又消息闭塞,今日才收到这最新来信。” “腊月十二,那便是三日后。” 歌尘浪世真君,也就是阿萍,你虽与她素未谋面,却深知她为人沉稳,不是朝令夕改之人,便是山中日月难辨,也断不会随意报数,说是几日,便该是几日,差不了太多才是。 你沉吟一会儿,又看了一遍信函,确认徽印上的防伪仙术。 若陀合上门,与你对案相坐。 “事有蹊跷,不可擅动,可有法子穿消息进去,让大阵缓开几日?” 若陀摇头。 “归离集大阵乃摩拉克斯亲手所设,内有数千石工,归离集地处偏远,山路崎岖,四面环山,难攻难守,不宜驻军。为保证其绝对的安全,大阵立下法则,只出不进,不到解除之日,法则不得更改。” “那便麻烦了。” 若陀深深地叹了口气,一贯温文尔雅的面容上难得忧愁的样子。 “摩拉克斯此次出征带走了逾六成兵力,余下兵力守城有余,戍卫矿队归来却是难事。” “不止于此。” 你摇摇头,取下墙上悬着的地形图,指给若陀看。 “若我所料不错,大军今日当抵达东海岸,正做着战前准备。” 你持笔在海岸线上画了个圈,又连到归离集去。 “中间地势多变,道路险要,若是阿萍所言时辰不错,大军回援必然不及。” 若陀凝眉细看,半晌,苦笑一声。 “确实如此,这日子实在不巧。” “虽说无巧不成书,但我还是偏信战时无巧合。”你眉头紧蹙。“怎么就如此巧,帝君方至前线,阿萍的信便来了,就像是有人算着日程……” 要趁钟离不在,叫归离集阵开。 这日程掐的太准,钟离又是趁着风雪遮掩,暗中行军,不该被察觉的如此之快才是。 恐怕璃月内部有变数。 你与若陀对视一眼,心下皆是了然。 你收起地形图,叹口气。 “若我猜想不错,此次矿运乃璃月来年经济之基,不得有失。何况数千石工离家数年,劳苦功高,此刻正是殷切盼归的时候,于情于理,此事都不能怠慢。当今之计,唯有先把守城的千岩军调出,戍卫归来的矿队。” “这样势必会造成璃月守备松弛,若有宵小之辈此刻渗入,恐难以防备。” 这时机巧合古怪,恐怕有心之人已有算计。 两人默然相对。 你心头万千思绪纷杂错落,一道灵光如白鸟掠过湖面,你眸中腾起光亮,思考了一番,愈发觉得可行。 “若陀,你打算派现有的几成兵力行戍卫之事?” 临别之际,钟离将千岩军的城防交由若陀调度,你则代理内务。 “六成如何?” 你摇了摇头。 “六成还是太险,路途遥远,若是兵力不足,势弱难掩,难免不会有山贼小人乘虚而入,我建议调八成出去,勉强凑得起阵势,好唬住那些蠢蠢欲动的小人。” “不可,此乃兵行险招,矿队归来,需得降下城门,届时璃月城门户大开,若是调出八成,城内守备势必空虚,摩拉克斯暂离璃月的消息这几日恐怕也要传开了,一旦有心人乘机试探璃月城,我等防不胜防,只会更加被动。” 你用食指轻轻扣动桌案。 “正是因为帝君出征的消息捂不住了,我们才更不能显得势弱。”你解释道“纵使知晓帝君不在璃月,他们也拿不准兵力分配,调六成出去,势必使人生疑,且余下四成守城仍显不足,到时顾此失彼,就得不偿失了。” 若陀皱紧眉头,没有说话。 “不过你的担忧也是不争的事实,兵力这方面,我确实没什么法子补足,但防止宵小之辈渗透璃月城,我姑且还是做得到的。” 大概。 若陀讶异地抬头看你。 “如何做?” 你站起身来,一双浅如琉璃的眸子弯了一下,一道道银色的细线从你掌下伸出,如无数细小的银蛇相互纠缠,片刻功夫,便已绕成一座巨大的沙盘。 璃月一百零八坊,南北十四街,东西十一街排列严整如棋盘,就连坊内曲巷和漕运水渠都纤毫毕现,旁边月海亭殿角还有一座四阶蟠龙铜漏水钟,与政务厅门前的那台铜漏同调。 俯瞰此盘,辅以水漏,如自云端下视璃月,时局变化了然于胸。 银线已尽,点点微光如星火燎原,在这巨大的璃月城沙盘上接连亮起,田间坊内,无处不有,就连盘上小巧精致的政务厅内,都有两点蓝光微微亮着。 你手指轻轻一弹,两人的名字便浮现在了蓝光之上。
第28章 快雪时晴 厅内沉寂了片刻。 你心里稍稍打鼓,率先开头探询:“若陀?”。 连问数声,若陀才从震惊的失语状态脱出,失笑道:“阿离当真是深藏不漏,如此,倒是不担心贼人混入了。” 你笑了一笑,自知此举稍显冒险,还是诚恳道:“深藏不漏倒也不至于……好歹我也是一尊魔神,该有的权能还是有的,只是一直派不上用场,便搁置了。” 大约是钟离提前讲过什么,从未有人探听过你的权能,但你并不打算一直瞒下去,更不愿因隐瞒陷璃月于危机之中,总归是要说的。 正巧你彻底接手荻花洲事务半年有余,彻底掌控权能谈不上,基本的应用却是不难。 你想了想,补充道:“我这沙盘范围不大,覆盖璃月城外三公里已是极限,再远处便力有不逮了。” 若陀走到沙盘前,仔细端详一番,闻言回身看你,眉宇间萦绕着惯有的三分温雅笑意。 “已是足够,我会坐镇城中,只要能精准定位,纵有阴谋算计,想必他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精准度应当是足够的,我定位的不是人,是独一无二的灵魂。” “甚好,若是此系统能常驻……。” 你笑着摇头。 “那不成,那就侵犯个人隐私了,何况沙盘限制条件诸多,应急可以,久存却是难了。” 沙盘会如实反应每个人行踪轨迹,连居所都不放过,若叫百姓知道,必会怨声载道,弹劾上书。过犹不及,不是长期抵御外敌渗入的最优解。 你若有所思。 不过相关模式还是可以参考的,待钟离归来,可以与他商议一番。 你一边想着,一边坐在案几旁,铺开一张细雪似的宣纸,提笔挥毫。 若陀奇道:“这是在做什么?” 你头也不抬,唇角不自觉勾起。 “给帝君写信。” 你突然想到什么,微一侧头。 “此事先不要同帝君提起了,此番是巧合还是算计尚未可知,大战在即,帝君回援不及,只会徒增忧虑罢了,不必惊扰他了。” 若陀摇摇头,不赞同道:“摩拉克斯身为璃月之君,当有知晓此事的权力,何况此事事关重大,不可不报。” “我知道,只是你我联手,若是连几日的璃月城都守不住,这点风浪都挡不了,实在愧对帝君的信任。” 你停下笔,直视着若陀,微微一笑。 “何况,璃月离了帝君,便不活了吗?” 若陀哑然。 你俯首,边写边道:“如今帝君事必躬亲,是因为璃月尚在襁褓之中。帝君可以护它十年,百年,千年,精心呵护的孩子,总是叫人偏爱,不忍放手。但孩子总要长大,现在我们可以事事上报帝君,等他定夺处理,可若是有一日,帝君不在了呢?那时的人们,又该向谁祈求?” 若陀斟酌再三,神色微肃。 “摩拉克斯与璃月定下了契约,便绝无违背。” 你愣了一下,哭笑不得。 “你会错意了,我并不是说帝君会弃璃月于不顾。只是你看——”你放下笔,拿起宣纸抖了抖,等着墨迹干涸。 “左右现在实际情况如此,饶是帝君手眼通天,也帮不上这边忙,何必拿这事再打扰他,先不说不一定有问题,就算有,你我联手,我也有十足把握妥善处理此事,待帝君凯旋,自会全数上报帝君,两不耽搁嘛。” 若陀被逗笑了。 “十足把握?阿离自信甚得摩拉克斯之风。” 偏心也是。 你自信地一挥衣袖,颇有义气道:“到时帝君责问下来,我一力担起便是。” 若陀失笑,摇摇头,无奈叹道:“他哪里舍得。” …… 雪色苍茫,一望无际,深蓝色的海面平整如镜,不起丝毫风浪,好像海域的领主虽蛰伏在深海之中,却仍睁开一只无形的眸子,冰冷的视线扫过每一个胆敢僭越神明威光之人。 大军悄无声息的抵达东海边缘,支起作了遮光处理的帐篷,烧了无烟的明炭,正作休整。 一只雪白的团雀轻捷地掠过雪地,扬起一点雪尘,矜持的落在帐中男人的肩上,男人揉了揉它雪白的小脑袋,取下它腿上细竹筒,温声道: “辛苦了。” 归终瞥了一眼,见怪不怪的垂下眼帘,落下符箓的最后一笔。 “帝君,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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