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猛然抬眸,目光变得严厉。 简而言之,战斗伊始,魈、流云和歌尘,便在你攻击范围以内! 几人正立在原地,怔然望着光焰缭绕的天穹,似叫那恢弘的天光夺了心神,对潜流的危机毫无所觉。 事实上,在属于你的领域内,如钟离般心神坚定,分毫不受影响之人,才极为罕见。 只此一瞬。 金石交击的震响在三人面前爆开,凛冽的风刃贴面而过,卷走众人手脚余温,徒留寒凉。 天在水镀着一层细蛇似的银光,异常锋利,从玄金色的小臂直切手肘,游走间划出一道红色的弧线,爆出一串血珠。 “帝君!” 魈率先从失语和震悚中回神,金眸点染朱红,一时竟将骨血中流淌的恐惧抛至脑后,惊怒交加的目光落在钟离的手臂上。 刀锋猛地倾斜,险险避开骤起的金光。 你被逼退两步,抬起手,指腹抹开面颊上一点落红,皎白的面颊上浮起一层极浅的绯色,似冷冽的霜雪中升起一层单薄的日光。 钟离神色平静,身影伫立不动,抬起另一只手,挡住魈前行的脚步,低声道: “退后。” 魈眼眶通红,咬了咬牙,被同样回过神的歌尘拽着,飞身向后掠去。 “阿离。” 他望着漠然静立的少女,眉头微皱,目光严厉,沉声道: “不要对他人动手,我同你……” 他哑然。 你一手握着天在水,将巨大的银镰横在身前,三寸寒光歇在洁白的下颔,安静地流淌,不复方才肆意张狂,像雪白的猫儿收起利爪,蜷成一团,窝在主人怀里。 而另一手捂着一只耳朵,眉间微蹙,扭过头去,不肯看他,冷淡的眸光映着刀锋上一串残红,琉璃似的瞳孔微张。 竟是有些慌张的样子。 …… 两人立在山崖之上,隔着几步的距离,中间一轮银月似的巨镰,一个眸光严肃,手臂下垂,蜿蜒爬过几道红痕,洇湿一片黑色的土壤,缀在草叶间,像姿态妍妍的一株细红,报晓绵软的春意。另一个神情漠然,拿捂着耳朵的半张侧脸对着人,月白长发披落,郁金长裙勾勒出柔软的腰肢,似是被那春意刺痛,羽睫轻颤,垂目不语。 你大约是极力想掩饰,却还是压不住心脏上抓挠的痒意,眸光中透出星点茫然。 “……” 钟离沉默了一会儿。 “别闹。” 你将头别的更开。 钟离轻叹一声,抬手要去掰过你的脸,语气愈发无奈,神情却很柔软。 “阿离,你听见了?” 你专心致志地顶着脚下蒙着黑灰的碎石,视野中猛然闯入一截玄色手腕,微微一怔,目光扫过他手上绯意,心头掠过一丝淡淡的波动,竟是有些生气似的,手上一松,将碍事的天在水丢下千丈山崖,刀锋失了元素力贯入,凌厉银光褪去,透出骨质般莹白的底色,划过峭壁,撞在崖底,刀锋嵌入嶙峋山石,嗡颤不已,发出一串悠远而委屈的哀鸣,似哀怨的妇人控诉丈夫的冷心冷肺,移情别恋。 冷心冷肺,移情别恋的人抬起空着的手,面无表情地堵住仅剩的耳朵,一点目光都没分给崖底幽怨的望主刀。 你没有说什么,行动上却很坚定。 你不听。 钟离的嘴角轻轻勾了一下。 远处众人风中凌乱,看在眼底,懵在心中,连那股难言的不可置信和悲愤都淡了去。 “……”艾利欧格憋了半晌,眼角眉梢都在跳“这不可能。” 这算什么? “本我”受本能驱使,毫无理智可言,如何会念及旧情? “本我”甚至没有分毫记忆,理解不了太过复杂的暗示,否则你沉睡之前,大可以立下敕令,将一切安置好,避免如今同室操戈的局面。 是你的权能尚有她不曾了解的殊异之处,还是岩神摩拉克斯是个……例外? 呵,例外。 她面无表情地想道。 她不信有人能把后天的情感刻入先天的本能中,太荒诞了。 艾利欧格死死盯着那只玄金色的手臂,一口银牙咬的咯咯作响,早就笑不出了。 不就是流了点血吗?看那人行动,分明分毫未受影响! 啊?不就是流了两滴血? 她在心底爆出一串粗口,目光愈发阴沉,像是恨不得将目光凝成神兵利刃,好把那横生的碍眼枝桠尽数除去。 莫说是流了几滴血,便是断其五指,斩其一臂又能如何? 岩神还能死了不成?! 她同你见面时,你……你险些把她骨头都折断了! 这点小伤,也值得天之杰作陷入逻辑混乱,当场宕机?! 气死她了,气死她了! 她深觉自己只是个凡人,眼前有些昏黑,只觉刚捏的躯壳里腾升起一股热流,从肝脏猛然冲上胸口,像烧起一团烈火,在理智的疆域里攻城掠池,以至于她将满心算计都抛在脑后,只一个阴恻恻的念头在脑海里反复打转。 方才那一刀,怎么就没把他捅死!
第87章 善战 她为救你而来,本该提醒岩神,切莫于此时触碰你——“本我”因陷入逻辑冲突而止战极为难得。 见不得他受伤,又违背不了“真我”的指令。 你便只能于宕机的混乱与茫然中使些毫无必要且毫无作用的自欺欺人的手段。 其威力等同于跺两下脚,只能两下。 艾利欧格冷笑一声。 三下都怕溅起来的灰尘吓死你那岩枪轰出一片孤屿,天星收割魔神无数的羸弱男人。 艾利欧格强压着火气,深觉当去隔海相望的稻妻那什么终末番里谋个一官半职,也好过在这里憋出内伤,好似那一刀没砍在钟离身上,而是捅进她的心脏,刀身缓缓划过血肉,叫人生出黏腻的恶感。 至少于钟离而言,除了要担些小性子,靠近你和归离集众人当并无问题,“本我”显然很犹豫,并在犹豫中多留出三分情面——前提是他不碰你。 靠近和触碰是两个概念。 靠近只是会同“真我”的暗示冲突,或可以以钟离的“特别”来抵消,而触碰则意味着对“本我”生命的威胁,这是触碰底层指令的大忌。 “本我”从来以保障自身生命安全为第一要务,绝不会做出意气用事,为他人献出生命的蠢事……就算“真我”愿意也不行! 她的目的是使岩神得以靠近你,以便在迫在眉睫的天罚中替你扛上几道,至于岩神本身,她并不关心。 岩神想要唤醒你的意识也好,挽救重伤待治,奄奄一息的归离集众人也罢,皆与她无关,她只在意你的安危。 她虽没什么良心,却深知那段记忆与你而言是何等创伤,虽不明缘故,你的“真我”能以沉睡避开这骤临泼天的痛苦,以在平缓的安宁中将苦痛接纳,嚼碎,消化,是最合适的。 她真心为你高兴,至于你醒来后如何待她,她无所谓。 可你好像不稀罕。 艾利欧格抱着手臂,黑沉沉的眸中透出一点腥甜的红光,冷眼看着那玄金色的手指落在白玉细腻的面颊上,心湖中似有狰狞巨兽,破开冰冷漆黑的湖水,长口裂开,森然尖牙上残留着糜烂的血肉,腥臭熏天。 她想,她只是想。 篡改记忆也好,屈求岩神也罢,左右她不过想你留下陪她,哪怕你并非为她留下也无妨。 可她果然天生不合适这般无私的心境,原以为自己做得到,岂料便是装也是不像的。 她冷漠,残忍,自私自利,是天生的恶鬼。 只是要留住你罢了,何必拘泥于手段。 她念头豁达,几乎笑出声来。 若将你就此留在此处,分明也是极好的。 …… 钟离不曾了解过魔神的“本我”。 不同于凡人婴童,尚需一载春秋,对魔神而言,“本我”存在的时间往往极短,当他们第一次看见自己,也许是通过一方鉴人明镜,也许是月光倾落在水洼上的浮光,也许只是某人看过来的目光——当他们意识到自我的存在,“本我”便不再被需要,悄然退去,这是天理对魔神的优待。 他生来便拥有无匹的力量,不曾遭遇磨难,灵魂较常人又坚韧许多,几乎不曾感知到“本我”的存在,亦不曾见旁人展示。 哪怕是最羸弱的魔神,都绝不会让自己陷入任凭“本我”掌控的险境——理性不再,屈从于欲望和本能的魔神只能称之为怪物,人人得而诛之,亦为天理所弃,不为世间诸般元素所容,终会踏上自取灭亡的道路。 换言之,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故而敢于释放“本我”的,不是愚不可及的天弃者,便是权柄殊异的天眷者——这意味着他们的权柄往往与灵魂密切相关,亦不失凌厉手段。 命运曾如此慷慨,对你寄予厚望。 于是钟离直观的感受到了那份可怖的慷慨。 指尖触碰到你面颊的刹那,清浅的瞳孔倏然冷淡,那点犹豫和茫然如潮水般顷刻褪去,只留下嶙峋的河床,一钩银月勾勒出山石棱角的寒意锋芒。 柳色清浅,百草权舆。 一切似是倒退回原点,那片刻温情不比枝叶间一缕春风留的更久。 你的身子猛地向下一缩,甩脱了钟离的手掌,身形极敏,悄无声息地瞬移至钟离身后,一把按在钟离肩头。 钟离方才虽心生触动,却也半点不曾放松警惕,此刻骤然被你按住,一时竟没能挣开——这一按俨然是将技巧与可怖的力道相融,精确地当能刻板作不传之秘,叫醉心武学的世家门派代代相传。 他素来知你力敌千钧,可那双手臂纤细柔白,纠缠时常扯着他的袖摆软绵绵示弱,力道那样轻,如今突然使出真实的力道,竟连他都杀了个措手不及。 你不是可以容他处处留情的对手,无论是出于何种考虑,他都应当认真起来。 你手中银光一闪,将柔软月色化作三尺寒锋,直劈钟离脖颈! 钟离自然不会被劈中,他没有分毫犹豫,发力甩开你的钳制,侧身让过寒光,抬手闪电般捉住你的手腕,于讶异之下,腾起一点极深的无奈。 阿离总是难对付些,他该得个教训了。 他不敢再松懈,使上了真正的力道,紧紧握着你的手腕,两人的骨骼都发出噼咔的脆响。 你挣不开他的禁锢,也不犹豫,另一只胳膊直冲他面门而去。 钟离反手抓去,不曾想那截白玉似的手臂陡然划过一道弧线,恰恰躲过他的攻击,手肘向着他胸肋间劈落。 钟离:…… 这是谁教的?
第88章 止水 可饶是这样刁钻的攻击,也一样落了空。 众人甚至看不清钟离是如何躲开的,只见见烟尘四起,两人突然分开,隔着几步的距离相互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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